一本怪物书 第1章 厄运之眼

月光冷冷从窗照进，林霖坐在沙发，微微弓着腰，手臂撑在膝盖，他点了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稍显晦暗的屋内格外注目，烟雾盘桓，男人的眉眼隐没在其后，增添了莫名的冷感。

他低着眉，眼睫落下两扇阴影，一行血迹从他的右脸眉尾到伶仃的下颔，凝滞在苍白的皮肤上，像一幅精心设计的画。

林霖捻着烟的手微微颤抖，小臂线条均匀流畅，他不是恐惧，只是单纯的力竭，把烟送到嘴边，他深深吸了一口，直到肺部的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烟气，接着慢慢地吐出。

掐灭烟，他起身，来到厨房，先将刀具清理干净，血色混入平缓的水流，消失不见，林霖仔细检查雪亮的刀身，确认无误后，轻轻插回刀具格，他有两套刀具，各有用途。

然后他走向浴室，把切割，装袋完成的物品整齐地摞起搬运到冰箱中，因为物品的数量不少，通常他需要搬运三次。

打开冰箱的冷冻层，里面空无一物，干净到有些奇怪。

林霖却不在意，他把手上的东西一个个放入，摆放有一点歪斜都要调整，等到冷冻层被塞得满满当当，他关上冰箱门，细细的咀嚼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寂静，甚至可以听出汁液迸溅和骨碎的声音。

林霖在冰箱前站了一会，又回到浴室，打开花洒，慢条斯理地清理残余物，直到一切完成，他会冲个澡，带着半湿的头发，去烹饪自己的晚餐。

往锅里放一块黄油，等它融化滋啦作响时，放入提前腌制的牛排和配菜，撒上胡椒，煎到八分熟盛出，放入光洁的瓷盘，一点酱汁溅出落在桌面，林霖看见，拿厨房纸反复擦过，蹲下身平视又观察了两遍，确定没有任何痕迹，再拆下围裙，端着菜去餐桌。

小吊灯晕出暖黄的光，林霖握着刀叉，切割，咀嚼。落地窗在他的身后展开，装着整个城市的夜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车流密集。

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实际上，今天是他来到这里的第八天。

故事的转折在一个周三，工作日他一般会在六点醒来，半个小时洗漱，半个小时解决早餐，出门，乘坐地铁前往公司。

但那天他在五点半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开门，林霖透过猫眼观察。

没有出现恐怖小说里的烂俗情节，他看到的不是一只通红的眼球，视野里是一个男人，他的邻居江杉。

他站在门前，头发凌乱，脸色很差，只穿了单薄的睡衣，赤脚，右手似乎捧着一本书，左手则不停砸在门上，嘴唇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什么，声音很小。

林霖本能察觉到他不对劲，两人虽然不算太熟，但偶尔在楼道碰见也会打个招呼。

江杉为人腼腆，平时穿的是不重样的格子衬衫，而且他近视，度数很高，不戴眼睛基本等于半盲，门外的这个人脸上却干干净净。

林霖没有开门，他不打算参与到这个诡异的事件，他背靠门，数着时间，大约过了六分钟，敲门声渐渐低了下去，又听见了其他人声音，似乎是江杉的行为影响到其他几户，有人开门走了出来。

“这才几点，敲什么敲，不让人睡觉了。”这句话穿透力十足，充满怒气。

林霖听得很清楚，他认出这是对门的住户徐坤汇，一个暴躁的中年男人。

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画面，也许这是末世爆发的前兆，开门的人会被撕咬，死去。

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生。

江杉听到呵斥，连转头也没有，扔下手中书，疯一般跑向楼梯间。

徐坤汇一脸懵，似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有这么大威力，转头四处看了看，挠挠杂乱的发，打着哈欠又关上了门。

林霖还是没有开门，他走到客厅的窗前，往下看，这时天还没大亮，室外的光线很暗。

两分半钟后江杉的身影出现在单元楼门口，他还在往外跑，直直穿过绿化带，像是有什么在驱赶他，最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林霖才回到门前，拧开把手，正对的瓷砖地面上躺着一本书，写有书名的那面朝下，羊皮纸的封皮微微粗糙，没有花里胡哨的图案，显得很朴素。

他顿了顿，回身戴上一次性的手套，把那本书原封不动拿起来，放在江杉的门口。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后，林霖照常出门，他下意识偏头，往江杉的门口看去，那本书还在那儿。

他走出小区，往地铁口走，经过一个转角后，街道变得拥堵而嘈杂，大大小小的车停在在路口，一辆警车和救护车在旁边，许多人举着手机，踮脚张望，林霖看见了隐约的警戒线。

莫名的感觉升腾，攥住了他的呼吸，片刻，林霖才回过头，抬手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便大步朝着地铁口走去，他要错过常坐的那班车了。

林霖讨厌计划外的改变。

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单元楼时，他看见江杉的家门开着，有人在哭，几个人匆匆地进出，压抑着低落的脸庞。

林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收回视线，将手指放上门锁，“滴，验证通过”，他打开门，摸上玄关的灯，黑黢黢的屋子由此亮堂起来。

他把伞靠在门后，换好鞋，把冰箱里的食材拿出解冻，准备换洗的衣物，有条不紊进行今天的日程。

十分钟后，当他进入卧室时，床头柜上的一样东西打破了计划。

通常，林霖只会在那里放一杯水，可现在，一本书被搁在那，书名朝上，是一串英文，《monsters》。

他走过去，面无表情，眼神沉得像水，忽然偏过头，咳嗽了两声，从口袋拿出烟和火机，动作不复平时的从容，称得上迫切，吸入两口烟后，林霖才得以从那种状态解脱，他打开手机，快速浏览今天的监控，视频证明在他早上离开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

摄像头对着玄关和客厅，没有录下卧室里的变化。

林霖把手机关上，烟也正好燃到了头，他把残余火星的烟头摁在那本书上，烫出一个漆黑的洞。

他把书带到了浴室，用火机点燃书页。

幸好，它在这方面还算一本正常的书籍，顷刻，燃成了一团火焰。

林霖亲眼见它燃烧殆尽，只剩细碎的灰烬，他把这点东西也收拾干净，然后洗澡，烹饪，吃饭，准时躺下入睡。

深夜，喉间的干涩使林霖睁开惺忪的眼，伸手往床头探去，指尖却传来了异样的触感，微微粗糙，像是书的封面。

冷意爬过脊背，他立刻清醒，打开了灯，柜子上正是四个小时前他亲自烧毁的书，它完好无损地重现了，静静地躺在那。

林霖闷闷地咳嗽，窒息感令他的眼尾洇出了生理性的泪，许久，他才平复，把那本书捞了过来。

好吧，如果他也要变成一个疯子，至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封面上只有书名，没有作者，他翻开书页，第一面是扉页，用英文在底下写了一句话，“we built the world,we are all blind.”

我们创造了世界，我们都是瞎子。

林霖触摸过那行文字，字迹是湿润的，就像是有人刚写完，便忙忙搁下了笔。

他继续往后翻，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文字，是一只眼睛，一只不属于人类的，鲜活的眼睛，它嵌在书中，眼周围的皮肤腐烂，布满鳞片和纵横的纹理。

它转了转眼球，直直看向林霖，漆黑的瞳孔放大。

时间瞬间凝固。

像有数十根钢针扎入神经，林霖连呼吸也忘了，冷汗顺着额角淌下，他仿佛被拉到了异度的空间，虚无中裂开无数双竖着的眼，眼球混沌地转动，鲜血如细线一般从那些眼睛里滑下，顺着空间延伸，最后系在了他的脚下。

接着，便是彻底的黑暗。

林霖再醒来时，他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虽然床铺还是一样的舒适，床头也备着温水，但无论是天花板，还是灯的样式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从床上坐起，蹙起眉观察四周，一旁的手机不是时候地响起，是一个六点的晨起闹钟，林霖拿起它，在检测到他的面容后，手机自动解锁，跳出一项日程。

「在泰林科技工作的第一天，不要迟到」

他将手机熄屏，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一张脸，还是他原本的模样。

林霖大概沉默了五分钟，他下床，凭着推测找到浴室，架子上的洗漱用品摆放整齐，他去拿牙杯，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他发现这些物品的摆放和他的习惯一模一样，不管是顺序，还是一些细微的角度。

他来到卧室的衣柜，用力把门拉开，一眼望去，是清一色的黑，他取了两件出来，虽然样式有所区别，但他确定这就是他的穿衣习惯和风格。

这是哪里，平行世界吗。

那本书呢，还有那只眼睛。

林霖很久没感到这么郁闷的情绪，他拉开床头柜，不出意外在那里找到烟和火机，烟的牌子叫青花，他没见过，但愿味道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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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厄运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