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妖王的事业脑 第8章 殷娘娘

隐通灵与燃须公相继消亡后，地心里的妖王就只剩殷娘娘、愚落婆、雷釜怪和地载兽这四位了。而雷釜怪和地载兽因为之前浑天精捣乱，关在各自的洞府里还未出来，愚落婆又是个不爱走动的，于是，整个地心仿佛就是殷娘娘一人所有一样，时不时就能见到欢快地哼着小歌儿随意漫走的紫袍女子。

愚落婆撞见过她几次，见快到殷娘娘的顺序了，就将自己洞里的人类幼崽关好不让出门。

鬼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会做出什么来，她可不想自己手里白纸一般的娃娃被脏东西染上，她嫌脏。

愚落婆待在洞内那一方天井下看日升月落，算着时间，殷娘娘也该动手一个月了，可是……似乎没感觉到这世界有什么异样？

这诡异的安详让愚落婆心有不安。

殷娘娘最擅长用毒，照理来说应该是下毒残害这个世界才对吧？若真如此，殷娘娘还留在地心，那么浑天精总应该为了拿解药回来一趟才对。怎么会……这么安静呢？

愚落婆的专长就是通晓过去未来，只要她想，就没有不知道的事。

她对这个世界的安危没甚在意，不过，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着实令人不适。

于是，愚落婆佝偻着身子走出天井，在石床上盘坐，闭上眼动用灵力推算现在的状况。

在黑暗中，灵气为她具象化当今世界正发生的一幕幕——争吵、谩骂、流言、侮辱……人与人之间只要不信任与欺骗，每个人都是那么的虚伪，是她最厌恶的样子。

这些混乱的画面最后，是殷娘娘专属的不屑的微笑。

“是她让这个世界充满冲突的？”

愚落婆睁开了浑浊肿胀的眼睛，整张脸丑陋恐怖。

算了，反正这是她的方式，与自己没有关系……

愚落婆慢慢下地，环顾四周，发现洞内没了孩子们的身影，原先紧闭的石门大开。

愚落婆自言自语：“难道是刚刚推算的时候不小心忘了给石门加禁制，所以孩子们跑出去了？”

说着，愚落婆慢慢走出洞府，幽幽地左右看看，寻找孩子的身影。忽地，她听到一阵推推搡搡打斗的声音，循声找去，愚落婆在平时大家开会的大堂看到那几个孩子扑在地上打架。但这不是平常的打打闹闹，愚落婆看得出，这几个孩子是下了死手的。

看出了这点，愚落婆的眼神一下子就凉了。

她再抬眸，看见殷娘娘笑着坐在石头上，悠然自得地看着孩子们打架。

水落石出了，是这家伙搞的鬼。

殷娘娘见孩子们的主子到了，媚眼扫向她，薄唇轻启——愚落婆突然抬手，一阵妖风骤起，所有孩子都被卷上地心，只听见“砰”的一声，再无动静。

殷娘娘看看望不见头的出口，又看看愚落婆，笑道：“都说我恶毒，我看您也不遑多让啊。这几个小娃娃说扔就扔，这么些距离，不摔成肉泥都不成——谪妖王，您与他们当真就没一丝情谊？”

愚落婆目光阴冷：“几个崽子而已，难道你养蛊还担心蛊虫生死？”

“这……”殷娘娘捂嘴笑，“虫子到底是与人不一样的。”

愚落婆对她假惺惺的笑容没什么好感，冷哼出声：“小妮子，老身有没有说过，别动老身的东西？”

殷娘娘面上一僵，即刻恢复自然，想打哈哈：“谪妖王您这说的什么话，我可什么都没做啊！碰都没碰他们一下！您要不信，就去检查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我下的毒不就知道了。”

“对，你是没碰。”愚落婆丝毫不为所动，“不过你擅长的，除了用毒，还有挑拨是非吧。你对人类用的也是这个手段吧，就和你当初还未成妖一样，搬弄是非，挑起战争，兵不血刃。”

殷娘娘察觉到对方的敌意也不笑了，勾唇哼了一声，站起身。

“愚落婆，难道你要为了几个人类和我作对？同叛徒浑天精一样？”

“他们？还不配。只是……”愚落婆背着手，肿胀无神的眼珠子紧盯着殷娘娘，“小妮子，老身突然好奇，咱俩谁比较厉害。”

话音刚落，愚落婆抬手一道风刃凌厉劈向对方，殷娘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袋被斜着削了半颗。下一刻，殷娘娘的躯体轰然倒地，落地即成木傀儡。

愚落婆踱步上前，低头看着地上残破的木傀儡，猛地一脚踩上去，将木傀儡化为齑粉。

碾碎木傀儡后，愚落婆对着虚空说道：“看来老身还没老透呢——承让了，殷妖王。”

待愚落婆的脚步声远去，殷娘娘才从角落露出半张嗔怒的脸。

老妖婆……居然真毁了自己一个木傀儡……

她制作替身傀儡需要一天的时间，如果剩下的时间有人对自己不利，在下一个傀儡制作成功之前，她都很危险。其实她知道，愚落婆这事儿还没完，想也知道，那老妖婆肯定会找雷釜怪告状……哼，倒是难办了。不过，她当务之急还是去做傀儡。至于雷釜怪嘛……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触怒他底线的事，他能拿我怎样？

这么想着，殷娘娘翻身回了自己的洞府，不再多留。

另一边，愚落婆黑着脸径直来到雷釜怪洞门紧闭的洞府外。

她刚刚的确有些冲动，所以才会二话不说攻击对方。这么一来，她们之间肯定再难和平相处，而且如此这般，日后她定会被殷娘娘盯上。今日能伤到对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没有防备，经此一事，到时候再想反击，恐怕就难得手了。

愚落婆缓缓抬起手，就要叩开雷釜怪的洞门。

不过也好，趁此机会解决掉这个变数对自己没有坏处。破坏掉她的一个木傀儡，还多争取了一天的时间。

洞门打开的一瞬间，刺眼的电光惹得愚落婆眯起眼。

“你怎么来了？”虎头人踩着电光出现，“稀客稀客，提前把我叫出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心情似乎不错，看来是练功有所得。

愚落婆眯着眼抬头看他，恝然道：“听我说完了，你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雷釜怪见她神色不虞，立马肃容问出了什么事。愚落婆本就是要告诉他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于是将几个妖王的死讯娓娓道来。

雷釜怪听了很吃惊：“怎么……魂又虫死了一个分身我知道，可她？还有羞目邪、睡湖鬼、隐通灵还有燃须公，他们怎么会全死了的？”

“浑天精不是和人类站在一边了么，帮助人类对付妖王不也正常？”愚落婆淡淡道。

雷釜怪哼了一声：“他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拖后腿他行，直接让妖王陨灭，他没这个本事。——还有，既然你发现我们的时间被浑天精动过，怎么现在才来和我说？”

话是不必全说的。

愚落婆只是说：“我观天象有异，便进行推算。之后出了洞府，就看见殷妖王在围观我收养的几个崽子的恶斗。”

雷釜怪福至心灵，当即想到，以殷娘娘那人的性子，估计是早早发现了但没有阻止，说不定还推波助澜……那燃须公他们这几个实力不若的妖王会出事就不奇怪了。

愚落婆静静站在一边打量雷釜怪的神色，嗯，越来越难看。雷釜怪心思重，又瞧不起浑天精，估计这会儿已经将害死妖王的罪责尽数扣在殷娘娘身上了。

魂又虫说雷釜怪爱走形式其实没有错。雷釜怪很在乎自己的权威，也很重视自己这一派实力的均衡。妖王依次显神通征服世界的规矩是他定的，殷娘娘和浑天精试图打破，这是对他权威的挑战。而妖王的灭亡，则是对妖王派实力的削弱。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雷釜怪都不会放过他认为的“罪魁祸首”。

“地载兽呢？”此时雷釜怪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愚落婆看向地载兽洞府的方向，雷釜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洞门紧闭。

很好，看来还没出事。

雷釜怪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咚咚咚撞门：“地载兽，别待在里面了！出来！出事了！”

地载兽出来后，雷釜怪简明扼要地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最后地载兽就总结出一个重点——殷娘娘作死，打她丫的！

于是，雷釜怪带着地载兽就去和殷娘娘单挑，愚落婆默默跟在后面。

然而，殷娘娘闭门不见，只与他们隔着石门说话。开玩笑，她的替身傀儡碎了，还没做好新的一只，她的生命安全可没有保障！啊，也不尽然。被封在地心的那段时间里，她还练出了一个锁血技能。无论自己受多重的伤，三天之内必定不会死。三天的时间，足够她藏起自己制作一个新的替身傀儡了。等傀儡完成，三天后死的也只是自己的替身罢了。

但即便如此，只有一道保险殷娘娘还是不敢直面战斗力最强的雷釜怪的。

“殷娘娘，你搞什么！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们！”

“虎妖王，咱们男女有别，若无要事还是不要那么频繁地见面了，免得引人误会。”

殷娘娘的声音从石门后幽幽传来，与此同时，愚落婆和地载兽也将目光幽幽投向雷釜怪，雷釜怪一阵臊，浑身上下隐约冒出闪烁的电光，左眼瞬间化为银白。

“毒妇！小心说话！仅有的三个妖王都在这儿呢！你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你想污蔑谁！”

“不敢不敢。”

殷娘娘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中可没有一点不敢的意思，许是竞争的人少了，现在正是自己的次序，她对雷釜怪没了原来的畏惧。都是妖王，这些年她也做了不少准备，曾经就是哄着他们而已，不见得自己比他们弱在哪儿了。等她的替身傀儡完成，她有的是方法收拾这些人。

认识十几万年，他们有什么弱点自己还能不知道？倒是他们对自己可没那么了解，自己藏得好，连锁血的技能都没暴露。

殷娘娘久居不出，雷釜怪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原先他只是怀疑殷娘娘的为人，在洞门外喊了一会儿话，他就想到可能自己有些武断，想与她把话问清楚。但是殷娘娘不配合，这就十分有畏罪的嫌疑了。

雷釜怪耐心罄尽，左眼射出一道惊雷，射在石门上，直接将石门炸碎，石块四处溅落，地载兽和愚落婆都往后躲了躲。

“殷娘娘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就别怪我们闯进去了！”

灰尘散去，他们看见殷娘娘站在摆满木料的桌旁纹丝不动。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贸贸然闯进去。殷娘娘诡计多端手段毒辣，说不定在洞内洒了什么毒粉也说不定。

殷娘娘手指翻飞，拼合木傀儡，嘴上和他们搭着话。

“虎妖王，何必这么着急呢？还坏了我的洞府。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雷釜怪皱眉：“我问你，其他几位妖王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殷娘娘瞄了一眼愚落婆，挪回视线：“那边那个不是能推会算么？怎么，她没说？虎妖王，您可别侮辱人。那些妖王尽数死于浑天精的手中，我可半点没动手。——谪妖王，您摸着良心讲，我动手了吗？”

雷釜怪看向愚落婆，后者顿了一会儿，道：“是没亲自动手。不过，魂又虫的毒蛊是你的，燃须公是你哄出去……”

愚落婆拖着声音，作出意犹未尽的表现。雷釜怪听了，顿时明白，殷娘娘是没亲自动手……她尽哄人往死路上走了！

“谪妖王，您可别误导人，魂又虫的毒蛊可是她打伤我抢走的……”

殷娘娘分辨的话才出口，雷釜怪就发出雷电刺她，幸好殷娘娘早有防备，一个旋身就避开攻击。再看她原来站过的地方已经被烧得焦黑，浓浓的白烟散出来直呛人鼻子。

“不必说了！你什么性子我清楚！定是你从中作梗！”啧，居然害死那么多妖王……不知道妖王数量少得可怜，万一和人类起正面冲突，数量上劣势得紧吗？鼠目寸光！

“虎妖王当真厉害。”殷娘娘凛目看向雷釜怪，“只是妖王啊，现如今是我征服世界的次序，您就这么插手，不正违背了您定下的规矩吗？”

踩在石门的残骸上的雷釜怪一怔。他差点忘了这事儿……对，这是之前定下的规矩，自己……自己怎么能违反自己定下的规则呢？

眼见着一触即发的战斗就要被雷釜怪自己愚蠢的执念消磨，愚落婆微不可查地拧了一下眉头，在一旁出言。

“老身曾在推算中看见过一个妖王们的未来……”

愚落婆此言一出，雷釜怪和殷娘娘立刻看向她。愚落婆灵气深厚，推算从来没出过错，在推算一事上更是从不说谎。她若说推算之事，无论是何内容，听了总是有用的。

“万灵俱灭，紫袍毁世。”

殷娘娘的嘴角正要扬起，倏忽一道落雷径直劈来，紧接着地载兽以迅雷之势将她摁倒在地，锐利的爪子摁住她的咽喉，殷娘娘咳出一口鲜血，吐在那双石头爪子上。

殷娘娘忍不住发笑，咳了一声硬撑着说话：“狂妖王……”

“地载兽你退下，她交给我处理。”

雷釜怪挥退地载兽，冷漠上前。地载兽钳住殷娘娘咽喉的爪子瞬间一缩，一息之后，他点点头退到远处。

殷娘娘艰难地半撑起身子，蔑笑看他：“雷釜怪，你想杀了我吗？你这是违背天意……”

雷釜怪表情冷漠，左眼的电光更加激烈。

“我们妖怪都不信命。总不可能让我们生生受死吧？”

说着，雷釜怪身上火花四溅，捏紧的拳头发出了银白色的电光。他蓄力打向殷娘娘，然而后者向旁边连打几个滚，贴着石壁半蹲着。

“对啊，我们自然不会生生受死。”殷娘娘也嗤笑道，目光变得狠厉，趁着一瞬间的工夫从袖口掏出一盒子毒蜂，洒向对方。

雷釜怪左眼一眯，雷电就如弓箭嗖嗖射向群蜂，将其射落。然而毒蜂数量数量太多，雷电的速度还是赶不上。

“呵，我才不是燃须公他们那样的蠢货，居然会真的听你安排只练几门术法。身为妖王，怎可能如此天真？”

趁雷釜怪对抗毒蜂的时候，殷娘娘双手捏诀，口中迅速念着咒语，刹那间，凭空而成千万柄银剑，剑指雷釜怪，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本就被毒蜂蛰了的雷釜怪正因身体的不适有些恍惚，还未环视身旁的剑阵，剑阵便受命而动，破空而来，势要夺取雷釜怪的性命。

雷釜怪迅速凝神，翻身、飞起、侧避，时刻关注着万剑动向。愚落婆地载兽被这突然的反击惊了惊，突然殷娘娘嘴角一勾，分出几十柄银剑攻击他们，愚落婆地载兽不得不分神躲避。

这样……应当能拖延些时间……

殷娘娘暗暗拾起做到一半的木傀儡，凝起术法加速制作。

雷釜怪也有躲闪不及的时候，身上划了好几道鲜红的口子。

不行，这样一直都很被动……看殷娘娘这架势，的确是想把所有妖王全部除尽啊……那就更不能放过她了！

雷釜怪闭上左眼，暂时收起左眼的电光，飞腿将银剑踩在脚下，又旋身甩臂揽下剩余的银剑，顺势刺向殷娘娘，每柄剑都直入地面半间深。

正是时候。

殷娘娘将木傀儡融于体内，长袖一晃，万剑再起。

“惊雷破！”

雷釜怪不想再多出不必要的力气，一掌击地，身上银白色的电光猛烈出体形成一只巨型吊睛白额虎，咆哮着冲入殷娘娘的剑阵，万剑受到雷电冲击痛苦万分地摇摇晃晃。

局势瞬间逆转，殷娘娘错愕地睁大眼，被受了电击的剑阵包裹，轰隆的落雷在一刹那冲击殷娘娘的身体，还未等她发出惨叫便已在电光火石间形神俱灭，万剑也在空中破碎消逝。

雷釜怪大舒一口气：“她该死了吧？”

等雷釜怪外放的雷电全部散去，地载兽才睁开眼，愚落婆放下先前遮面的袖子，默默走到先前殷娘娘待过的地方，张望了一下，拂袖令隐身的木傀儡出现，然后单手托起，从掌心释放黑蓝色的灵力将木傀儡团团包裹，不断挤压，直到“噗”的一声消失于空中，她才回应道：“嗯，现在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