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夏推开阁楼的门,燥热伴随着疯狂的蝉鸣蜂拥而来。
这是她出国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这个无所事事的午后,她倒在沙发上,透过正前方的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一丝风也没有,窗外的榕树叶片一动不动,这个暑假热得不像话。
蓝夏畏冷,刚从空调房里出来,手臂上都是鸡皮疙瘩,在这样高温的夏天里反而感到暖和。
这里是她的王国,这里是她情绪的宣泄地。
蝉鸣渐小,蝉鸣渐大。
蝉鸣第三次变小时,蓝夏睡着了。
这个供她短暂小憩的沙发,奶奶亲手为她的小抱枕织了一个祖母格的枕套,她枕着它睡,正是好眠。
她睡得很昏迷,在这里待久了也渗出细密的汗,热得她想醒来却又醒不来。
不知道为什么会越来越热,背上好像背着一个大火炉,正在不断地烘烤她。
蓝夏终于忍受不住,一个翻身,正面也投入火炉的怀抱。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司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在这样的大热天还紧紧抱着她。
他原本也阖着眼睡着,蓝夏一动,他也跟着醒来了。
“很热。”她伸直手臂推他的肩膀,把自己抵在沙发的最里面。
正面的人捏着她的手往下一拉,厚颜无耻地追上来。
“刚回来,想你了,先让我亲会儿。”
他大掌掌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摁着她的背往自己身上贴。
他的吻和天气一样沉闷得令人透不过气,就连身体的重量也尽数倾倒在她身上。
蝉鸣又响起,蓝夏迎着他的吻,和他勾缠,翻搅。
“身上怎么这么凉,嗯?”他动作却轻柔,爱不释手轻轻抚。
她出了汗,只觉得热,不知道自己的皮肤表面是凉的。她手往后探,抓住他作乱的大手,“很热,不许碰……”
司宸很低地笑了声,那只手穿插过她的指缝,紧紧握住。
阿姨来敲门,叫她下楼吃冰西瓜。
蓝夏被惊了一下,迅速偏头躲过他的吻,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换来更紧的反握。
司宸没有停,唇顺着她的下颌往下走,轻声说道:“正常回答就好,我锁了门。”
“……好,我就来。”
阿姨得了她的回复,穿着拖鞋的脚步声渐远。
他们热烈的吻止于这个时刻,蓝夏唇上晶莹,微微喘气。
“吓到我了。”蓝夏说。
“那什么时候公开我?”他捻着她的头发缠着手指头玩。
蓝夏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以后再说,我要下楼吃西瓜了。”
司宸指尖倏地一空,手指在空气中凝滞,看着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又没忍住笑了。
那天的西瓜很甜,汁水冰冰凉凉,顺着喉咙滑下去。
奶奶给她擦着汗,怜惜道:“去了意大利要好好照顾自己,见了妈妈还是要叫她,你妈妈她当年也不是故意的,不要怪她。”
蓝夏摇头,“我不会怪她的。”
“你两个哥哥一个忙着公司,一个在读书,现在你也走了,感觉这个家就空了。”奶奶自顾说着。
蓝夏有点想哭,上前抱住奶奶的胳膊,软软地倚在她的怀里,“我放假的时候会回来看奶奶的,平时也多多和奶奶视频好不好?”
孟莲摸着她的头笑,一瞥眼,看见客厅拐角处站着司宸,他个子高,体态好,松柏般的站姿,直挺挺的有些僵硬。
“谁要去意大利?”他问。
蓝夏回头,只看到他眼里不见了十分钟前的欣喜,眼里的茫然近乎悲怆。
奶奶说:“哦,你这段时间忙毕业,没告诉你,小夏要去意大利读书了。”
司宸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蓝夏的眼睛问:“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蓝夏坐直身体,“因为这段时间对你来说比较重要,所以想等你忙完再……”
司宸冷冷地嗤笑一声,转身上楼,“随便,你爱去哪去哪,关我什么事。”
——
蓝夏觉得很热,背后像有个大火炉。
她紧锁着眉,翻了个身,沉重的眼皮缓慢抬起。
室内窗帘紧闭,炎炎夏日的太阳光线穿过窗帘缝隙钻进来,这里是司宸的住所,是她婚后和司宸一起住的地方,不再是司家的阁楼。
但一样的是,司宸依旧紧紧抱着她。
房内也开着空调,她会感到热完全是因为他抱得太紧。
这一次他没有在自己的翻身的时候就醒来。
蓝夏想了想,好像睡前他们隔得并不近,更别提抱在一起。
昏暗的光线勾勒着司宸的脸部线条,英挺的鼻梁下有大片的阴影面积。
她知道,自己职业病犯了,想画他的脑袋。
她与他的脸仅仅相隔三、四厘米,就这么发怔看着他的睡颜,让她产生了一种冲动。
她严重怀疑是今天早晨司宸在车里说的那句话导致了她激素分泌发生了变化。
现在她想吻他。
会冒犯到他吗?蓝夏想,她要是偷偷的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她身子往前探,距离被她不断缩短,最后唇与唇相贴,柔软轻触。
这一次没有一碰即离,她贴得久了一点,但她发誓,也就多了两秒钟的时间,她没那么贪心。
待松开,回到自己的原位时,蓝夏正对上了他睁开的眼,恐怖片也不过如此。
“你在干嘛?”
“亲你。”这显而易见,她不需要撒谎。
她一直以来都很坦诚,从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尽管此刻她因为他忽然睁开的眼睛而心跳加速。
司宸眼神发着沉,看起来并没有很愉悦。
蓝夏自认自己把事情弄糟了,她不应该这样做的,是她刚刚色-欲-熏心。
司宸:“早晨白教了。 ”
“嗯?”蓝夏没听懂。
片刻后又忽然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那我重新来?”
“请。”
“你要闭上眼睛吗?”
“不用。”
“那我来了。”
“嗯。”
两人面对面侧卧,唇与唇之间只有一个冲动的距离。
蓝夏觉得郑重其事地说这件事好像没有感觉了,她犹豫着到底还要不要亲。
“要不还是……”
“算了”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冲动的距离由司宸缩短,只要蓝夏稍微动一下两片唇就会贴到一起。
“我过来了,你呢?”
很久以前蓝夏就知道,司宸很会蛊惑人,他会用最简单的语言拨动她的心弦。
这种时候她不会拒绝他。
下巴轻轻抬起一点,上嘴唇便碰到了他的下嘴唇,体温在相互传递,感染,同化。
不记得到底是谁先失了守,轻柔的触碰变成倾泄的山洪。
一场梦,一场吻。
梦里被忽然叫停的吻现在被延续下去,直到尽兴。
最后是怎么演变成另一件事的,简直再自然不过。明明在购物袋里的两盒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卧室,他动作娴熟,有力之中带着小心。
蓝夏感觉一颗心都被抛起又坠回地面。
这一次她的意见,他有听,但依旧不说话。
两个人都面红耳赤又汗涔涔。
司宸抱着她,面对面,他一览无余她咬唇的隐忍和耸动的肩膀,瘦削的肩膀上,细小的汗毛也战栗,在透进来的日光里散发着令他着迷的光晕。
视觉神经传达着另一种指令,他凿得更快,更迅猛有力。
他私心享受着蓝夏在临界点紧紧抱着他,攀附着他,在他耳边的咿呀,他也在她耳边喷洒沉重的呼吸声。
头脑空白得蚀骨,温存令他再次伫立。
蓝夏觉得他在撒气。她明明已经求饶,他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但司宸清楚她身体的每一处结构,也知道此刻不断会让她彻底失神。
他的目的达到了,蓝夏只会抱着他发抖,可他只是无情撤开一点距离,要看她此刻只能被他所看的表情。
最后再一击,她呜咽,他终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
晚餐依旧是司宸做,蓝夏在洗今天的第二个澡。
她在思考司宸为什么总有用不完的力气。
午睡后的那一次亲密接触或许真的安慰到了司宸,吃晚餐时他没有再对她有过任何阴阳的语句。
平和、温柔,这之中还带着一点餍足。
她知道他餍足过后的神情,就如同他也清楚知道她的身体构造。
饭后原本的散步计划被司宸工作上的电话打乱,他需要开一个线上会议,结束的时间不定。
蓝夏站在阳台上闻夏天的味道,温热的微风中有这座城市独特的味道。
耳边有孩童远处传来的嬉笑声,小女孩在楼下用电话手表给伙伴打电话,她大声告诉朋友,自己就在楼下等他。
虫鸣声断断续续从楼下传来,蓝夏惊觉,她从没有见过这个房子的其他季节,在她的记忆里,这套房子好像只有夏天。
她还能看到别的季节吗?蓝夏不太确定。
手机放在不远处的阳台矮几上,屏幕光亮映在蓝夏的余光里。
司宸发来消息:早点进来,外面蚊虫多,天也热。
他不是在书房吗,透视眼吗?
她回复:早就进房间了,你不知道而已。
两分钟后,司宸再发来消息:小骗子。
蓝夏兀自笑出声。
司宸以前除了喜欢问她到底喜欢司理还是他以外,还喜欢在穿着上参考她的意见。
那时候蓝夏还和他不是太熟,被问的次数多了,她有些烦,就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司宸总是一眼看穿她的虚情假意,对着她的脑袋弹一个脑瓜崩说她是小骗子。
蓝夏回复他三个点。
她也没有打算在外面站多久,差不多时间就进去了。
她走到书房门口去看了眼,门半阖着,司宸坐在书桌后,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电脑的蓝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是她很少见到的严肃与认真。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要走,但司宸已经看到了她。他面色未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转瞬即逝,而后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怎么了?
他以为她是来找他有事的。
蓝夏赶紧退出他的视线范围,回复他:我没事,只是看一眼,我去画画了,你好好开会不要玩手机。
她回了她的画室,手机又收到司宸的信息,一个简短的“好”字。
蓝夏画画前跑去客厅拿了今天在超市买的风干牛肉,拆了一小包含在嘴里细细嚼。
今天好像比前几天状态要好,她至少对画展有所想法了。蓝夏把手机放在自己的视线所及之处,方便等会儿司宸发消息来的时候她能看到。
果然画到一半的时候,手机亮了。
司宸:中场休息,你在画画吗?
蓝夏瞥了眼,看到了预览信息,不想在画画的时候分心便没回复。
司宸等了会儿没等到她的消息,猜到她大概是在画画,也没有去打扰她。很快,他的会议又开始了。
手机亮屏的次数并不多,屏幕第三次亮起的时候,是长亮。
司理打来了电话。
蓝夏接了。
她一边应着电话那一头司理的话,一边放下手里的笔,慢慢往外走。
“我这就过来,哥哥你再等一下。”
司理安慰妹妹不要着急,慢慢来就好。
蓝夏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司理的车停在路边,人站在车边不远处。
司理司宸在司崇辉的严格管教下长大,作息跟着部队走,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锻炼习惯,早就把两人的体态管理得很好。
在青春期一众驼背的同龄人之中,他们显得格外出挑,蓝夏也在他们的影响下,时常注意挺直自己的腰杆。
邻居都说司家的小孩都长得好,漂亮又懂礼貌,三人一起走过来的时候养眼得很。
蓝夏一眼就看到了司理。
她又快跑了几步到哥哥面前,喘着气。
司理拿来手帕给她擦汗,另一只手给她扇风。他无可奈何地说:“跑什么,哥哥在这里又不会跑。”
“我怕你等太久。”
司理温和一笑,“在画画?”
“嗯。”
“我给司宸发了消息,他没回我,估计在忙,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试试。我来给你送点东西,本来想把东西送上门,怕司宸不开心,所以还是给你打了个电话。”
司理打开后备箱,里面有好几袋奢侈品包袋。
“都是给你的,没买司宸的,他大概不会收我的东西。”
“哥哥,我那儿好多都是你送的,我不缺这些,你怎么又送。”
“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也算是你的娘家人,哥哥不疼你谁疼?”
蓝夏笑笑,“好,那我就收下了。改天画幅画给你送过去?”
“当然再好不过了,我挂在我办公室,让他们都看看我家的画家。”
司理伸手去拿那些包袋给她,发现她没戴自己送的那个手镯。
司理不经意问道:“手镯还合适吗?”
蓝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想起来是今天早上做的时候,司宸牵着她的手,摸到她手腕上的镯子时,忽地来了一股大力,将镯子从她手上摘下,随手就扔到了一边。
事后她洗过澡,饿着肚子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起来这回事,再后来就忘了。
“没,我晚上洗澡的时候摘下来了。”
司理笑着把东西递给她,“合适就好。要是缺什么就和我说,哥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钱特别多。”
蓝夏被他这句话逗笑,“好,我会的。”
“哦,还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过两天爸爸妈妈从港岛回来,你俩得来见面吃饭了。”
司理司宸的父母都经商,两人最大的乐趣就是赚钱,司理跟着他们在港岛生活到四岁,直到司宸出生,无暇顾及到两兄弟成长教育问题的夫妻俩,将两个孩子放到爷爷奶奶家,又潇潇洒洒投入到工作中。
这两位名副其实的工作狂,在商界叱咤风云,司理继承的就是自家的财产。
蓝夏很少见到他们,这么多年总共也才见过三次,但每一次给她的感觉都不是太好。
和司家两位老人不一样,两位商人看待所有的问题都过于理性,得知蓝夏的存在后,他们曾与司崇辉冷静谈判过一次。
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不希望蓝夏会和自己的两个儿子有任何纠葛。
当年司崇辉的再三保证当然没有作数,而司宸和蓝夏的婚姻也是先斩后奏,对于公公和婆婆对自己扑朔迷离的态度,蓝夏有些忐忑。
但这种忐忑并非来自于两位不同意她与司宸在一起,而是来自于当年,她曾意外听见过两位与司崇辉的谈判。
尽管那时她还年幼,他们说的很多话她都听不懂,但她能察觉到哥哥的父母并不喜欢她。
那个夜晚,她呆呆地站在书房外,司理发现了她并把她带走,司理也是知情的。
蓝夏点点头,“知道了,谢谢哥哥告诉我。”
“放心,他们态度已经缓和了很多。”
蓝夏点头道谢。包袋也已经都拿完,她和司理告别。
司理抬了抬下巴,“司宸给你打电话来了。”
蓝夏顺着他的视线下落到右手的手机上。她出门的时候没换衣服,还是在家穿的那条连衣裙,裙子没有口袋,手机只能一直拿在手上。
她划过接听键,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微微的咳喘声。
蓝夏皱着眉头,刚准备开口问他怎么了,他虚弱的声音传过来,吐字有些不太清楚,蓝夏费了点力气才听出来:
“你在哪?快回来。”
“你怎么了?”蓝夏察觉出了不对劲,加快了速度往小区里走。
“我……呼吸不过来了……”
除夕快乐呀!明天还是凌晨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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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黄昏雨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