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南一回头,苏凝霏坐在敞篷观光车上,裙摆随风摇曳,当真是星光璀璨。
再看自己,被秦理这小子薅头发,衣服也被扯的变形,真是窘态百出。
她要是男人,也会选苏凝霏。
蒋一南呕着一口气,看也不看纪泽一,自顾自上车,谁知纪泽一突然敲车窗,惊的她启动的时候松了刹车,只亮了车灯,没打着火?
蒋一南硬着脖子按下车窗,也不说话,也不抬头。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她闹什么脾气,人家正牌女友在侧,会在乎她的小小情绪吗?
如果纪泽一不知道,她还可以强装老友见面,虚伪寒暄,可他什么都知道,她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未免可笑。
蒋一南深觉无力。
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到如此无所适从的田地的。
纪泽一也不弯腰,丢进一件上衣,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观光车,很快消失。
淡淡的木樨香让她楞了半天,这才后知后觉地检查自己的衣服,一条袖子就快要掉了。
他什么意思?蒋一南猛地收回胡思乱想,将衣服随手丢到副驾驶坐上,开车离开。
*
学校开学,教授给她留了几个课题,蒋一南一时间忙的焦头烂额。
凌晨,她还在熬夜查资料,公寓外一阵‘嘎吱哐当’,一会又‘噼啪滋啦’,还有‘咚咚咔咔’声。
在静逸的夜晚,一会突然出声,一会突然出声,不但吓人,思维也总被打断。
蒋一南忍无可忍,气冲冲开门,险些又双叒叕与秦理骑的小型儿童版摩托撞上。
她已经躲出经验,闪身一避的瞬间,“砰”一声关门的瞬间,摩托车‘咚’一声撞门上。
蒋一南在里面敲门,“你停车,我开门了。”
外面没了动静,她小心开门,却见秦理小脸紧绷,用一种很不服气的眼神瞪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互相瞪视,最后还是蒋一南先打破尴尬,她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又气又无奈地开口,“你半夜在这里骑车?”
她探头,另外两套公寓怎么没人出来修理这小子。
秦理撇嘴,似乎不屑和蒋一南说话,只顾骑车在过道里遛弯,在他又绕了一圈,险些再叕撞上蒋一南时,终于停下。
“我没带钥匙。”
蒋一南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秦理大概是住纪泽一的公寓,但没带钥匙,听听这论调,多嚣张,多理直气壮。
不愧是纪泽一带的孩子。
“你住这里?”
秦理不屑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蒋一南只好侧身让开,“进来吧,你要是没地方去,我勉强收留你一晚。”
秦理大大“切”了声,重新启动摩托车。
这浑小子!
蒋一南只得关门,想了下,还是不能让一个孩子在楼道里闹一晚上。
她从抽屉拿出纪泽一公寓的钥匙,“喂,给你钥匙。”
秦理紧急刹车,看了半天,又很不屑,“你有我哥家钥匙?哼!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蒋一南再次疏肝理气。
这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肯定是收拾不了了,才送到纪泽一手里的。
她气地竞走到纪泽一公寓门口,钥匙插孔扭动,握着把手,指纹解锁,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公寓被打开,秦理都惊了。
“你怎么连指纹都有?”
蒋一南翻着白眼,“你哥也有我那的钥匙和指纹,进去吧,不要再闹了。”
“你为什么要来这?你不是住寄宿学校吗?九龙小学离这很远,你逃课?”
“谁逃课!我转学了。”秦理酷酷骑车进门,在房间里溜了个大弯。
蒋一南才看清楚,纪泽一这边的公寓已经与三年前完全不同,大了足足三倍,公寓里安装了赛道。
原来他将隔壁两套公寓也买下,一起打通。
难怪没人投诉秦理大半夜扰民。
一层总共就四户,纪泽一将普通豪华公寓装修成赛道大平层豪宅。
“这里什么时候装修的?你以后不会就要在这里练车吧?”
秦理依旧很酷,“我刚来的时候我哥给我装修的,……我干嘛要告诉你。”
“你哥去哪里?怎么放心你大半夜一个人在外面?”蒋一南将钥匙放下,离开时随口一问。
秦理沉默了下,闷闷道:“我哥忙着和苏凝霏订婚,没空管我。”
“刺啦”一声,三角椭圆长桌被重心不稳的蒋一南碰倒,她瞬间失去重心倒地,桌上的手办哗啦啦倾倒一地。
“我的手办!你一来就没好事,我讨厌你,你走。”
秦理大喊着,看着满地手办气的跳起来。
手被划破,血渍洒在毯子上,蒋一南握紧拳头,努力控制着呼吸,“抱歉。”
“哎呀,你怎么,……你快起来,”秦理扶起桌子,一个一个捡起手办,看到毯子上的血渍,以及蒋一南手上的血,“你又受伤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捡手办。
蒋一南用另一只手帮他捡手办,低头不看秦理,泪水洒在毯子上,“你快看看,有没有摔坏。”
秦理立刻去检查手办,“哎呀,爱小丽和小可可腿断了。”
蒋一南脸转向另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又狠狠咬了下嘴唇,“啊?那我重新给你买好不好,不好意思。”
她使劲揉着胸口,心里难过怎么会出现生理痛。
是熬夜导致心脏疼吗。
“不用,我有零花钱,”秦理看了眼蒋一南,“你哭了?”
“没有啊,……”蒋一南握着拳头,微笑着,“疼的。”
秦理看着蒋一南红红的双眼,皱了皱眉,“你们女生就是娇气,一点小伤就哭,我小时候受的伤可比你这严重多了,我都没哭。”
蒋一南啼笑,“你现在还是小时候。”就这么一瞬间,压在心口喘不上的那只手似乎稍稍移开了点。
咬破的嘴唇终于有了知觉,蒋一南抿紧嘴唇,控制着绵长呼吸,调整情绪。
“我已经十二岁了,虽然我现在还是……,但是最后一个儿童节已经过了。”
秦理小大人一般,翻出药箱,犹豫着该拿哪种药,最后索性搬过来,让蒋一南自己选择。
蒋一南的手完全没知觉,她随意用纱布包扎止血,强迫自己转移思绪,“你是练车受伤的吗?”
“打架。”秦理有点拽。
盯着蒋一南看了看,“我不是打不过你。”
蒋一南好笑地点头,泪滴甩出,“你爸妈呢,怎么是……是你哥在管你。”
秦理警惕地看了眼蒋一南,“我要睡觉了。”
蒋一南只好告辞,秦理追出来,“你要是疼的话,就冰敷一下,我试过的,很管用。”
静夜如斯。
电脑屏幕自动切换成屏保,她只是轻轻眨眼,呆坐在书桌前,最后实在困倦,趴在摊开的资料笔记上。
闭上眼睛,已经没有眼泪,眼睛干涩难受。
她放任自己最后一次为这段感情哭泣。
从今以后,她要尽力修复与纪家关系。两家原本是世交,纪叔叔更是教养关怀她6年,纪叔叔不怪她,可她不能心安理得。
她不能断了两家的交情,她要为弟弟铺路。
她还要试着和纪泽一好好相处,像家人一样。
只要收起对他的心思,他们也能像父辈一样,做一辈子老友。
至于汪洋与纪泽一之间的争斗,她曾经虽然帮汪君慎在生意上渡过难关,可救命之恩,就是一辈子的恩情。
况且她现在是汪洋副总,于公于私,她都站在汪洋这一边。
蒋一南三年前就已经做出选择。
朝阳初升,晨光透进窗户,蒋一南缓缓睁眼,淡漠地折起资料夹角,在笔记上做好标记,将昨晚整理了一半的资料同步给组员。
教授通知今天有重要议题,蒋一南利落地收拾好自己,走路十分钟就要学校。
在学校遇到冯禾禾,以往彼此都不会打招呼,这次冯禾禾竟主动打招呼,还亲昵地挽她的手。
蒋一南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感,不着痕迹地推拒,微笑回应。
“一南,没想到我们还能做校友,你是选程教授做导师吧,我是许教授,我爸希望我出国留学,我妈想我接手家里的生意,哎!为了平衡爸爸妈妈的爱,我只好留下。”
蒋一南在学校听过冯禾禾与同父异母的哥哥争夺家产的流言。
可以她们以往的交情,根本说不着这些。
听到‘爸爸妈妈的爱’,她心里刺刺密密的,但还是报以礼貌微笑,“读书挺好。”
“对了,听说纪家今夜有晚宴。”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很笃定,冯禾禾亮晶晶地眼睛盯着蒋一南。
今夜吗?
纪泽一逼退汪洋,苏凝霏星光灿烂,三年前未宣布的婚事今夜终于要公布了。
蒋一南有一瞬间失神,旋即开口,“是吗。”
“你,不知道吗?”冯禾禾眼里闪过失望,“你不是和纪家,…你也没有收到邀请函吗?”
自从那天从生日宴出来,温沁儿就不理她了,至于那天参加生日宴的其他人,她能搭上关系的就只有蒋一南。
冯禾禾很后悔在学校光顾着享受众星捧月,没好好经营人脉。
临近毕业,她爸要将家里的生意全给她哥,冯禾禾母女闹了一场才换来‘公平竞争’的机会。
“没有。”
冯禾禾一滞,“那你会出席晚宴吗?”
“不会。我要迟到了,先走了。”
蒋一南无心与冯禾禾做纠缠,快步离开,却接到纪叔叔亲自打来要她回家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