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清辉照鸿影 第2章 新婢女的旧仇怨

“我原以为，如今家里能有这么大的宅子，都是婶娘治家有方，可我一来遇见的都是刁奴。那家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基业，可不能由着这群刁奴毁了，我自然是来替婶娘管家的。”

罗槲叶指着院子里的大锅说：“婶娘可瞧见那锅？恐怕是不能用了，既然大厨房开不了锅，那这恶奴的手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罗槲叶话语间手起刀落，菜刀破开空气，众人只见寒光一闪，菜刀就立在了掌勺婆子的手背上。

那婆子还没叫喊出声，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罗槲叶没有搭理她，知道她这次是真晕过去了。

沈蘋仙手颤抖着指向罗槲叶，沈蘋仙觉得这样的罗槲叶太可怕，腿发软靠在丫鬟身上，想要指责两句却哑然失声。

罗槲叶一点一点取出食盒里的饭菜，问沈蘋仙可要来吃？

“我还以为，是婶娘看我不顺眼，故意给我吃这样的猪食呢。那我不如回彦山去算了，左右我也不想嫁那未曾谋面的晋国公府大公子，让二妹妹合离了去嫁他吧！”

黎文慎仅有一子一女，皆是沈蘋仙亲生，罗槲叶口中的二妹妹，正是黎文慎之女，四年前嫁给了彦州知州齐儒寅长子。

沈蘋仙听不得这话，她自然知道罗槲叶和常晔这桩亲事是黎文慎最近最上心的事，沈蘋仙忙对罗槲叶说好话，好说歹说劝罗槲叶回去了。

罗槲叶说要修缮老宅，应了。

要暂时住到别处院子，也应了。

要发卖了这批惹恼她的下人，明儿从外面找牙婆子挑丫鬟，也应了。

沈蘋仙以为此事就算已了，这姑奶奶再怎么难说话，也不过就是个内宅未出阁没人教养的姑娘。

不曾想罗槲叶表面上回去歇息，等沈蘋仙的小厨房送饭食来时，才知道罗槲叶根本没有去安排给她的新院子。

府里的正门、侧门、小门，各处门房也都来报称从未见过罗槲叶。

刚回来不过几个时辰的黎大姑娘，就这么失踪了！

黎文慎跟着齐儒寅去接待常晔，常晔却早早说舟车劳累，要回驿站歇下。黎文慎一回府就听闻罗槲叶大闹大厨房，此刻人失踪不知去向，勃然大怒。

“找，都给我去找，把府里翻过来也要找到她！府里找不到就给我出去找，一群草包！”

罗槲叶此时正在驿站，常晔来彦州，皇帝命锦衣卫的两个小旗田栋、林谦跟随，此二人正在驿站楼下吃着肉干闲聊。

“大人，大人您怎么来了？”田栋狗腿地问。

罗槲叶自然接过林谦递来的肉干，说：“我来找常少卿有事相商。去，替我通报一声。”

“得嘞！”田栋三两步跑去敲常晔的门。

常晔问他：“怎么了，可有何事。”

田栋指了指楼下：“我们罗总旗有事相商，不知少卿现在方便与否？”

常晔换下了白日的绯色官袍，穿了件月白的长衫。罗槲叶上来时，他正侧对着她坐在窗前，夕阳逐渐要被吞噬，屋内已经点上灯。

“罗总旗，你来是？”

罗槲叶坐在他对面。

“明日齐儒寅为你准备了接风宴，知道你不喜应酬，我来请你明日拖住他们，最好能全部灌醉。”

“好，我任凭罗总旗吩咐。”

“还有件事，我要先跟常少卿说清楚，我和忠勇伯有旧怨，来彦州也是为了处理他。刚刚我在忠勇伯府闹了一场，把厨房砸了，饭也没吃上。我没钱，只能想到还有常少卿在此。”

常晔轻声笑了，罗槲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听闻彦州醉春楼的酒菜最是出名，人说来了江南府必要来彦州醉春楼，罗总旗还未曾尝过吧，不如在下请您去试试？”常晔嘴角带笑，打趣她。

罗槲叶可不管是不是打趣，迅速点头，就怕常晔反悔。这一天没怎么进食，她快饿死了。

常晔站起来，俯身吹灭了灯，罗槲叶呆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常晔，她下意识屏住呼吸，酒未喝人先醉。

醉春楼里人来人往，常晔等人才刚到门口，掌柜就迎出来了。

“少卿大人您这边请。”

常晔却不搭理他，等罗槲叶下了马车才示意掌柜的带路。

“少卿大人，这位是……”掌柜的看见罗槲叶的脸一瞬间就认出来，却有些不太肯定地问：“这位可是忠勇伯府的大姑娘？”

罗槲叶向他点头，夸赞道：“掌柜的好眼色。”

掌柜的看见罗槲叶，便知道常晔来这只是当正经酒楼，脚下转了个弯，去另一边的包厢。

罗槲叶不动声色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跟上前去，醉春楼里歌舞升平，罗槲叶看着中庭处的歌姬舞女乐者，脚步只停了一瞬，很快低头跟上。

掌柜的退出去后，常晔目光越过纱帘看向楼下。

“抱歉，我并不知这里是这种地方……”

罗槲叶看着他，道：“你也不是这里的东家有什么可道歉的，倒是我竟也不知此地是花楼。既然来了，我可要好好尝尝这里的酒菜到底如何出名了。”

常晔回头看向她，她继续说道：“有朝一日，我定要叫这些皮肉生意都取缔了。”

小二敲门上菜，醉春楼的菜肴倒是如传闻所说，色香味俱全。

常晔满上酒，酒香扑鼻，在喉间如丝绸柔软细腻，品后唇齿留香。

“这酒倒是不错，那就以此酒祝罗总旗如愿以偿了。”

常晔来之前早已吃过驿站的晚膳，这会只是怕罗槲叶尴尬，每样都略品尝一点，他进食缓慢，对面罗槲叶却与他大相径庭。

罗槲叶实在是饿惨了，常晔只觉得在自己一个睁眼闭眼之间，罗槲叶就已经解决了数道菜肴，风卷残云也不过如此。

常晔默默放下箸，罗槲叶已经拿起帕子擦拭嘴角。

罗槲叶拿着帕子停在嘴边的手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习惯如此了。”

“锦衣卫的工作如此繁忙吗？”

“常有急事，便养着了这等习惯……”

醉春楼的曲声悠扬，罗槲叶不客气地寻了乐师歌女进来唱曲，黎文慎打听到罗槲叶去向找上门时，她喝酒听曲好不畅快。

“这，怎么常少卿也在啊。”

“叔父这话问得好没有道理，我身无分文，没有常少卿如何能出门？”

黎文慎知道是自己有意苛刻罗槲叶在先，不敢在常晔面前多说。他如今不敢再小觑这位多年不见的侄女，三请四请又给她赔罪，这才把罗槲叶请回去。

忠勇伯府上上下下知道大小姐不好惹，规规矩矩地安排她的饮食住宿。

第二日一大早，沈蘋仙的心腹鲁氏带着女儿彩云来求见罗槲叶，说是牙婆来了。

“姑娘，昨儿那些不长眼的都发卖出去了，夫人怕您身边伺候的人不懂，特意让她身边的彩云来您身边补个一等丫鬟的缺。”

彩云规规矩矩跪下，说见过大小姐。

罗槲叶知道彩云，是沈蘋仙的二等丫鬟，她父亲冯财是黎文慎的心腹，故而鲁氏在府里也被称为冯财家的。

罗槲叶没同意也没拒绝，先是问鲁氏：“彩云？抬起头来给我看看，之前在夫人那，也是一等丫鬟么？”

“是……不是……”鲁氏替彩云回答，她直觉罗槲叶又要生事，下意识想撒谎，又想起来不能在这姑奶奶面前撒谎。

“我问你了吗？”罗槲叶质问鲁氏，转头盯着彩云，问，“你自个来说说，是还是不是？”

彩云在罗槲叶外放的威压下迅速败下阵来，她几乎贴在地面上。

“回……回姑娘的话，奴婢原先在夫人那是二等丫鬟。”

罗槲叶听见自己想听的话，当即放过鲁氏和彩云：“既如此，那来了我这，也继续做二等丫鬟吧。”

鲁氏还想争取一二，尚未开口便被罗槲叶一个眼神打消心思。

“怎么，你二人也想和牙婆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么？”

鲁氏连连赔罪，说起牙婆子带了外头买的一批丫鬟来，罗槲叶声称要亲自去选，鲁氏赶忙走在前头带路。

彩云迅速爬起来，她跪得久了膝盖疼，踉踉跄跄跟在后头。

牙婆子带来的年轻女孩排列整齐占在院子里，人有点太多，罗槲叶看得发晕，干脆直接拿名册来让彩云一个一个点人上前。

能让罗槲叶点头留下的，也不过三名少女，罗槲叶点向中间那位：“她叫什么？”

彩云立马回答到：“姑娘，那是晨霜，今年十七，彦州济县人士，爹娘早逝家中已无亲眷，为了谋生才卖身的。”

“就她了，让她来我这做一等丫鬟，其他两个彩云看着安排吧。”

彩云没想到，这个样貌朴素、脑袋看起来也不甚灵光的晨霜，就这么顶了她心心念念的一等丫鬟的缺，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闷闷地应下罗槲叶的吩咐。

晨霜十岁那年，抛弃姓名做了锦衣卫的暗探。一月前，罗槲叶找到她时，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的出身来历、忘了忠勇伯府、忘了自己为什么不顾危险去做暗探。

“沈霜，我给你个机会，去忠勇伯府亲自报你家人的仇，你可愿意？”

沈霜，也便是晨霜，怔怔地想起十年前。

幼弟重病，兄长带他去彦州寻医，却被忠勇伯长子纵马致死，父亲找上门讨要一个公道，被忠勇伯活活打死扔在乱葬岗，本就身体不好的阿娘听闻此事一命呜呼，家中亲人一夜之间尽数过世，而她连收殓的钱都拿不出来。

她甚至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葬下他们，如何苟活于世混进了皇后娘娘的育婴堂，阴差阳错做了暗探。

“大人，我求之不得。”

是的，女主她是个锦衣卫，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性，没有女扮男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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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婢女的旧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