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月亮 第1章 野月亮

203，204，205……

李里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刘江在上面讲的吐沫星子乱飞，一个粉笔头砸到李里头上：“干什么呢你。”

李里心里的默数戛然而止，她慌乱中低下头去，全班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自然也包括隔了两排的前面那位——

李里口中的默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里里，你上课怎么又被老师砸粉笔头？”下课铃一响同桌王晴就迫不及待地问她。

李里揉了把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发呆呗。”

下节是体育课，班里的人一波接一波地往外走，李里推了王晴一把：“走，去上体育课。”李里起身从另个方向往外走，还不忘和王晴插科打诨，全然没看见过道上的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对不起——”李里想都没想就用手去扶，被撞的人踉跄着站稳，声音很小：“没事。”

她梳着一根纤细的辫子，戴着眼镜，都没正眼看李里。

是她。

李里侧身让她经过：“没事就好。”

王晴喊她一声：“里里，快点，要上课了。”

“哦哦。”李里慌乱地回应一句，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赶，她们在楼梯口再度重逢，跑起来的小旋风卷起她马尾辫间的味道，李里猝不及防地吸上一口——

淡的几乎没有味道，和她这个人一样。

一周后例行换位置，她的同桌吵吵闹闹不要和她坐在一起，老师就把李里换了过去。

一个沉默寡言，一个不爱说话，简直是绝配。王晴点评道。

李里很快让王晴大跌眼镜，李里认真且搞笑地伸出一只手：“你好，于洋，希望你知道我是李里。”

于洋终于转过头：“我知道你是李里。”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小，蚊子一样。

她们之后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王晴后来补充道，在这周之前。

李里的胆子很大，总是被王晴抓着去玩密室，这周五也不例外，王晴把作业收进书包，单手抓在肩上，隔着两排人就喊她：“里里，去玩密室吗？”

“去。”李里立刻答应，也不带作业，从书包里翻出外套换上就要走。

王晴很热情，走到她们旁边的时候于洋还在补错题本，她想也没想问道：“于洋，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她们笃定于洋十有**会拒绝，座位上的女孩只是想了一下，撂下笔就站起来：“等我一分钟收拾下书包，马上。”

十五分钟后她们站在密室门前，不同于王晴的兴高采烈，于洋有点紧张地搓着手，李里轻轻地拽了下她的衣袖：“走吧。”

“没事，这场没有npc，不恐怖的，啊——”王晴勾着李里的脖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瞬间掉下的断头吓得大叫，于洋吓得死死反抓住李里的手。

王晴缓过神，有点尴尬地咳了下嗓子：“太突然了，这个。”

李里看向自己的左手，于洋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对不起。”

“干嘛要对不起。”李里又牵住她的手，“没事，害怕就抓着，我不怕这些。”

密室后面的部分中规中矩，王晴解密解得越来越顺手，等到最后一声咔哒，密室门开，白炽灯的光一下子蹿了进来，于洋终于松开李里的手：“谢谢你。”

“下次还来吗？”王晴打趣道，于洋害怕，却一声不吭，脸色甚至如常。

于洋看了眼李里，声音又恢复到往常的细小：“来。”

“那就来。”王晴揉了下脖子，笑道，“反正里里胆子大，让她牵着你。”

密室回来后，她们的关系迅速地亲近起来。于洋和李里正凑在一起用扑克玩无聊的接火车，火车旁突然被放下两袋饼干，于洋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我自己烤的，你们尝尝。”

“真好吃。”王晴立刻拿出一块塞进嘴里，这个年纪简直像是在闹饥荒，肚子里永远填不饱一样，一块下肚还要再摸一块。

“而且也好看。”李里看着从里面摸出一块小象，这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饼干，散发着甜味。

于洋很是得意：“我用模具压了好久。”

“什么好吃又好看？”刘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王晴和李里手疾眼快地把饼干收进桌洞：“没什么。”李里咽下最后一口饼干，差点噎住。

刘江也不想计较：“还有半年就中考了，都给我长点心，王晴，别以为你成绩好稳上一中就万事大吉了，你得拼实验班，还有你俩，半瓶子水晃荡，晃荡好了进一中，晃荡不好，其他学校你报不了只能进职高。”刘江敲打一番，夹着书扬长而去。

王晴望着刘江的背影，默默地掏出一块饼干：“大早上的，刘江吃枪药了？”

李里也摸出两块，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一块顺手塞进于洋嘴里：“大概。”

等于洋回到自己座位上，于洋掏出生物课本，郑重其事地推到李里桌子上：“里里，这是昨天的生物笔记，你好好补上，咱们一起去一中吧。”李里昨天感冒请假，缺了生物课。

李里翻开笔记，头也没抬：“好。”

秋天的时候，她们三个坐在一中老旧的食堂吃了第一顿饭。

李里把可乐换给于洋：“我就说老刘的担心纯属多余，现在咱们不就坐在一中吗？”开学第一天小卖部人多，于洋被挤着随手抓了一瓶冰的，李里看见了特意拿了瓶常温的。

“对嘛，虽然咱们不在一个班，但离得不远，以后你妈妈给你送饭的时候可得记得喊我。”王晴如愿进了实验班，李里和于洋不仅在一个班还在一个宿舍，和王晴是上下层，于洋妈妈做饭好吃，初中的时候她们两个没少吃于洋的。

于洋拧开可乐，汽水猛地冲出来，李里坐在她旁边，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于洋嘴上还不忘答应王晴：“肯定的，到时候我让我妈做三份。”

王晴眯着眼睛看眼前的惶恐的两人，空气里都是可乐味，九月还有一点点蝉鸣，淹没在人声鼎沸的食堂。

虽然不在一个班，可她们总是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一起聊王晴喜欢的男生，最后一个话题经久不衰，因为王晴三天两头换人喜欢。

王晴以为她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天王晴亲眼看着李里猛地按倒她当时喜欢的那个男生，朝他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然后和王晴错愕的目光对上。

几乎没给她们独处的机会，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匆匆赶来，然后两个人被停课一周，回家反省。

一中有一面断墙，于洋喊王晴晚饭时间过去。

李里提着两份晚餐，眼疾手快地翻过了墙，递到王晴面前。

王晴接过，拉她进了某棵树下——

那里是监控盲区，谁都发现不了她。

“说说吧。”

李里看了眼于洋：“那个男的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他造于洋黄谣。”

王晴简直想把手里的麻辣烫扣到李里头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好学生最好还是不要打架。”李里惬意地倚靠在树干上，“你的加麻加辣，别凉了。”

她们三个蹲在大树下面分掉两碗麻辣烫，李里潇洒地翻身上墙：“走了，我李里一定会回来的。”

“走吧你。”王晴捏了捏快蹲麻的腿，挽上于洋的胳膊，“咱们走。”

一个月后，那个男生被匿名举报期中作弊，挨了处分回家反省。

李里伸手：“微麻微辣，谢谢。”

王晴一手拍掉：“学校没有麻辣烫，这周末请。”

在进入高三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走读，宁愿多骑十几分钟也要回家睡那张舒服的大床。

李里和于洋顺路，一开始两个人一起走，后来隔三岔五李里就骑着车去于洋家接她，王晴打趣她们：“你们怎么不来接我，我蹬车也很累的好伐。”

于洋不吃这套：“你少来，你骑的是电动车。”

李里骑的也是电动车，于洋妈妈担心她，所以到现在于洋还是骑她初中那辆自行车。

日子一天一天循规蹈矩过去，王晴以为直到高考都会如此日复一日，直到某一天，李里的班主任找到王晴：“同学，你知道我们班于洋和李里去哪了吗？”

她们找了半座城，最后在城北的小假山上找到了正仰面睡着的于洋。

于洋妈妈怒不可遏，气冲冲地冲上去，李里突然回头，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王晴和班主任一起返回学校，于洋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什么都没说，给她们做了一大桌子菜，第二天下午亲自送她俩回了学校。

这件事硬邦邦地出现，却被轻飘飘地揭过。在高考的重压之下，这些事情除了这样别无他法。

一个半月后，于洋落下最后一笔，收卷铃响起。那个聒噪的夏天，连带着即将被埋葬的岁月，一起到来。

“咱们去旅游怎么样？”王晴百无聊赖地滑动着手机。

于洋在做扭扭棒的手工，头也没抬：“好呀。”

“我可以。”李里抬手拍死腿上一只喝饱血的蚊子，留下一片殷红。

家里不放心她们跑太远，只允许她们去隔壁的古镇玩，这个时候高考完的学生最多，白天太热，她们就晚上出来吃玩。

“我去买糖葫芦，站在这里等我。”古镇里的卖糖葫芦穿着汉服走街串巷，王晴大叫一声就涌进人群去追。

人潮汹涌，李里一把把于洋拽进旁边幽静的小巷：“我看着呢，这里人少，安静。”

于洋看着李里，旁边的花树落了一片花，于洋抬手帮她拂掉：“是花。”

“嗯。”李里捻着那片从于洋手里接过的花，像是在细细捻着某人的唇，她极为郑重地看向于洋的眼睛，月光在她眼里落得一片：“于洋，我可以吻你吗？”

于洋微微抬头，月光在李里的眼里像是晦暗的汪洋，她声音很小，像是她们第一次说话那样：“李里，你可以吻我。”

她们极为郑重地，唇齿相依，在一片斑驳的树影下，像是亲吻月亮。

“你们俩去哪了？”街上人潮汹涌，王晴举着三根糖葫芦喊她们。

李里牵住于洋的手：“走吧，王晴在找我们。”

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野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