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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吟竹声 第44章 伤离

作者:途茗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23 10:55:46 来源:文学城

天很热,炙烤的头皮都快要裂开,小孩唇干舌燥,感觉喉咙里像是有一个火球一般,但他没有水喝,只能徒劳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头看了眼太阳,又埋头去割麦,他人小,能干的活不多,千求万求才得来这么一个机会,忙活一天能得到几个窝头外加一个馒头,都是能够用来充饥的美食。

晚上他带着得来的食物回到家,男人抢走了唯一一个白馒头,还要嫌弃太干巴不好吃,吃完又继续呼呼大睡,女人则捡着剩下的窝头,骂骂咧咧吃完,只给他留了一个,又喊着随意给他取的贱名让他去把缝补好的衣物给别人家送去,这是家里唯一能赚点钱的活计。

他家原本也不至于穷的揭不开锅,有田产,有祖宅,可是男人好赌,女人劝不住他,两个人便都来磋磨自己的孩子,把气撒在他身上,输了钱要打孩子,没钱买胭脂要打孩子,总之什么事都要怪到孩子身上,仿佛是因为他的出生他们才会过得那么潦倒。

终于家底都败完了,贫困却没能戒了男人的赌.瘾,男人嚷嚷着要把女人卖了换钱,女人说你怎么不去卖.孩子,这个念头一有就打不住了,女人以前给大户人家做过帮工,偶然听过一些腌.臜事,一个小男孩想卖个好价钱不容易,得找对门路,他们难得给孩子仔细收拾一番,看着孩子极为漂亮的小脸喜不自胜,这么好看的孩子,卖去南风馆,能赚好些钱。

小孩麻木地看着他们的笑脸,感觉肚子好饿,很饿很饿,他很久都没有吃过饱饭了。

小少年是第一次穿上没有补丁的干净衣服,人牙子用打量物品的目光打量着他,啧啧称赞着他的相貌,然后带着他进了城。

路上歇脚时,看着洗干净了之后如雕似琢的小脸,男人心里发痒,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小少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感觉很厌恶,他甩开男人的手,想逃跑,却被男人拽住,一顿打骂。

路过的赤袍小公子刚跟朋友看完一场马球,热热闹闹经过,看到有人那么凶狠地打人,立即便是路见不平一声吼,他招呼着伙伴们拦住了男人,打听了缘由,从男人手中买下了小少年,又把身上剩下的钱全都给了小少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热热闹闹地走了。

他的衣袍那样鲜艳,却都不如他这个人更耀眼。

小少年望着他的背影,把他的背影印刻进了心里。

他对爹娘没有太多眷恋,可他没有地方能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家,男人和女人看到他回来没有半分欢喜,生怕他是逃出来的,担心人牙子会回头来要钱,晚上又悄悄讨论,逃出来了也好,可以再卖给别人,前一个人牙子回来找的话就说没看到人。

他恰好听见了,心里泛起一阵恶心,连夜离开了破败无光的家。

他拿着赤袍小公子给他的钱回到了城里,勉强过了一阵子,又到处找活干,愿意聘用这样小的孩子的店家很少,他只能拼命握住机会,去食肆给人家干杂活,到木匠家里当学徒,遇到过不少压榨,遭遇过很多毫无道理的欺凌,运气还经常不好,比如说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钱却被地痞给偷走,他想去讨回来,还被打了一顿,比如他试图去寻找过那个赤袍小公子,却没有再遇见的缘分。

好在日子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差劲,坏运气到头,总会有好运气,就像被欺负多了,他历练的很会打架,就像这世上有很多恶人,也会有很多好人。

一个雨天,他学着别人去静音观上香,给自己祈祷未来的时候遇到了同样来到静音观的大国师,两人站在屋檐下避雨,国师看了他一眼,看中了他的根骨,问他愿不愿意修武,他当然愿意。

他的名字太过卑劣,且是出自不曾善待过他分毫的男人和女人,他便不想要这个名字,于是师尊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师尊说:“清竹,清风修竹,卓然出尘,于世不凡。”

他很欢喜:“我喜欢这个名字!”

从此便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修武并不只是修武,他要锤炼自己的身体,磨炼自己的意志,为了感悟神祇正心,首先要做的其实是识文断字,甚至精通君子六艺。

起初很辛苦,毕竟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教他读过书。

师尊很有耐心,每当有空闲,便会亲自领着他读文章,他自己没有孩子,便把每一个弟子当作孩子,尤其对年龄小的清竹格外宠溺,什么都愿意惯着他。

他是早早就懂事的乖孩子,除了有些孤僻外,从来不会惹麻烦让人操心。

偶尔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大师兄也会过来给他提点,在他的印象中,大师兄一直都很温善可亲。

大师兄要做闲云野鹤,神祇宗没了合适的继承人,需要一个新的继承人,师尊便对天资悟性好的他越来越看重,对他培养教导的内容也是越来越多。

他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潜心练功,不闻外物,师尊让他学什么他便学什么,他成了神祇宗中最快将神祇正心修到第六重的弟子,也成了师尊期望中的少宗主与大黎下一任国师。

他其实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大师兄把新买的蜜饯放到他面前,温和笑道:“清竹,我得谢谢你担起了我的责任,谢谢你代替我成为少宗主,不然我总觉得心中有愧。”

他很开心地笑:“我也要谢谢师兄的点心和蜜饯,很好吃。”

然而世间最难解之事是无常,你从来无法预料一个人什么时候会变,又如何会变得面目全非。

越锦书狞笑着对他说:“是我处心积虑,要毁了你。”

许久未见的师尊留给他的第一个消息是离世。

……

练清竹不敢独自去师尊的墓前祭拜,他怕自己承受不住,也不敢去面对。

有一个人陪着,总归会好过一些。

然后积压多时的苦痛悲伤便一齐爆发。

尽管从很多人口中得知了师尊的离世,他心里其实还是不相信的。

不愿相信。

哪怕此刻扶着墓碑,他仍是不愿相信。

他生来凄苦,父母不亲,长辈不善,过往那么多年,真正给了他亲人感觉的只有师尊和师兄,所以和师尊产生矛盾时他才那么难过,所以越锦书陷害他时他才那么不知所措,可惜他珍惜的亲人全都没了,越锦书疯魔,师尊也离世而去,而他都没能见到师尊最后一面。

情感淡薄的人不是没有情感,是因为遭受过的伤害太多而保留了情感,他唯独不曾保留的人除了喻尺夜就是这两个人,而今他有多么痛恨越锦书就有多么想念师尊。

喻尺夜觉得他对万事万物都能处之泰然,其实不然。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够看得开,什么都能够过得去,他以为他已经修得了超然于世的淡然与强大,如今却只能陷在难过哀痛的情绪里无法自救。

手指颤抖,妄想奏一曲挽乐都不成曲调。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心想这个老头的胡子真长,”练清竹跪在地上,低着头,泪水一颗一颗从无神无光的眼睛里滚出来,“他没有什么国师的气场,跟人说话永远都像个普通的老头……”

喻尺夜扶着他的肩膀,心疼不已。

练清竹只有在他面前才敢哭出来,他不是个爱哭的人,自幼无论受过多少磋磨委屈都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止都止不住,鼻子发酸,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我还记得,我写好了一篇文章,字也写得像点样子了,拿给他看,他看到我高兴,就找了很多话夸我,又抚摸我的额头,那是第一次……大人的手落在头上,不是巴掌……”

喻尺夜紧紧抱住他。

练清竹说:“我不该跟他吵架……”

静心正身,堪破世间无数悲苦却仍得清净自在。

太难了。

师尊,真的很难。

如果一个人面对至亲的死去还能够波澜不动,那可能就真的达到了如仙似神的境界,那或许就是领悟了神祇正心的极限。

可他做不到。

他宁愿一辈子都没法登顶,他不要做神仙。

你会因此而改变吗?

我不知道。

你算强大吗?

不,我很弱小。

你能够放下吗?

不可能放下。

绝不可能放下!

……

他要报复!他要把心里的怨愤通通发泄出来!这才是他要修的神祇正心!

或者说,哪怕是要他生出魔心他也无所谓!他不在乎手上会不会沾血!他不能让那些令他痛苦的人好过!

他或许也要疯魔了。

有人想让你失去理智。

是啊,九幽冥气、杀手、歌坊之魔音、冼城围杀、师尊的死讯……一直有人在刺激着他。

耳边震响着轰鸣魔音,心底的燥郁与戾气再也压制不住。

心好像沉在深渊里,心底有戾气在汹涌,这双看不清万事万物的眼睛,却仿佛看透了自己的灰暗,那颜色逐渐加深,最后是黑沉沉一片,辨不清模样,心海里翻起狂澜,暴怒,狂吼,巨浪嘶哑着让他去摧毁一切、破坏一切,你这双手,合该去搅弄一场腥风血雨!

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你很在意!你痛恨把你推进深渊的人!你痛恨越锦书让你一无所有!你不是因为师尊离世才痛苦!你早该痛苦!

为什么是你落入遭人欺凌的处境?!你为什么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这世间的一切?因为有人凌驾在你头顶!有人生为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早厌倦了跟皇族跟权贵虚与委蛇!他们全都一样!自私!贪婪!虚伪!腐.烂!杀了太子!杀了所有皇族!杀了所有肆意妄为的权贵!

你其实什么都在意!你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超脱淡然!你不想让喻尺夜离开你!他竟然离开了你整整三年!他口口声声说爱你,他心里最重要的却是别人!什么家国!百姓!尊严!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你……从来不是神祇降世的神仙公子。

你该是一个肮脏卑下、自私丑陋的恶.鬼啊……

……

“啊——!!!”

耳边一遍又一遍震响着魔音,心口缭绕着越来越没有章法的戾气,头脑愈加恍惚昏沉,心,神,身体,全都在失控……

“清竹……”

“清竹!”

“清竹!”

有人在唤他。

眼前的人在发抖,身上忽冷忽热,眉眼间沉着郁色,神思混乱,不见一丝冷静模样。

喻尺夜想抱住他,回应自己的却是挣扎与抗拒,练清竹的力气非同小可,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抓住练清竹的双手。

“清竹,有我在,还有我在。”喻尺夜坚持把他抱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安抚他。

过了很长时间,练清竹才安静下来。

喻尺夜探了探他的脉,让他靠着自己,一只手按着他的背心,输送真气为他调理混乱无章的内息。

待到练清竹身上的温度正常,喻尺夜才松了手。

练清竹睁开眼睛,眼底依旧是无神。

喻尺夜轻声唤他:“清竹?”

练清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抬手突然打向他一掌,这一掌用了内力,喻尺夜身有旧伤,当即吐出血来,他来不及管自己,急道:“你怎么了?”

很可能是练功出了差错!

还有朱雀大街那件事,现在来看,他不该那么草率就答应配合练清竹的计划,当时都不知道清竹恢复的怎么样。

练清竹又一拳捶了过来,喻尺夜抬臂格挡,被迫一一接下他的招式。

两人顷刻间便在埋葬国师的山崖上交起手来,一个毫不留情,一个招招忍让。

喻尺夜清楚地感受到了练清竹真正要揍人时的力量,每一拳每一掌都携着足以碾压巨石的劲力,也多亏的喻尺夜这几年从没有一刻不求自身的进步才能够承受住他这些力量。

从山崖打到半山腰的林子里,纠.缠不知到何时方能停歇,练清竹一掌袭来,不是从前那般如柔风般和缓,而是雷霆携怒,威势万千,喻尺夜飞身避过,那一掌顿时把他身后的古木劈裂,树叶簌簌乱舞。

喻尺夜趁着风声飞叶扰乱了练清竹的感知力,飞身扑过去,一下把练清竹撞到树干上压着。

他是真真正正的武人,体格强健,力量也一向优于旁人,按住身体,缚着双手,一条手臂横在锁骨上,这样的压制没有人可以挣脱开,练清竹也一样。

“清竹!”

练清竹面色狰狞,气息混乱,就像被困在囚笼里的兽,强大却无助。

喻尺夜的心顿时软了,松开了制住他的手,练清竹立即把他推开,把他撞到后面的石沟里,又跳下来往他身.上一骑,紧接着挥起一拳。

喻尺夜没有再避开,眼睛里全是焦急和心疼,着急练清竹为什么会这样,想着怎么样才能够帮到他。

携着罡风的拳头对着脸颊打过来,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练清竹临到关头却错开了他的脸,拳头落在了旁边的石堆里,“砰”的一声,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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