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乡 第5章 第五章

在沈铃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屋内马上那个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将狗子放到地上，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沈铃不再去看那三人，麻木地躺在榻上，周身的疼痛令他生不如死。

恍然间，沈铃陷入了无止境的回忆里……

“阿然，你要跟我去城里吗？那里可好玩了，什么都有。”

“那庄稼怎么办？”

“哎呀，把地卖了不就好了嘛。”

…………

“阿然……隔壁老吴的儿子要娶亲了，你也会娶老婆吗”

“唔……不知道。”

…………

沈铃是被一阵刺痛叫醒的。

睁开眼一看，原来是许正然在为自己受伤的膝盖上药。

他小心翼翼地将草药铺放在那一片伤口上，末了，还往那伤口吹了两口气。

沈铃才发现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雨水和泥土的痕迹，连身上的伤口都被精心地包扎好了。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人即将跟别的女孩结婚，沈铃估计心里又要开始冒粉红泡泡了。

但此时，沈铃早已对他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他的价值观不允许他做出插足别人婚姻的事。哪怕明明自己才是最先来的那个人。

沈铃一动不动地看着许正然，但眼里却看不出一点别的情感。

“许正然，你要娶媳妇儿？”

许正然包扎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从喉咙里轻轻地‘嗯’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手上的动作。

如果不是沈铃的听力好，差点以为许正然心虚到不敢回答自己。

真是可笑。

沈铃没有再追问，他侧头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很好，因为昨天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的香气。

如果按往常的沈铃，这么好的太阳，他绝对会缠着许正然，然后撒撒娇让他带自己去河边玩水。

可惜，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沈铃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今天要出去呢？如果不出去，就不会听见这个事情，那自己还能像以前那样，继续赖在许正然家里，等到他亲自跟自己说，他要结婚了。、

沈铃突然感觉手有些湿湿的，低头一看，就看见狗子讨好似的舔着自己的手。

看得出来，狗子洗了个干净澡，还被里里外外擦了个遍，现在浑身都是硫磺皂的味道。

沈铃一只手将狗子抱起，狠狠地亲了它一下。

狗子不知道什么叫娶媳妇儿，也不知道什么叫同性恋，小狗只知道当初救自己的人现在很不开心。

狗子将头在沈铃的下巴上蹭了蹭，又舔了舔沈铃的手，使出浑身解数想让眼前的人类开心。

其实沈铃到现在已经不再感觉到伤心了，昨晚的绝望早已令他的心千疮百孔，都已经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了。

许正然为沈铃包扎好伤口之后就去准备午饭了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沈铃有些感慨，这人真是能装，到现在，还想着来骗自己，为了什么？

为了让自己心甘情愿被他囚禁么？还是为了等到他结婚的时候，自己不要闹得全村人知道他喜欢男人？

沈铃心中冷笑。

不过四十分钟过后，许正然就端着好几碟饭菜到桌子上，随后又站在桌前沉思了一会。

就在厨房里拿了一个碟子一个碗，每样菜都盛了一点，走到沈铃面前坐下。

沈铃不经感慨这人的演技，都这种时候，还在演对自己用心的戏码。

“许正然，你为什么骗我？”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对这件事如此的心如止水，脸上没有别的表情，也没有像自己从前预想的那样大喊大叫，只是安静地坐在榻上，语气有些冷酷地问出这种问题。

“……”

许正然低下了头，看不清脸上有什么表情，只是拿着碗筷的手有些发抖。

“你为什么骗我？”

沈铃再一次发出提问。

“我、我怕你生气……想以后再告诉你……”

许正然的一句话越说越小声。

沈铃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不经意往上翘了翘。

“你是想等到你办酒席的那天才告诉我你要娶媳妇儿？还是你打算先把我关在那间小黑屋里，等办完了酒席才和我说？”

沈铃自嘲地笑了笑，又道：

“许正然，到底是谁让你建的那间屋子？是村长？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自由？”

“我、我……是村长让我这么干的……”

许正然被沈铃的一连串问题给吓懵了，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

“村长说、说，男人都是要娶媳妇儿的……想把女儿嫁给我……”

沈铃了然。

“那为什么要瞒着我？”

“村长……”

沈铃有些生气。

“呵，许正然，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什么都是村长说，村长说的。能不能有点骨气？能不能有点主见？既然是你自己选择要娶媳妇儿的，就不要用别人当你的借口。”

沈铃第一次发现许正然原来这么会找借口。

“我……我觉得你可能会生气……”

许正然有些被吓到，一边瞄着沈铃的脸色一边说。

“呵，原来是这样。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你和那个老头就让全村人都瞒着我？”、

沈铃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如果不是肖姨告诉我，我恐怕到你给那老头的女儿入洞房了我才知道。”

许正然听到沈铃的话，急忙想狡辩。

”不、不是的，我……”

可话还没说完，沈铃就出言打断。

“你不用说了，我不在意。”

“你爱娶谁就娶谁，跟我没有关系。”

要不然说许正然是真的傻呢，还没听出来沈铃话后面的情绪，真的信了沈铃不在意。

“真、真的吗？你真的不在意吗？”

沈铃有些无语，但他已经不想再和许正然多说什么，他误会也好，理解也罢，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他娶谁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嗯，我不在意。”

许正然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拿着碗就要给沈铃喂饭。

真是个傻逼，沈铃有些鄙夷地看着他。以前沈铃会觉得他很可爱，很天真；但现在，沈铃只觉得他脑子有病。

“我不吃。”

沈铃拒绝了许正然的投喂，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将怀里一脸懵逼的狗子放在窗台上，拿起自己枕头旁边的木梳，细细地给狗子将身上的毛梳顺。

被泼了冷水的许正然也不恼，反而有些高兴，以为沈铃真的不介意，乐呵呵地在桌前吃饭，还用木篮子将剩饭剩菜倒扣起来，留着给沈铃饿的时候吃。

许正然按往常一样提起农具就要出门，这时沈铃叫住了他。

“许正然，再见。”再也不见。

许正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当是沈铃真的在跟他做一个简单的小告别，晚上还可以见到那种。

“再见……”

许正然掩上家门，就往田地里走。

他此时还在沾沾自喜，以后就不用天天害怕沈铃知道会不开心了，许正然久违地哼了两句歌。

他走到田边时，恰好撞见了肖姨。

“小许？那个小沈他……还好吧？”

肖姨觉得自己昨天好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赶忙问问情况。

“没事，就是摔了，受了点伤。”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肖姨见没有酿成大祸，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而家里的沈铃，在想隔壁家小孩借笔。

“小孩儿，把你的铅笔和纸借我一下呗？”

“唔……好吧，那铅笔你别弄丢了，我只有一只的。”

“知道了，等会就还你。”

顺利借到铅笔和纸的沈铃坐在桌前，一笔一笔地写下告别信。

但许正然不识字，写再多也无趣，沈铃就将自己大段大段的文字给擦去了。

最后只留下一行字：

我走了，祝你幸福。

写完了信，将铅笔还给隔壁家小朋友，沈铃就开始赶路了。

他什么也没有带，就好像他刚开始来的那样。

他将狗子留在村子里，因为这里有山有水，才应该是它的归宿。

正式踏上路程，沈铃按照记忆里的那样，扶着自己的伤腿一点一点走，反正在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沈铃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边赶路。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些黄灿灿的银杏叶了吧，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沈铃想。

走到一半，沈铃总觉得有东西跟着自己。

回头一看，狗子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两条小短腿扑腾得飞快，生怕一休息，就再也跟不上了。

沈铃有些惊讶，但还是对下来抱住了它。

“乐乐，你怎么能跟着我呢？”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沈铃的心里还是高兴的。

“我真是没白疼你！”

沈铃用脸狠狠的往狗子的头上蹭。

要不自己还是带上它吧？自己走后，狗子无依无靠，万一许正然要娶的那个女人虐狗怎么办？孩子还是带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那……我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沈铃不知道狗子能不能听懂，但还是礼貌询问一下意见。

狗子似懂非懂，但能跟着沈铃，还是很高兴，小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于是一人一狗就往镇子的方向走去。

没有许正然在，沈铃走的还是有些吃力的，只能走一会儿歇一会儿，走了快五个小时才走完大半的路程。

沈铃气喘吁吁地坐在路边，旁边挨着一只狗子，看着远处的日落。

真美啊，好像好几天都没看见这么好看的日落了。

沈铃回望这自己走过的路，望着那座山脚下的那座小村子，自己生活了两年的地方，寄托着自己的第一次美好爱情，尽管最后的结局是不欢而散，但如果让沈铃再做一次选择，他依旧还会和许正然陷入爱河，因为沈铃还爱着许正然。

再见了，这座美丽的村子和我第一个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