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8章 玄雨娶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去月老殿的路，会经过天界的莲花池。往日莲花池旁只有几个洒扫的小仙婢，今日却格外的热闹。一众神仙三三两两的站在清涟道旁，我寻着缝隙望去，只见大道中央走过一名白衣女子，女子身边还伴着两个小丫鬟。这白衣女子长得肤白貌美，仙资袅娜，却是一副生面孔。我本想停下来，多看一会，但是又怕红鸾着急，只好先放下好奇心，往月老殿走去。谁知，我还未走出莲花池，便在人群中看到了红鸾。我快步走到她旁边，从后面拍了她一下，红鸾吓了一跳，转过身刚想骂人，一见是我，立即说道，“你去哪了，我都找你好几遍了”。我没答话，只是问她，找我干嘛。红鸾说，“你来的时候正好，我还怕你赶不上呢。你知道这姑娘是谁吗”，我还没回不知，红鸾便自顾自地又说下去了。“她是蓬莱仙人的长女，玉秀仙子，你可知玉秀仙子是谁吗？她可是要与三殿下定亲之人。你今早走后，我就听外面的小仙婢们吵吵嚷嚷，细问之下，才知道昨日你与我在家看戏时，天帝陛下传出旨意，让三殿下与玉秀仙子定亲。此番亲事还是元始天尊亲自指定的呢”。红鸾还在巴拉巴拉的说着。我却忍不住又仔细的看了看白衣女子，虽然只能看到背影。原来她就是玉秀仙子，原来她就是要与三哥定亲之人。刚听到三哥要与玉秀仙子定亲时，心里只是觉得门当户对，现在见到本尊后，才发现，她与玄雨确实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玄雨自是清贵矜持，她却也一副神清骨秀。我拉着红鸾就走。红鸾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摇头不说话。

“你哭了啊”，红鸾走在我旁边，看着我的眼睛问道。

“没有”，我否认道。

“还说没有，眼睛都肿成核桃了”，红鸾拉住我，再三问我，到底怎么了。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红鸾一下子松开了我的手，吓得语气都变了，“小千岁，你别哭啊，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我擦了一下眼泪，低声说，“不是因为你，我想去你那坐会”。“好好，都依你，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难受”。“好”。

到了月老殿后，红鸾关上了殿门，我趴在矮桌上，看着桌面上的水仙花发呆。红鸾就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发呆，我不说，她也不问我。

又过了好久，我低低的说，“红鸾，我渴了”。

“好，我给你倒水”，红鸾一骨碌爬起来就去倒水，然后又端着水一路小跑过来，放到我面前，“我搅过了，不烫，快喝吧”。红鸾从未这么细心过，可能是最近受阿菱照顾时学会的吧。我接过水，只小小的呡了一口，水似乎就倒流着从嘴巴里涌入了眼眶。

“红鸾，你知道吗，我不是父帝所生，玄雨也不是我三哥，我只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无兄无妹的孤儿”，红鸾打断我，“千岁，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谁说的，我去找三殿下，定要让三殿下严惩这些乱嚼舌根的人”。

“玄雨说的，父帝默认了”。

红鸾张着嘴，惊的水杯啪一下掉在了桌子上，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幸好水不多。我继续说着，“就在不久前，我还跟他说，以后他去哪我就去哪，我不要和他分开。然而，就短短几天，他就不是我三哥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父帝又要他与玉秀仙子定亲了。我真的好难过。他说他不喜欢玉秀仙子，他不要再做我的三哥了，他要娶我为妻，可是这几万年来，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从没有想过要嫁给他。我不想失去他，也害怕看到他难过，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红鸾你教教我，好不好”？我看着红鸾，眼泪早已湿了脸颊。

“千岁，我虽会拉纤保媒之术，但是你知道的，我一向都是凭感觉随心搭配的。对于情爱之事，我其实并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像三殿下这般沉静冷清之人，如果说了喜欢一个人，那大概真的是喜欢到了极致。也许从你小时候开始，他对你的感情就从来都不是兄妹之情。也是，哪有哥哥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妹妹的。小时候，我还因为羡慕三殿下对你的贴心，和我阿爹吵了一架，问他为什么不给我生个哥哥。你说你从前未想过要嫁给三殿下，那你现在想想也不迟。如果今后，三殿下真的和玉秀仙子成亲了，你会开心吗？你会祝福他们吗？当年，你喜欢的那个凡人，薄迦祎，我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身上的气韵和三殿下很相似，一样的云淡风轻，处世不惊。我和阿菱私下还嘲笑过你有恋兄癖，找对象都是按着三殿下的模子找的。你既说你不想失去他，那你就重新正视一下自己的内心，如果喜欢他，就拿出勇气和玉秀仙子争一下，如果不喜欢，我和阿菱也会一直陪着你”。我被红鸾的一席话惊醒。我从未把薄迦祎和玄雨放在一起比较过，也从未想过薄迦祎和玄雨竟然有这么多相似之处，一样的月朗风清，一样的玉树临风。

我向红鸾道了声谢，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虽然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嫁给玄雨，但是有一点我是确认的，玄雨确实是我喜欢的样子，我不想失去他。如果嫁给他，就能和他一直在一起，那我就要嫁给他。

我几乎是飞奔到紫宸殿的，玄雨不在殿内。夕颜说他去了金阙殿。那我就在紫宸殿等着他吧。朝颜怕我无聊，特意找了几个话本给我看。但我心内有事，根本看不进去书。我把书翻得噼里啪啦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我爬起来站到殿外望了望，玄雨还是没有回来。眼下六界太平，上次的妖族祸乱云破也已平定，我想不明白玄雨为什么这么久都还未回来。我叫来夕颜，让他去金阙殿去打探一下。夕颜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他说，殿议结束后，三殿下就跟着天帝去了天齐殿，一起去的还有午后刚到的玉秀仙子。不久后，玉秀仙子神情有些抑郁的从天齐殿出来，但是三殿下却还留在了天齐殿。听天齐殿的小仙童们说，天帝陛下好似训斥了三殿下。

我一听到是和玉秀仙子一起去的天齐殿，就知道肯定又是那桩亲事。我在殿内走来走去，纠结着要不要冲去天齐殿，找天帝陛下，求他不要让玄雨娶玉秀仙子。我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天帝陛下竟然已派仙侍来传我去天齐殿。

到了天齐殿后，我发现整个殿内只有天帝一人，玄雨并不在。我跪下给天帝问安，天帝让我起来回话。

我问天帝陛下，玄雨人呢？天帝不答，反问我，“小五，你虽不是我所出，但是这六万年来，我也从未苛待你半分，我给你尊贵的公主身份，让你自由成长，现如今，就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就不肯再叫我父帝了吗”。

父帝说的声情并茂，我羞愧的无地自容。我跟天帝说对不起。父帝说，“做父亲的怎么会舍得怪罪自己的孩子！小五，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玄雨还是你三哥，玉秀也会是你的嫂子，你说这样好不好”！

我想说不好，但是我不敢。我小心翼翼的问父帝，玄雨可以不娶玉秀仙子吗？

父帝问我，“为什么”？

“因为玄雨不喜欢玉秀仙子”，我如实答道。

“小五啊，玄雨以后是要做天帝的人，做天帝岂能任凭自己喜好做事。他喜不喜欢玉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要娶玉秀。天尊已经算过，玉秀才是最合适的未来天后人选”。

“那如果玄雨不做天帝呢”？

“胡闹，这话以后休要再说。玄雨自幼天赋异禀，他的所学所识都是我亲自所教，他不做天帝，谁还能配得上这个位子”，父帝似乎生气了，黑着脸。

我不答话。父帝只是一厢情愿的要让玄雨做未来的天帝，但是他有问过玄雨愿意吗？

“小五，其实早间叫你来，就是想同你商量一下你与魔君的亲事的”，父帝缓了下语气，望着我继续说道，“我已答应了魔君的请求，只待你点头答应，便会昭告六界”。

“父帝既已答应魔君，又何须问我意见，我若是不答应，父帝便会取消这桩婚事吗”？

“小五，不要胡闹。魔君风胤虽说有点放荡不羁，但是六界均言‘清风朗月上神离，玄衣褐发紫阴君’，他是六界之中唯一能与你三哥相提并论的人，况且他又是魔界至尊，嫁给他并未降低你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父帝说的殷切，我却不肯认同。喜欢一个人，才会同他成亲，如果不喜欢，就算他贵为魔君又如何。我要的是这个人，而不是他给我的身份。父帝让我嫁给魔君，不过就是想绝了玄雨对我的心思。

我问父帝，为什么玄雨娶的人不能是我。

父帝说，“因为在六界众人眼中，你始终是玄雨的妹妹。即便现在昭告天下，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小五，你可知礼法森严，人言可畏！天界这万万年来一直都是以德服人，以礼立威，倘若今日玄雨娶了你，非但玄雨的声名毁了，天界这万万年来的威信也将不复存在。你难道忍心看着玄雨被六界众人诋毁，天界被六界众人唾弃吗”？

不，我不能接受玄雨声名狼藉的样子，也不忍看他被六界众人所不齿。

那怎么办，我又迷茫了。玄雨不想娶玉秀仙子，玄雨娶了玉秀仙子会难过，而我不想看到他难过，也不想失去他，但我又不能看到他因为我背负骂名。

父帝又说，“小五，玄雨喜欢你，不过是因为这六万年来，你们一直影形不离相互陪伴，说开了，其实就是一种习惯。但是，如果现在你离开他，短时间内，他可能会难过，但是时日久了，他习惯了，自然也就会慢慢忘记你了。少年人的喜欢最当不得真了。你和玄雨都是我的孩子，但凡有一点可能，我又怎么忍心让你们分开”。

我看着父帝，父帝确实苍老了许多，一贯的威严都掩饰不了神态的疲惫。我问他，是不是我嫁给了魔君，就会放玄雨出来。父帝说，亲事昭告六界后，便会让玄雨出关。我点点头，同意了这桩亲事。我问父帝，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父帝说，“小五，你也别太难过，就算嫁给了魔君，你也还是天界的五公主，谁也不能欺负了你，你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我对父帝道了声谢，然后就退出去了。从天齐殿出来后，我竟有种释然的感觉。尽管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既然已经别无他法，那我只能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我虽不愿失去他，但是我更不愿意看到他为我背负一世的骂名。如父帝所言，时日久了，玄雨自会慢慢的忘记我，我也会慢慢的习惯没有他在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