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沙予归家,已是夜深。走至巷口,远远便能看到灯火通明的两间店铺,门前小广场还有零星几人驻足停留。
她心中惴惴不安,加快了脚步。
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门口,对着乱糟糟的店铺发愁。年轻男人闷声扶起倒下的货架,重新把货物码放整齐。
沙予又急又气,快步走回店铺,蹲在老人面前:“那个疯女人又来了?”
老人目光低垂,微微点头:“幸好你不在,她闹一阵就走了,不然又该缠着你不放。”
满腔怨火无处发泄,沙予冷静不下,跟着男人一起收拾残局:“她又来做什么,隔了一百多公里,还是隔三岔五地来发疯。下次再来,拿棍子给她撵出去。”
老人缓缓道来:“还不是为了钱,张口就是二十万,非说你妈妈死前还没离婚,那些赔偿金全该给你爸。”
沙予把抹布摔在柜台:“真不要脸!我没问他要抚养费就不错了,还惦记着我妈的赔偿金,要不是他们,我妈也不会死。”
十年前沙予父亲孕期出轨,母亲在离婚那天出了意外,一尸两命。没多久,那女人带着刚出生的大胖儿子,登堂入室成为新女主人。
那时沙予仅**岁,家不成家,人不像人。外婆心疼外孙,亲自接到身边抚养。
“她还了说什么?”这样的事不止发生一两次,沙予知道那女人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外婆欲言又止,叹了好几声气。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忍不下去:“您就告诉小予吧,她是大人了,能接受的。”
“唉,造孽啊。她儿子得了白血病,这次来不仅要钱,还想拿你的骨髓去救命...”老人犹犹豫豫:“她还说...说你成年了,用不着念什么书。趁早工作赚钱,赡养你爸和你弟。”
沙予气得头皮发麻,小时弃之如敝履,出了事倒想让她成为以德报怨的血包,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美事。
“她儿子有病那是报应,是他们活该。我随我妈姓,跟那家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是什么玩意,害死我妈还不够,还想毁了我的人生?”
男人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招牌上几个大字:“家里就剩我们三个,怪我没出息,家人都保护不了。”
外婆上前握住沙予的手,垂垂的眼角沁着泪花:“孩子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去念书,去闯,能别回来就别回来。活得好飞得高,就没人再敢欺负你。”
沙予痛心疾首:“那你们呢?”
“你不在,他们闹也没用,难不成还敢明抢?大不了就报警,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沙茫不堪其扰,也来了脾气。
情绪和未来一样晦暗不明。家里并不富裕,赔偿金又不是搬不空的金山,十几年过去,搬家租铺,早就不剩什么。开店赚的钱,也仅够他们三人日常生活开支。
沙予一边清理店铺,一边思索下午提到的网吧赛。她对比赛社交不感兴趣,可她需要钱,在开学前,得尽可能赚够学费。
参加比赛拿名次,就等于给自己打广告。到时找她代练的人会变多,赚的也比给人打工可观。
想着想着,沙予联系小乖。
沙予:[网吧赛报名的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
等了一会,小乖仍未回复,估计在忙。沙予把手机搁在柜台,继续忙碌。
沙予打理好一切回到房间,老骑楼空间小,就顶层阁楼稍微宽敞安静一些,家人特意布置得温馨舒适,生怕委屈了她。
她打开电脑,零点将至,睡不着正好打打单子。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小乖的来电。
小乖补来几段信息和一张填满字的表格照片:
[后天开始报名,月底截止,七月初安排赛程。]
[我第一次办比赛,你必须来捧场,报名表已经替你填好啦,就差组员资料。]
[小满姐要不要参加?还有你下午带着打游戏那小子,是她弟弟吗,我看他也不错,时间还够,剩下的队员我们再慢慢物色。]
得,她还没说什么,就都被安排好了。
沙予眉眼舒展,放松下来:[满弓那边我尽量争取,如果能打进城市赛,奖金是不是更多?]
小乖正好在线,秒回复:[当然,城市赛奖金大概几万吧,如果被职业战队看上,还有签约金拿。]
沙予:[我对打职业没兴趣,成本太高,前期又赚不到钱。]
小乖:[怎么?最近缺钱?]
沙予:[有一点。]
小乖和她相处几年,明白她的难处:[这样,我有几个朋友想冲战神榜,一会让他们联系你。]
沙予谢过小乖,最难的事还没想好怎么解决。
看到程二少游戏还在线,她发出游戏邀请,找援军走怀柔政策,应该不过分吧?
“程忆满你说什么?!十万火急找我借账号,居然是去跟别人对赌?还是两次!这可是我的命根子!”
“对不起嘛,就是做做样子,半发子弹都没输掉。我一结束就来跟你坦白请罪,哪成想你现在才回我。”
程忆满站在书房窗前,她摊开手掌反反复复翻动,炙热的温度似乎还留存在指缝间,笑容明晃晃蔓延至眼角。
朋友之间,可以这样牵手吗?
程忆满点头哈腰承受着陈希骂骂咧咧的指责,哪怕对方看不见她现在这模样。
“你还有理了?我要跟你恩断义绝!”陈希中气十足,光听声就知道是真恼了。
程忆满一脸谄媚:“别啊,我深刻反省错误,并且在二手市场淘到一串开服枪兑换码,请您笑纳。”
陈希久久不吭声,她是有收集癖,可这把枪溢价太高,完全没有性价比,犹豫了好久也没舍得买。
“不要生气啦宝贝。”程忆满适时撒娇,语调娇柔做作往上扬。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陈希恼怒归恼怒,总不能和钞能力过不去:“别叫我宝贝,你的宝嗝屁了,就噶在你和人家对赌那一刻!”
程忆满:“呸呸呸,大吉大利长命百岁。话说你又在忙什么,下午的信息隔了半日才回,不是快休赛期了吗?”
陈希打马虎眼:“我是教练,就算不忙俱乐部也得给我找点活儿。最近有个活动要参加,到时候你看竞圈资讯就知道了。”
“好吧,神神秘秘的。”程忆满表示理解,有些赛事活动比较敏感,通常会和他们签署保密协议。
说到竞圈资讯,她这几天病着,没精力去关注这些。
点开app首页,程忆满瞳孔倏然扩散,熟悉的面孔赫然占据半个页面。
云初,她那许久未见的前妻姐,意气风发地站在一排成功人士中间。手里挽着一位干练美艳的女人,笑得大方又自然,两人看着很是登对。
标题内容是:白尚集团开拓网络科技新版图,正式宣布以合伙人身份投资入股多款游戏。
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又翻腾起来。这种感觉不是醋意,而是渐行渐远的不甘。
被迫视奸前任近况就算了,还让她知道前任过得好,这简直比退役还难受。
“姐,后天有空吗?”程逸深脑袋从电脑后探出来。
程忆满把手机塞进兜里:“有事说事,没事勿扰。”
“大神想约你。”
他回得直白,沙予在电脑那头呛得直咳嗽,她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表达的!
程忆满:“什么玩意?”
“她要约你...一起上网!”程逸深磕磕巴巴,害怕被她发现端倪。
“把我当气氛组呢?也没看见打游戏需要长辈陪同的游戏新规啊,想见面怎么不亲自来找我。”程忆满说话干巴巴的,有气不能撒实在憋屈。
程逸深手捏耳麦,向那边传达信息:“你都听见了吧,我姐让你自己和她说。”
说罢,他切换音响设备,把语音调成外放。
当事人沙予也很尴尬,闷了一阵子才正式开口:“不好意思满弓,我有事想找你谈,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也不知道约在哪里好。还是...我去找你?”
程忆满捂着眼,嘴抿成一条缝,眼睛也不敢睁开,被抓包的羞耻一度很难收场。
程逸深翘着二郎腿,难得找到挖苦她的机会:“人家亲自问,你又不开心。”
程忆满清清嗓子,为刻薄感到抱歉:“我刚才不是在说你。”
沙予:“...我应该说没关系吗?”
“应该的,那我们后天下午两点网吧见。”程忆满没头没脑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想快点结束对话。
沙予难得温柔吞吐:“过了十二点,是明天见。”
明天见是个浪漫的词,代表着丝丝缕缕的隐匿情感牵引彼此不断靠近。在你期待之时,我也恰好想见你。
程逸深受不了这股黏糊劲儿:“那成,大神你玩吧,我们下了。”
刚退出游戏,程忆满巴掌就呼了上来。
“你要死啊,和沙予组队怎么不提醒我,你赔我温柔大姐姐人设。”
程逸深疼得嗷嗷叫:“你也没问啊,天天揍我骂我,也好意思走温柔路线。”
“是你太贱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