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爽很快就要回去了,分开前,两人还商量着下次见面的时间。
回去时扶遥心情还不错,晚上到家,别墅院门大开,管家打理着院中的花草,看见她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扶遥进去时还有些尴尬,她讪笑地打招呼:“您好。”
管家放下手里的东西:“闻总托我问一句,您昨晚去哪了。”
“我去见朋友了。”扶遥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些。
管家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扶遥回到空荡荡的屋子,却先点开搜索软件。
她不了解江家的产业,只能从登华入手。
果不其然,社交媒体有人发出一张合照,上面赫然是江家与闻家的合照。
像素不高,看时间是十几年前的了。
但照片背景明显是一个别墅群,城堡一样的房子和翠绿草坪交相辉映,更显得画面下方的两个小孩生得好看。
扶遥一眼就认出来,女生是江琅,男生则是闻灼。
她盯着盯着,忽然一笑,照片里的闻灼还是会弯弯唇角,不像现在,永远都是一副冷淡表情。
扶遥没有再翻下去,江琅和闻灼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再看下去,像是自己找罪受。
放下手机,扶遥透过巨大落地窗,看着远处被市区灯光映亮的天,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巨大的落寞来。
闻灼这么天之骄子的一个人,怎么会和自己牵扯出关系呢?
第二天上班,同事们在聊八卦,她们离得近,平常见面也会打招呼,于是她们把扶遥也拉了进来。
其实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过是谁的亲戚离婚了,谁的邻居结婚没多久就整天整夜吵架。
到最后有个同事喝了一口水,笑道:“说到底,还是不爱了。”
说到底,还是不爱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如魔咒般反反复复围绕在扶遥耳边。
她开始想起这些日子来闻灼的变化,从一开始高中见面,到最后他冷漠地让自己离开那个房间。
想到最后,扶遥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也是不爱了吗?
心里想着事,扶遥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回家路上为了开解心情,她去江边散了散。
这个时候江边的风已经有些冷了,扶遥紧了紧衣领,双手环抱,偶尔路过一些遛狗的和同样散步的情侣。
有时候从那些小声聊天的情侣身边经过,扶遥会下意识窘迫地低下头。
这是她很久之前想过的画面,她和闻灼走在江边,或者只是简单走在路上,可能会聊天,也可能就牵着手,偶尔相视一笑。
她自嘲似的苦笑,不知不觉间,已经从江边散了回去。
看见房子里亮着的灯,扶遥一瞬间以为是进贼了。
可她刚拿起手机,就意识到,哪有贼这么猖狂的。
扶遥走近了些,却看见门里门外进进出出的人。
起初她还有些发懵,直到门边的助理先看见了她:“扶女士,闻总工作繁忙,从今天开始就常住在这了。”
扶遥闻言,更懵了:“他……常住在这?”
进去后扶遥才在满屋西装生活用品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雇的人进进出出搬个不停,佣人们则忙着将东西全部归置好。
闻灼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听见动静后,他回过头看见扶遥,说了句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你今天加班?”闻灼走过来,扶遥慢慢低下头,视线里只有他熨烫平整的西服:“嗯。”
闻灼忽然伸手,把她被风吹散的发丝撩至耳后。
扶遥觉得他的手似乎碰到了自己的脸,否则那一块地方怎么会陡然火烧似的热起来,直直烧晕头脑。
“秋天风大,注意身体。”闻灼只说了一句,就擦过她走了。
扶遥却留在原地深呼吸好几次,才僵硬地放下包。
她从没有和闻灼如此亲密地接触过。
至少是这么多年。
那些人很快离开,扶遥洗漱完,就看见闻灼坐在横台边,低头专心处理着工作。
扶遥本不想打扰他,但实在是饿,就小心翼翼地往厨房挪。
但经过闻灼时还是被他发现了,闻灼抬起头,眼镜还反照着屏幕的光:“饿了?”
扶遥背后的手窘然相握:“嗯。”
闻灼没说话,又低头工作。
扶遥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进了厨房准备起晚饭。
现在时间不早了,她只准备做个阳春面。
但烧水时她忽然听见身后有水声,一回头,竟然是闻灼卷起了袖子,正低头洗青菜。
扶遥这边一停,闻灼也抬头看了过来:“介意我也下一碗吗?”
扶遥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往锅里多下了一把面。
和闻灼一起在厨房忙碌的感觉很奇妙。
他洗完青菜递给扶遥,扶遥将青菜放进锅里煮时,闻灼就在另一边煎蛋,还会问一句“你喜欢吃嫩一点的还是焦一点的”。
扶遥往碗里夹面时,不由得弯起嘴角,她只在家里看见父母如此默契地下过厨房。
清香的面端上桌,两人面对面坐着,只是闻灼的手机时不时响起,他偶尔要回消息接电话。
扶遥小口小口吃着面,闻灼说的那些她都不懂,但不知为何,扶遥却在这氤氲热气中想起江琅。
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江琅,或许就能和闻灼聊起来了。
吃完饭,扶遥本来想进卧室,但最后她还是坐到沙发上,调低了声音刷手机。
闻灼依旧坐在台子边,头也不抬地处理事情。
扶遥时不时瞥一眼那边,确定闻灼没有发现自己,才大着胆子拍了一张他的照片。
照片里的闻灼背对着光,眼镜上映得花花绿绿,屏幕泛蓝的光照在他脸上,让他从来严肃冷漠的脸都柔和起来。
扶遥看着照片无声地笑,刚想再拍一张,闻灼已经摘下眼镜,手指抵住鼻梁两侧揉着。
扶遥立即收回目光,装作看书的样子。
只是心里浮现了高中时的记忆。
当时她拉着乔爽装作路过,经过他们班时,总是装作不明显地微微侧头偷看闻灼。
当时闻灼也是低着头专心做题,扶遥还记得那时盛夏炽烈的阳光,和看见他时忽然跳动起来的心。
扶遥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二十多岁的闻灼,还是十几岁的他。
这些日子,闻灼果然是每晚都会准时回来,有时候有别的情况,他还会告诉扶遥。
扶遥也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变成了到后来能自然地在闻灼回来时聊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聊天时乔爽还笑:“难道是他回心转意了?”
扶遥羞赧地扭过头,嘴上说着哪有,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到周六,扶遥难得有休息时间,她看着一早起来就在办公的闻灼,好奇问了句:“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闻灼头也不抬:“今天事情不多,不用去。”
扶遥点点头,心里有些落寞。
还以为闻灼会说是为了多陪陪自己。
闻灼在,扶遥也不出门了,窝在沙发上看剧。
安静的客厅偶尔响起闻灼和人小声交谈的声音,与扶遥不时发出的笑声。
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扶遥有些饿了,刚想问闻灼要不要吃午饭,乔爽的语音先发了过来:“我去,我说那天我们怎么能碰见江琅呢,原来她家里的人就在我们医院住院,我今天碰见她探病了。”
提起江琅,扶遥忽然又想起江家与闻家的那张合影,她想回一条消息,手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闻灼忽然道:“你见过江琅?”
扶遥一愣,一回头,却看见闻灼皱眉盯着她。
扶遥缓缓放下手机,即使之前不认识,她也从没见过闻灼这种眼神。
探究的、不满的神情从他极窄的眉眼间毕露,仿佛下一秒就要质问。
但闻灼没有说什么,而是合上电脑,走到门边拿外套。
扶遥跟着起身,她张了张口,想问一句他去哪。
闻灼自顾自穿衣拿钥匙,开门后留下一句:“有事。”
门被轻声合上,但在扶遥听来,却在心底扑簌簌震落了满腔碎片。
宽敞明亮的屋子陡然暗了下来,扶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如之前很多个日夜,沉默地缩进空荡冰凉的外壳。
一连数日没有见到闻灼,与登华的交易也走上正规,扶遥也没有理由再去他们公司。
一场雨下得突然,从中午天就开始黑了,临下班时豆大的雨就落了下来。
部门里的同事都在抱怨,回家又要淋湿了。老板助理又来一趟,带来一个消息:“今天有个晚宴,老板让我带你和陈姐去。”
陈姐是部门里的一把手,但扶遥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要去。
到了地方扶遥才知道原因,也明白了为什么助理说不用穿礼服去。
宴会厅里摆了个大桌,间距不小的椅子绕着桌子摆,扶遥与陈姐进去时,对面还有一些座位空着。
服务员开始上菜,后面进来的人也陆陆续续坐到对面。
看见来人的一瞬间,扶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那些人分明是之前去登华公司见过的人。
她搭在腿上的手越攥越紧,看见最后落座的人时,她终于如释重负般地松开已经酸痛的手,一直紧绷的肩也重重落了下去。
闻灼穿着较为宽松的西装,头发没有往后梳起,整个人休闲不少。
他一落座,这边的老板先举起酒杯,开始说一些模式化的赞美词。
不过是因为两边贸易顺利,利润可观,这边老板为了能让登华以后多照顾,特意弄了这次酒席,专门请的是对面公司和自己交接的那些人。
只是没想到对面还真答应了,就连小闻总也亲自过来。
老板不解,但能接触到闻灼,自然高兴地夸个不停,举着酒杯几乎敬了一圈。
陈姐是知道当初闻灼追扶遥的事,因此看见闻灼从未看向这边时也只是疑惑。
但看见扶遥低着头,一动不动双眼放空时,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打住了八卦的心思。
然而喝多了的老板怎么会想到这些,他酒杯往桌上一放,醉醺醺转到扶遥这边,然后双手撑着扶遥的椅背,半炫耀半试探道:“咱们的员工,扶遥,能力一等一的好,这次对接就是她出了大力气,闻总,期待以后和您的合作。”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推了推扶遥,扶遥猛然回神,别无他法只能端起酒杯敬酒。
她尽力抬起头,目光却往下垂着,只能看到闻灼前面的餐盘。
桌上安静了片刻,闻灼终于理了理衣服站起来,在扶遥老板陡然僵硬的笑容中疏离道:“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