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茶 第32章 第 32 章

酒醉金迷的宴会，觥筹交错间，极少有人注意到一路小跑的女人。

她看上去很显年轻，因此做出这种举动也不会让人觉得怪异。

扶遥小跑到男人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

闻灼依旧站在露台上，手里的杯子捏得用力，指尖几乎都要发白。

他撑着栏杆勉强站稳，然后又忍不住抬头看向扶遥离开的方向。

那里已经人来人往看不见人了，他松开手慢慢往那边去，然而中途就被想来搭话的人拦住了。

等他终于脱身，却没能找到扶遥。一问主办方，原来是他们公司提前离场了。

闻灼几乎当时就要转身开车去追，可念头刚起，就被压制住。

他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出头无所畏惧的时候了，更别说现在牵扯了这么多利益纠葛，不是他想追就能马上行动的。

闻灼考虑了一会，找了个理由离场，从助理那拿到扶遥公司的地址，便连夜开车赶过去。

深夜大楼没有人，只有路灯作伴。

闻灼坐在车上，打开暖气开始查看这家公司的情况。

一年前创立，从注册资本的一百万做到现在即将上市。

和创确实如同一匹黑马，在市场中闯出一条生路来。

闻灼一挑眉，看到第二页扶遥的名字。

照片应该是一年前拍的，扶遥剪了个利落短发，眉眼弯弯目光炯炯。和之前有点不同，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简介里简短写着她的主要职务，和日常工作内容，很陌生的名词，但闻灼想起来，这似乎是当初扶遥的大学课程。

再后面就是又臭又长的创立故事，闻灼看见宴会上那个男人又出现在和扶遥的合影里，立即合上文件不看了。

车内的空调嗡嗡响着，闻灼靠着座椅闭眼凝神，然后给助理留言：【联系和创，约一个会议谈合作。】

第二天闻灼才看见助理回的信息：【和创现在手里有好几家公司洽谈，恐怕要等很久。】

闻灼看到消息后，随手把手机扔到身后的沙发上。

他一挥手，就打倒了脚边的酒瓶。闻灼勉强撑着地站起来，拉开窗帘时，被外面的光刺得眯起眼。

但他很快一扫颓靡，上午十点，便穿戴整齐坐在了和创的会议室。

他做出的让利巨大，任何一个商人都不会拒绝。他也得以见到和创真正的掌事人。

见到他时，闻灼挑了挑眉，他没想过这人看上去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而且长相也有些眼熟。

“闻总。”两人打了招呼便面对面坐下，“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大让步吗？”

闻灼道：“你们公司一年能发展成现在这样，我让利，就当向取经的诚意。”

男人笑着自谦，短短十分钟的交谈，却让闻灼感觉出这人不像单纯的商人，盯着他的脸久了，闻灼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眼熟。

大学时经常与扶遥同进同出的，就是他了。

闻灼微微眯起眼，盯着正在和助理交谈的男人。

两边的合同很快敲定，在即将签字盖章时，闻灼装作随口提起：“听说你们有个员工能力很不错，这次能把她调来这个项目吗？”

“我们的员工能力都很强，不知道闻总说的哪位？”

“就是一个叫，扶遥的人。”再说出这个名字，闻灼顿了顿，话差点卡在嘴边说不出口。

男人笑道：“她最近手头在忙一个项目，恐怕没空忙这边。”

闻灼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平静一笑，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离开正值午餐高峰期，闻灼和员工们等了一会，才进了一间空电梯。

电梯缓缓下行，闻灼站在电梯最里面，微微靠着墙，双眼盯着天花板出神。

员工们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后面随着其他人上上下下，闻灼始终一言不发站在身后，他们也开始小声聊起天来。

闻灼便在这细微的聊天声里听见了电梯停在某一楼层的声音。

不知为何，闻灼莫名垂下目光，然后看见随着电梯门打开，飞快钻进来的两个身影。

“今天午饭也太难吃了。”

“晚上去我家，我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小声但欢快的语调一瞬间充满了闻灼的耳朵，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蜷起，目光也渐渐聚焦，落到前面叽叽喳喳满脸笑容的人身上。

扶遥一身利落工装，马尾高高扎起，颇有一番青春模样。她笑着和身边的同事聊天，偶尔侧过脸露出的笑容，都能让闻灼注视良久。

电梯叮了一声到达楼层，随着人进人出，扶遥很快消失在闻灼的视线里。

电梯门关上，闻灼才猛然回神，仿佛刚刚的匆匆一瞥是在梦里。

吵闹的人群往外涌出，闻灼久久站在电梯里，电梯门快要合上，他才从人堆中穿过，走了出去。

一次偶遇让闻灼失神许久，下午的工作都差点出纰漏。

晚上助理递过来一份邀请函，闻灼只瞥了一眼，就知道又是那些无趣的酒会。

“老板，那边请了您好几次了，您……还是去一趟吧。”助理看见闻灼不悦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闻灼本就心里烦躁，他把请柬翻过来盖上，算是答应。

等处理完工作，驾车赶到地方，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闻灼踩点赶到，却发现这地方不大，看上去更像个吃饭的地方。

他跟随服务员，走过弯弯绕绕的曲廊，终于来到一处大厅外。

推开门，正中间一张大大的饭桌，中间摆着个金玉镂空摆件，被头顶上的光照得流光溢彩。

“我来迟了，不好意思。”闻灼从推门时便换了笑脸，屋内的人打趣道：“闻总这么难请，等会儿要自罚三杯。”

闻灼落座后，才发现对面空了几个位置。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解释道：“马上就来了。”

闻灼笑笑，喝了几口茶后，趁他们都在聊天，就和自己身边的人说了句自己去洗个手，便离开了房间。

洗手间和露台同一个方向，闻灼靠着露台旁的墙，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

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抽烟的习惯。

烟雾微微飘起来，闻灼始终低着头，看烟雾一点点随着风飘动，然后伸手在旁边垃圾箱上摁灭。

冬日的雨连绵不绝，闻灼靠着墙，静静听屋檐下雨水滴答的声音。

然后他一回头，正好撞上走过来的一行人。

“闻总？”说话的男人闻灼很熟悉，他的目光移到男人旁边的扶遥脸上。

他没想过和创的人会出席这次酒会。

扶遥没有之前那么消瘦了，眉眼微微带笑，是他很多年没见过的舒爽。

她难得扎起马尾，随着脚步左右晃荡间，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但她的目光扫过来时，闻灼立即移开了目光。

“闻总也是来参加酒席的？”男人打招呼道。

“嗯。”闻灼低下头，和他们并肩而行。

男人笑了笑，继续和扶遥她们交谈，偶尔会和闻灼聊几句。

间隙里闻灼会偷看扶遥一眼。

但扶遥好像没有发现，或者说根本没有在意，至始至终没有把目光投向他。

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地方，一进门，扶遥等人便落座对面的位置。众人打趣他们竟然碰上，菜品也跟着上桌了。

席间都是些干出事业的，聊天时大多是开玩笑，因此也是点到为止。

因此有人主动聊起，现在桌上事业有成，却没有结婚消息的几个人。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扶遥身上。

众人对事业有成年轻漂亮却没有感情传闻的扶遥格外感兴趣。

“扶小姐是已经结婚了？”有人笑着问了句。

大家便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扶遥还这么年轻，怎么会结婚。

闻灼却自顾握紧了酒杯，甚至不敢抬头看。

他听见一道极轻的杯底碰到绸缎桌布的声音，然后扶遥轻轻笑道：“那倒没有。”

闻灼的手微微松了一会，但在听到她下一句话时陡然一僵：“不过快了。”

在众人贺喜声里，闻灼猛地抬头看向扶遥。

她坐在明亮的暖光灯下，脸颊被照得毛茸茸，笑脸盈盈感谢着周围人的恭喜。

闻灼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恐怕是刚刚太用力，现在开始僵麻到抽筋。

那是一种非常难以忍受的疼痛，但闻灼面色如常，甚至和旁边的人碰了杯酒。

一场酒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闻灼刚站起来，就看见扶遥和她的同伴们一起出去。人来人往间，眨眼就看不见了。

他撑着桌子摇摇头，勉强醒了醒酒，然后跟着出门。

司机早就等在门口，闻灼坐上车，缓了会神，正准备让司机开车，一转头，忽然发现路边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立即喊停，司机一脚刹车让车猛地一抖，闻灼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窗外。

司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从后视镜里看见闻灼直接开门下车。

晚上的风大，闻灼下车后又站了会，才抬脚走上楼梯。

扶遥和她的同伴站在一块，像是在等车。

闻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慢慢走过去。

“闻总。”女生笑着给闻灼打招呼。

闻灼仿佛突然听到一样，放下手里的手机，惊讶道：“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在等车，现在太晚了，打车不方便。”女生年纪小，刚刚又看老板和闻灼聊得来，便一骨碌全吐出来了。

闻灼皱眉想了想：“我的车很大，可以送你们一程。”

女生脸上有些犹豫，然后偷偷瞥向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扶遥。

闻灼也因此终于得到机会，能够真正站在她面前。

短暂的沉默后，扶遥轻笑一声，语气平缓：“不劳闻总，车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