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严翊然的人生在那天晚上彻底被改变了。
先前的他奔放热烈,之后则变得谨慎内敛,如果不是因为白珏倒霉和他一起被绑架,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面临怎样的结果
当人们处在很危险的情况下的时候,他们会心跳加速,如果这个时候,他们恰巧碰到了另一个人,就会觉得,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人才心跳加速的,他们可能会因此产生情愫。
这是白珏一直以来的说法,“所以,这是吊桥效应,这也是你为什么会觉得喜欢我的原因,如果那天晚上换成别人,你照样会喜欢上她,说不定换个性别都照样成立。”
“可如果那天晚上换成别人,我根本活不到今天,有些事情是没有如果的,再说了,喜欢就喜欢上了,为什么要在意是怎么喜欢上的?”
白珏没找到反驳的话,之后她也没再问过。
毕竟再怎么争论,答案也不会改变,她自己也明白,感情本就不是一件能说清道明的事情。
只是严翊然总是会接着问道:“可是,明明我们都在‘吊桥’上,为什么心跳加速的只有我一个呢?”
这个问题他已有答案,“因为,你是拯救者,而我是被救的那个,你可以离开我,但我却没办法脱离你。”
还有一件事,大抵这个世界上只有严翊然知道。
在救护车疾驰向医院的途中,白珏曾经短暂地恢复过意识,她颤抖地张开手,想握住些什么,最后,是严翊然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这里,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
“你……”白珏的声音含糊不清,眼神飘忽不定。
“我是严翊然,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很快就到医院了,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 ”
白珏原先飘忽的眼神最后凝结在某一点上,她在找寻着什么。
“你有什么想说的?你说,我都听着。”看到她的眼里此刻映出的是自己的模样。
“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要让叶舒离开白家,让他自由。”
“自由?”严翊然不知何为白珏口中的自由,也从未听说过白家是什么牢笼,但面对受伤严重,意识不清的白珏,他只能说:“不,我办法给他自由,只有你,只有你好好活着,才能亲手给他自由。”
好像很多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因为有遗憾,有执念,所以受伤的人才会一直保有求生的念头,坚持着活下来。
“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的,撑过去,之后只会是好的事情。”他一遍一遍重复。
在这之后,严翊然确定了一件事,叶舒在白珏心中的地位远比他之前想的重要,在这种危急时刻都能想到的人,一定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而这也说明,白珏和家里人的关系比他想象的更差。
但叶舒却辜负了她的信任,他并不是一个忠心的人,而是一个戴着伪装,有见不得人的私心的人,谁知道,是不是他暗中挑拨白珏和家里人的关系呢?而看到白珏露出这几天唯一的高兴神色是因为要去警局接叶舒回来的时候,严翊然心里警铃大作,他只希望叶舒能一直在警局里待着——但规矩就是,在没有找到新的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叶舒没有理由被关着,最多十二个小时,他必须恢复自由,本来白珏是打算自己开车去接他的,但严翊然强烈要求要陪着她一起去,实际上,这也是彭警官的要求。
白珏口中的姓彭的,众人口中的彭警官,资历颇深的彭队长,彭俊,他也是目前最怀疑叶舒的人,看到站在门口神色轻快的白珏和轻松自在朝她走过去的叶舒,他气不打一出来。
他用眼神和站在远处的严翊然打了个招呼,神色稍显缓和,在视线落回白珏和叶舒身上之后,他又气愤道:“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白珏!以后有你后悔的!”
白珏懒得理他。
“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立刻告诉我!”他朝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喊道,“听到没!”
在场的几人心知肚明,这句话是和严翊然说的,于是他们两人又交换了个眼神,转过身各自离去。
彭俊的同事满脸同情神色,“说起来,这两孩子都挺可怜的,小珏妈妈死的早,哥哥也不在了,最艰难的时候……应该是和这个叶舒相依为命吧,我看资料,这个叶舒也没有爸爸妈妈,也对……但凡有个家,也不至于这么小就去别人家里打工,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彭俊推了他一把,“怎么回事?还同情起嫌疑人来了,觉得他有苦衷,有难处?那谁没有难处?你也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心软了?
“那之前也没遇到这样的案子啊?我看他们两个现在年纪也不大,还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肯定很好,怎么会害别人爸爸?我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别的人,或者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那个男的才没有看起来这么可怜呢,你啊——还是收起你那同情心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家的事没这么简单,他之后肯定还会来我们这报道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彭俊说完,又拍了拍同事的背,离开了,他边走边掏出手机,飞速地输了几句话,点击了发送,而后哼着小曲儿把手机塞回兜里,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只留他那站在原地满脸疑惑的同事。
黑色的迈巴赫疾驰在通往白家的高速公路上,司机严翊然,坐在副驾驶的白珏和后排中央的叶舒,三人成了一个沉默的三角形,虽然车内暗流涌动,但就是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直到——“叮”的一声。
严翊然的手机响起信息的提示音,而白珏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也短促地震动了一下。
白珏收到了医院的消息,告知她,白疏木的身体出现了新的问题,像是之前服用了错误的药物,或者是被人下了毒。
其实医院方面的人并未直接说出后面那句话,而是委婉地建议白珏好好想想她的父亲近期有没有什么异样,接触到了什么不常见的药物或者食物,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他们并不知道白家最近这两天发生的翻天覆地的糟心事,只是本着职业操守第一时间通知了家属,也告诉了警方,并不知道警方现在正防备着家属。
“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想。”白珏回复完消息,偏头看向车窗,玻璃上正倒映出正在开车的严翊然的身影,他刚刚看完消息,此刻正用余光看向后视镜里坐在后排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叶舒。
她露出一个了然的,又带着些许自嘲意味的笑。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她问严翊然。
“先回去吧。”男人只是开车,目视前方。
“你果然又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是谁跟你说的?那个姓彭的?”
“开车不方便说话,先回去。”
严翊然这段时间都保持着一种草木皆兵的状态,或许是之前的事件留下的后遗症,他害怕这样的事情会降临在白珏的身上,虽然,从过去到现在,白珏似乎从来都没有害怕过。
他们一路沉默地回到了白家,叶舒一下车便十分熟练地进屋,找出工具开始收拾家务,而严翊然则拉住白珏,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像这样做,那些不想被人发现的事情就不会被人发现。
“最近,还是留意一下你的管家的行为,他还是在警方的监督范围之内。还有一件事,我知道你大概不会同意,但是……如果你能搬来和我一起住,会更安全。”
白珏不置可否,坚持问道:“你又收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等到合适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告诉我。”白珏的声音不自觉提高。
“……”
“我是最直接的当事人,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那你让管家回避一下。”
“不需要,他和我是一起的。”
在两人争执之际,叶舒默默出现了大门口,没人知道他是什么走过来的,他没发出一点声音。
严翊然的眼神在白珏和叶舒之间来回,强抓着白珏的手把她拉到了更远的地方。
“这就是为什么你不能知道,他还是嫌疑人,但你对他完全就是一种毫无理智,不问缘由的包庇。”
“我没有包庇他,他已经被带走调查了,结果调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也没有找到新的证据。”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懂现在的情况吗?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爸爸还在医院里,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他遇到了比车祸更严重的情况,而且很有可能是身边的人害的!”
“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也很冷静,激动的是你,”白珏一字一字说道,“我很清楚叶舒是什么人,我也很清楚他干了什么事。”
严翊然攥着白珏的手用力到颤抖,“有人害你爸爸,谁知道你是不是也被当成了目标……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没事,我之前经历的事情比这严重得多。”
“你说你没事,你这是没事吗?”严翊然猛然伸手,把白珏外套的袖子上推了几寸,“你没事,那你手上的伤痕是因为什么?之前的旧伤是为了纪念你哥哥,那新的这条呢?是有什么人……去世了吗?”他艰难地吐出下一句话,“还是将要有人去世了。”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割伤的,”白珏把自己的手从严翊然的手中抽回来,“不会有人死的,现在没人死,以后也不会有。”
“我真的……很担心你,我们都很担心你,这段时间,去我那住吧,算我求你的。”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像是月亮被风吹落,跌入了尘埃,可月亮怎么会被风吹落呢?他是自愿落下的,带着十分罕见的,名为“恳求”的神情。
“我……”
“白珏!”叶舒的声音蓦地响起,他鲜少直呼白珏的全名,严翊然之前从未听过。
两人皆是一惊,而叶舒没事人一样,指了指云朵已经积聚到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的天空,“小姐,又变天了,快要下雨了。”
他的眼里只有白珏一人,好像在他的整个世界里,也只有白珏一人。
“……叶舒,帮我收拾一下东西。”
严翊然长舒一口气,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不用收拾,你忘了,我家一直都你的衣服和用品。”
“行。”
白珏说完,抬起头,看向天空的乌云。
她任由自己的手被人拉着,任由那两个男人的眼神毫无遮拦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这天空越来越闷,空气越来越闷,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厌烦,让人想要逃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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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