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第7章 不要靠近陌生人

没有人能来叫醒宝芙，告诉她，她只是做了一个梦。

已经过去两天了。

幸存的啤酒和红肠，依然在冰箱里。

骑车路过那条小巷时，每当看到那五只垃圾桶，宝芙都忍不住停下来驻足一小会。

不过无论她如何期盼，奇迹也没有发生，那五只垃圾桶，再也没有“飞”起来。

脑部CT显示她大脑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异于常人之处。

这也证明宝芙另一个怀疑，她绝不是天才，所以无论做什么事，她必须像一辆加满油的老式汽车，四脚着地，卯足了劲向前冲。

因祸得福，终于找到不用去学校的借口，她请了病假加班加点，总算可以如期完成莉莉姐那台僵尸剧的背景。

就在她涂完最后一笔的同时，敲门声响起。

死党戈君打过电话说她今天会来，但是现在还不到放学时间，来的一定不是戈君。

敲门的方式，听起来很陌生。

熊猫拖鞋，一只被踢到桌子底下，一只被踢到沙发下。

擦了擦满手颜料，顾不上脱掉脏兮兮的工作服，宝芙趿拉着刚找到的拖鞋跑到门口。

除了雨雪刮风的天气，平时白天她是不关门的，因为这样可以让路人看见屋子里的情形，这些人都是潜在的艺术品买家。

老爸宋子墨那些作品，被宝芙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然而，那些会让大部分人以为作者神经错乱的画，从一年前就待在那里，至今没动过窝。

微寒的风，随着打开的门扑进来。

宝芙有些懵，看着眼前穿制服的男人。

“您，找错门了吧……”

“查案，请配合调查。”

二十七八岁，面露倦容的黑眼圈男人，很利落地用脚挡住宝芙就要阖上的门，三言两语表明来意：他是负责这一带治安的片警，今天早上他们拘捕了三个抢劫惯犯。从供词看，那三个小混混最近所犯的案，都是这一地区。他的工作，就是挨家挨户取证。

看到片警大哥出示的照片，宝芙一眼就认出，是那晚的三个混蛋。

当时光线昏暗，但宝芙毕竟受过专业绘画训练，过目不忘。

“可我已经报过案了……再说，你们不是可以查监控嘛。”

“案发地点是监控盲区！”

片警面无表情。

宝芙只得忍住腹诽，把那天晚上的经过又复述一遍。

片警大哥盯着宝芙，眼神幽暗，还隐隐透出几分狂躁，像一条随时要发疯的狗。

宝芙顿时觉得，眼前这位仁兄，一定很不喜欢上班。

“可是……那三个人，他们没有说吗？”

“嗯？”

“呃……他们难道没有说，他们那晚，看见了什么吗……”

宝芙力图证实自己的清白，因为她报警时，那位负责接电话的大叔，压根不相信她。

这个残酷的世界，可以发生每天要挤两个小时地铁上下班这种事，可以发生一万块买不到1㎡房子这种事，但就是不应该发生垃圾桶做着酷炫手势变成救人英雄这种事。

那位大叔算是好人，当时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并没有立刻叫她去挂精神科。

宝芙忽然觉察，这位片警大哥的身上并没有佩戴执法记录仪。

他真的是来查案吗，他到底是不是警察……宝芙的大脑，电光火石闪过一连串已经太迟的问题——对了，她根本就没有让他出示过证件。

那位脸色过于苍白的片警大哥，这时已对她露出一口犬齿特别发达的牙。

“你先让我进屋……”

宝芙清晰地知道，自己没有产生幻觉：那位片警的脸，骤然变成另一幅模样，双目充血、肌肉扭曲、嘴巴变成血盆大口，像要吃人的野兽。

而这个情景，宝芙觉得似曾相识。

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和这位片警很像的人……

左臂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一种熟悉的诡异感又来了，此时明明很危险，她的身体却突然一动也不能动，喉咙也无法发声。

“这幅画，是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吗？”

有些沙哑的年轻男子声音，骤然响起。

那是一个冷不丁出现在片警身后的年轻人，他身材很高，几乎挡住所有的光。

宝芙没看清他的脸，但很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带着笑容。

而就在这一刹那，片警的脸已是正常人类模样。

宝芙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不过那个片警仓皇离开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逃命。

宝芙正想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询问，耳边却再次传来那个年轻人略微沙哑的声音。

“可以给我介绍一下这幅画吗，看来是人类偷吃了禁果，但对人类来说，这或许是好事。”

说话的人相当温柔，不过那温柔中带着无法逾越的藩篱，还有不容抗拒的命令。

是宝芙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她瞬间就忘记了那个片警的事，激动得快要热泪盈眶。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

第一次有人看懂，老爸宋子墨宋大师那幅引以为傲的“绝世”杰作，画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