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第19章 什么是僵尸

屋子里的僵尸和伏魔族都愣了愣，这时大家才想起来，他们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至今还没有听到宋宝芙的回答。

宝芙的目光，艰难地在僵尸太子和阿灭脸上，来回挪动。

谁都看得出来，如果她现在有力气爬起来，她很想抽这两人一人一嘴巴。

“我不需要别人来给我做决定——现在你们给我解释清楚，所有的事！”

面对她气势不弱的宣告，僵尸太子和阿灭都沉默了。

成翼这时贴心地进言。

“殿下，我交过三百零八个女朋友，女人在想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觉得宋宝芙有权利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

“她也有权利决定，自己是不是要变成高级僵尸，毕竟人生是她自己的。”

董鹤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阿灭，随后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转身到厨房去找吃的喝的。

莫难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宝芙身旁，随后跳上椅子蹲着，打量着宝芙。

“小女孩，你对僵尸了解多少？”

“不多，我一直以为，僵尸就是《生化危机》里面那种……”

“《生化危机》不是僵尸，是傻乎乎的人造怪物，真是一部混淆视听的片子！”

成翼忍不住插嘴。

“《僵尸之地》和《僵尸肖恩》，是不是更接近一些？”

“娱乐害人不浅——那些比较接近丧尸，也就是你会变成的孳生僵尸。但真正的僵尸可没那么蠢，尤其是我们中华血统的僵尸，据说起源于古老的神族，是汲取了天地精华的灵物。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那个伏魔族的家伙，僵尸真的那么容易对付，他至于整天脸色那么难看吗。”

成翼瞥了一眼阿灭，脸上带着揶揄的笑。

“林正英师傅的《僵尸道长》呢，你们过去也穿着古装，跳来跳去吗？”

成翼看了看明显对这番谈话不感兴趣的僵尸太子，脸上笑意更浓。

“我今年三百二十一岁，在我的记忆里，我好像从来没干过那类鹾事——不过有人可能干过，毕竟他年龄……嗯，有点大。”

“那你们真的怕桃木剑，墨线、糯米和黑驴蹄子吗？”

“下次谁再对你放这种厥词，你就把他带来见我，我会给他用黑驴蹄子做晚餐。”

“那么，符箓呢……”

“如果是真正的法师，有一点儿作用，会让我得感冒。”

宝芙认为，这绝对是她人生中一次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谈话。她之前可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僵尸共话家长。不过，绕来绕去，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那么，僵尸为什么要分成孳生僵尸和高等僵尸呢？”

屋中忽然安静。

宝芙觉得，自己好像触及一个不该被探讨的问题。

董鹤不知从哪儿找出来茶叶，给自己泡了壶热腾腾的茶，安然坐到桌边，把宝芙昨天买的仙贝打开，毫不客气往嘴巴里塞。

“最早的时候，我们伏魔族的老祖宗，把僵尸称作亡魂族。”

“亡魂族？”

董鹤眯起眼睛冲宝芙笑了笑，眼角扯出两道弯弯的鱼尾纹，露出一口灿烂的大板牙。

“是不是？比僵尸好听得多吧——不过，这也许就是是魔鬼的另一个名字哦。”

“伏魔大叔，拜托别高看我们好不好。据说在没有违背血之戒律之前，我们的祖先，可是和神明一样的存在。但是因为违背了血之戒律，我们才不得已，用人类当血食……不过，现在只有孳生僵尸才会这么做，大部分高等僵尸，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呃，大部分时候可以控制。”

成翼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和神明一样的存在？真是笑死，腐烂的臭肉，需要我提醒你吗？真正的神明是不会拿人类当祭品的——你们不过就是一群吃人的怪物！”

阿灭反唇相讥。

成翼也学着董鹤的样子，有条不紊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然后大嚼仙贝。

“伏魔族的小朋友，我只能说，你根本没有见识过神明的庐山真面——你们信奉的神，你们真的了解吗？”

“真吵！”坐在椅子上好像魂游天外的莫难，这时抬起下巴，指指一脸困惑的宝芙，“你们在这里唧唧歪歪的，想一直吵到这女孩断气为止吗？”

“自诩接近神明，是很可笑，无论多么接近，我们都不可能是神，”

随着男子低沉安静的声音，僵尸太子走到宝芙身边，俯身将食指轻轻搭在宝芙额头上。

这时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宝芙死灰的肤色，渐渐有了鲜活生气。

宝芙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僵尸太子，除了会修手机，会使人失忆，还拥有她根本无法想象的，更强大的力量。

她在五月三号那天被赤丹家的血尸咬过之后，身上没有留下疤痕，应该也是他做的。

现在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他会对她说，不要靠近他。

不管他是神是魔，他都不是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可以随便靠近的。

不知为什么，认清这个事实后，宝芙内心深处，有一点小小失落。

“人年纪大了，脑子就有点儿转不过弯儿。”董鹤揉揉脑袋，“僵尸太子，我不明白，你何必要在乎一只孳生僵尸，我的意思是，你干嘛非要把这女孩变成高等僵尸？”

宝芙朝董鹤抛去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他是问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她被僵尸咬到，可以算作万中无一的倒霉，但这位貌似是僵尸太子的人物，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把她变成高等僵尸，她和他毕竟风马牛不相及。

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僵尸太子。

僵尸太子回答得很简单。

“我的确不安好心。”

“也是啊……”董鹤点点头，“你们这些不朽骨的行事风格，自然和我们不一样。”

僵尸太子依旧笑得谦虚。

“谈不上风格，只是习惯。把人类变成僵尸，或是把低等僵尸变成高等僵尸，可以有成千上万的动机，不过绝不会有一个动机是出于善意——你们说我们是黑暗，那我就是所有黑暗里最黑暗的，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都是为满足我的**。”

他五指微微一拢，将手中的杯子化为粉末。

宝芙难以置信，望着僵尸太子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

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看清，他眼底那层暗翳后到底有什么。

“可你……救了我。”

“救你？”

僵尸太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

成翼和莫难的脸上，露出同样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美女，生，或是死，其实都不是问题……”成翼朝宝芙挤挤眼，“半死不活，才是问题。”

莫难细长的眼睛，像猫盯住猎物那样盯着宝芙。

“我们是被诅咒的东西哦。当你变成我们这样的僵尸以后，每天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吃人的时候，才能体会到那个诅咒带来的痛苦。”

阿灭的声音清晰传入宝芙耳中。

“宋宝芙，你想好了——你要变成的那种东西，不吃人，不喝血，就会生不如死。你以后的每一天，是不是都要活成那种怪物的样子。”

僵尸太子这时再次俯身看着宝芙，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眼睛只能看得到他，静静地说。

“但是报偿丰厚——孳生僵尸，是某些低等级家伙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毒素，任意排泄后，才感染人类产生的劣质品，它们丧失一切理性，即使不用伏魔族出手，最多也就能活几个月。”

“高等僵尸能活多久……”

宝芙觉得很奇怪，可又无法自控，当她凝视着僵尸太子那双宝石般的黑眸时，突然感到，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

“如果你接受我的血，就是永远。”

“永远……”

重复了一遍僵尸太子嘴里最后吐出的那个词，宝芙身体不可自抑地微微发抖。

她仿佛看到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绵延荒芜，无边无垠。

她在这片黑暗中漂荡，如一颗恒星。

即使是星星，也终有化为灰烬消失的那一刻。

那么，比星辰还要活得更漫长，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时空的往复中做一个超然于外的看客，漠然凝视万事万物的变化，会是什么滋味？

也许，她应该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