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经过之前阿檀帮着她说话,谢王爷倒是并没有来找她麻烦了。
老辛他们完成了王富商母上的贺寿塑像,又经过王富商大肆宣传,陶记几乎在京城大出风采。
如今陶记的客流络绎不绝,几乎都要把陶记的门槛给踏下去了。
银子更是如流水一般流入了她们的口袋。
“我们晚些可以张罗开分铺的事情了。”老辛已经拿着元京城的坊市草图看着了,“要在哪里开一家分铺呢?”
“可以在靠近北街的那个街角,那边多的是贵人们的府邸。”阿昀路过看了一眼。
“嗯,到时候再招些新人。”叶抒苒点了点头,现在就几个人的太累人了。
“是呀,分铺的话,我是想让抒苒打理的。”老辛思索着。
“我吗?”她有些惊讶地抬眸。
陶记里那些个贵人进进出出的。
“抒苒,晚些我们再说。那个,阿昀,来帮忙招呼一下,贾大人来了。”老辛朝阿昀挥了挥手。
其他铺子的那些个老板匠人都眼红极了,只能愤愤地站在店铺门口,看着那些个贵人们到陶记里去。
唯一不怎么受影响的便是那些买陶瓷器皿的,那老板乐呵呵地去到陶记里攀谈,几番下来,居然还吸引到了不少新客。
“老辛啊,最近好生意得很啊。”对门陶瓷铺老板正靠在那案台旁,笑眯眯地对老辛说道。
“那是,这还得多亏了我们叶姑娘。”
老辛甚是自豪,示意陶瓷铺老板看向还在忙着用铁丝制骨架的叶抒苒。
“嗐哟,这是迎了个财神爷进铺子吧!”陶瓷铺老板甚是羡慕,恨不得叶抒苒从事的是他们这行当。
“哈哈,我们又是对门的铺子,这客人经过还是会瞧瞧你们那儿的器皿。”老辛打趣道。
“嗐嗐,托了你们的福。”陶瓷铺老板瞧见确实有不少客人逛完陶记又顺路进到自家店里。
叶抒苒正搬着东西往外走,无意间瞥向门外。
倏然看到了有两位面色不善的人,正低头攀谈着些什么。
虽有留意到他们,但也没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她也只能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心中不免生了不少在意。
这是在聊什么呢?边聊还边瞥向她们陶记。
正是过年前的时候,来下定的客人很多。
定制的无外乎是年兽、鲤鱼、桃花等等常见春节节庆意象,单子多得老辛都立了块木牌,说不再接了。
虽然如此,也依旧有许多客人来,买些小塑像,多半是灰塑的小纹样,瞧着新鲜且色彩鲜艳。
正在大家其乐融融想着要怎么做完这些工序。
忽然施冶面色苍白地跑进来,说道:“不好了,那个平日里同我们供货的萍州老板说货被买断了!”
“什么被买断了?”老辛一时间还没听清。
平日里供的货还能被买断?叶抒苒皱起了眉头。
“是材料货,那老板说不给我们铺子供货了,除非给出二倍多的价钱。”施冶呼出一口浊气,将话重新说了一遍。
“二倍多!他们不如去抢我们!”老辛生气了,还拍了拍桌子。
“已经是想着明抢了,二倍多的材源,就算进货了,也是我们亏。”叶抒苒沉下眉眼。
现如今所剩的材料并不多,铺子自己制材费时费力,会耽误最后交货时间。
“不会是有人故意整我们吧?”阿昀啧了一声,“不然我们一直在这家店进货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这倒是不一定,人心也是会变的。”老辛气愤过了,冷静下来后还忧愁地叹气。
“不管是谁做的,还是要先想办法找新货源。”她说着,眼珠子转了转,“铺仓中的存货并不算多。铁丝与板材也只够一两件塑像。”
“这就棘手了,除了萍州,还有什么地方也有这行当货?”老辛思索起来,“往日里我和妻子也是到萍州寻的材料源,就与那家老板定下了契约。”
“珍州,这地方离元京不算远,只比萍州远个四五里路。”叶抒苒忽然记起以往家里的材源除了自家制作,也有从珍州运来的。
珍州离南越确实远,但离元京还算近,大致一天的路程。
“那我同阿昀去萍州再看看有没有别家,抒苒你同施冶去趟珍州?”老辛觉着只去一个地方不保险,万一在其中一处找不到可用的货源呢。
“好。”她便开口应下了,看向施冶。
“我、我也可以。”施冶挠了挠头,叹气了声,大致是叹息他这两日又不能去听曲了。
“我去请两驾马车。”老辛说罢便出门了。
“嗯,我顺道去看看别处的工匠铺子怎么样。”她觉着事情蹊跷,也跟着出去。
之前的那两个人究竟与此事有没有关系。
她还隐约记得,那两个人是东街两家工匠铺的老板,但似乎是商户而并非匠人。
“抒苒,你是有什么猜测吗?”老辛问道。
“我在置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瞧见有两家老板盯着陶记,面容不善,私下密语,可惜没有听见什么。”叶抒苒不太确定,不好贸然下定论。
“其实一家铺子独大后,定是会惹人妒忌的,只是我没想到,竟然还会被断了那货源。”老辛走着,步履匆匆。
“那些个老板到底给了那家供货商人多少银两,分明我们可以为其提供更稳定的进货。”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这货商宁愿放弃一个更有潜力的铺子。
“这便是商家对弈的结果,对比元京这几家铺子,我们陶记并不算大。若是我们动了他们自认为是属于他们的东西,便会如毒蛇一般,缠身而上。”老辛慨叹了一口气,“商人是不会安守本分的。”
“...”叶抒苒点了点头,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她爹娘在面对,她对此也是一知半解,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天真了。
“如果可以,我想今天傍晚就出发了,这些工序亦需要时间,不可耽搁。”老辛对她说道,“抒苒,你若需要同家里人报备,便先去报备吧。”
“嗯,我会的。”叶抒苒说罢,便走到那几家店附近转悠。
“那陶记还真是厉害,忽然就做起来了,还给那些个官家制了东西。”铺子里其中一位匠人说道。
“那又如何,我瞧我们掌柜的有些不悦了。我们这家店都作了这么多年的龙头,怎么可能拱手让人,那陶记嚣张不了几时的。”另一位匠人扛着石板走了进去,嗤笑道。
“也是,陶记这要是完了,要怪就怪自己一家独大了吧。”那匠人说道。
叶抒苒默默途经,她陶记的正常经营怎么在这些人眼中,便是斗起来了?
陶记只是在做好自己的招牌,落到他们眼中,便是在挑衅他们的地位。
她逛回了裴府。
那守着小门的阿芹依旧在瞌睡,今日没有下雪,他便坐在那门槛上,头靠在那旁边的石像上。
正要进府里呢,忽然有人唤住了她。
“抒苒,你过来一下。”二夫人披着大衣手里握着手炉,看着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一阵风尘仆仆的感觉。
“给表姨母请安。”叶抒苒过去了,有些疑惑。
只见二夫人倏然附在她耳边。
“抒苒,听小厮说你初雪那夜未归,你去哪里了?”二夫人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呃,那夜...”倏然她脑海中冒出来许多画面,脸色微微泛上桃粉。
她那日歇息在丞相府,但这是可以说的吗?
要是二夫人知道了,怕不是要被吓得不轻。
“我同新认识的小姐妹一起,在她铺子里歇下了。”叶抒苒只好编了一下。
“新认识的姐妹?哪家小姐呢?”二夫人询问。
“呃,她不是那些个千金,她是寿衣铺里的小姑娘。”叶抒苒解释道,瞥向那边,瞧二夫人的脸色。
“哈啊?你那晚居然歇在寿衣铺子里吗?!”二夫人稀罕地看着她。
“嘘,表姨母小点声,可别传出去了。”叶抒苒有些俏皮地眨眨眼说道。
“你也知道喔,这多不吉利呀?”二夫人几乎要被气着,这姑娘怎么一整个不着调呢。
“表姨母,我今夜也不回来了,因为铺子里供货出了些事情,我得同他们去一趟珍州,大致两日左右。”叶抒苒说着都有些愧疚了。
是呀,她又要不回府了,这次可能是两夜不回。
“哈啊?那行,你去吧,两日后没回府,我就给你报官了。”二夫人险些两眼一翻,随后有些想开了,就随她去了。
“多谢表姨母。”叶抒苒说罢,就匆匆回小院落里收拾,带了些行囊和盘缠。
她从小门出来后,走前又在大门处碰见了一人。
是裴宴秋那人正要入府。
“裴...宴秋。”叶抒苒心念一动,正想叫住他,她声音忽然降下来。
这是裴府啊。
她还是不要这么张扬地喊人好了。
“抒苒。”只见某人行走的步子顿了一下,转身便朝她走来,笑着朝她轻唤。
这都能听到?
不知道他的耳力是不是在朝堂上听那些个官员说小话练来的。
她对于裴宴秋能听到这话而感到诧异。
“这是去哪里?”裴宴秋神色虽然未变,但语气间有些急切。
“啊,我要回南越了。”叶抒苒故意说道,随后有些俏皮地笑起来。
“...”听了后,裴宴秋愣住了半晌,见她这笑容狡黠,才知道这姑娘在说玩笑话。
“抒苒也学坏了。”裴宴秋佯作叹气,语气间有些宠溺。
“我要去一趟珍州,铺子里出了些事情。”叶抒苒简单地和他说了一下铺子里的事情。
“就你一人吗?”裴宴秋有些不放心,眸色幽邃。
“不是,是同铺子里的其他匠人一起。”叶抒苒摇了摇头。
那就更加不放心了,都是一群男的。裴宴秋蹙眉几分,心间弥漫着一股酸意,还有些忧虑。
“别担心,老辛他们人都挺好的。”叶抒苒自然知道裴宴秋在忧虑什么。
“是么?”裴宴秋声音有些低沉,“你这是今夜就去?”
“嗯,这件事比较迫切。若是赶不上工时,那大家对陶记的信任便会大大下降。”叶抒苒点了点头。
怎么感觉他有别的话要说呢?
“正巧我第二日也要去找珍州知府聊些事情,今夜与你同去罢。”裴宴秋说着,那如墨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也能正巧么?
叶抒苒顿了一下,“那我去找他们商量一下。”
“正好,我也想去见见他们。”裴宴秋轻笑起来,但颇有些压迫感。
“...哦。”叶抒苒点了点头,和他并排走着,有些走神。
这是让她携着这人招摇过市了么?
“不必紧张,工匠铺子的事情多半归工部所管辖。”裴宴秋还对她打趣道。
“才没有紧张。”叶抒苒轻哼两声,便携着他走到陶记那儿。
她是怕老辛他们紧张了。
“这位是...裴大人!请问大人到小店是有什么事吗?”老辛此时已经回来了,见到裴宴秋还险些吓出一身冷汗,以为自己铺子又被什么人告到大人那去了。
“这位就是老辛,是陶记的铺主。”叶抒苒朝裴宴秋介绍道。
“嗯。其他人呢?”裴宴秋打量了一番,便知道老辛是个良善之人。
“哦哦,这位是我侄子阿昀。”老辛便把阿昀拉出来,还附在阿昀耳边提醒。
“草民见过裴大人。”阿昀行了一个不怎么规矩的礼,看得老辛眼角直抽。
“免礼。”裴宴秋看了他一眼,看出来这小子对抒苒有着不同于朋友的心思,语气变得冷硬了不少。
“裴大人,还有一位不知跑哪里去了,他经常不在店里,不怎么着调。”老辛说道。
“那个人名唤施冶,平日里老跑去听曲,所以少见。”阿昀补充道。
“哦。”还是个街溜子?裴宴秋见了这几人,越发放不下心来。
若是要出远门,他更想自己照料那位姑娘。
“裴大人,看完了我们准备打烊出门了。”叶抒苒扯了扯他垂落的袖子。
“嗯,看完了。你同我一起走,傍晚就出发。”裴宴秋俯下身子,几乎是贴近在她的耳旁说。
她只感到耳畔一阵酥酥麻麻的,还瑟缩了一下,气鼓鼓地睨了某人一眼。
老辛见状有些诧异,但很快回过神来。
“那我定的另一驾马车便退了。”老辛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啊。”
叶抒苒则是一阵脸红,她就知道!某人真的...没安好心。
“有劳老辛了。”叶抒苒朝老辛讪笑两声。
“没事没事。”老辛摆摆手,表示自己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