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泽怎么也没有想到,找工作面试,竟然遇到高中同学。
坐在老板椅上的人,穿着精致的黑西装,俊美无双,白皙的面容,修长秀丽的眉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明亮而淡雅,高鼻梁,薄唇红润,刀削的下巴,耳边戴着一颗精致的蓝色钻石耳钉,雪白的衬衫
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透着一丝精致的慵懒。
他只是坐在那里便透着天之骄子的贵气与典雅。
高中的时候,这人便是全校所有师生瞩目的焦点,女生尖叫痴狂的校草,而今日又是上市公司的总裁。
昔日同学同桌,现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弦泽不会自以为是地搬出旧交情套近乎。
“老同学?”
温和的语气淡淡而优雅,既显得亲和又不过亲热,让原本有些尴尬的氛围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俊美而优雅的总裁捏着桌的精致的茶盏,一边闲散地倒着茶水,一边攀谈地笑道:“高中毕业后,大家都没有再联系,后来同学聚会,我也忙,没有参加,渐渐地,都生疏了。”
这话说得十分客套,弦泽听得很心烦,他现在想的就是:钱。
什么老同学新同学,只要不给他画大饼,每个月按时发工资都是好同学,而他相中这家公司就是因为工资高、福利好。
周总裁不紧不慢地倒着茶水,一边观着弦泽,一边呷着茶。
外面一道闪电滑过窗户,雷雨飘洒,轰轰隆隆,掀起大风,吹着窗户噼里啪啦响,弦泽稍微定了定神,直截了当亮出自己的工作履历,道:“我毕业后一直从事外贸工作,铺货,上货,还有数据分析都很在行,还曾经帮助上一任老板扩展公司,去过外地建立过分公司……”
坐在老板椅上的人一边听着,一边抽了根烟,在弦泽停顿的时候,道:“我可以抽烟吗?”
他在询问,很有礼貌。
弦泽道:“您请。”
您?
周子晏多少有点想笑,修长白皙的指尖弹着烟灰,看着履历,听着弦泽的解说。
等弦泽说完后,周子晏问道:“住哪里?”
弦泽道:“在杨柳巷子胡同住,距离咱们公司很近。”
巷子胡同是老旧的城中破村,上个月,蓝靖涛拉他投资,他刚投了钱进去,如果不出意外,这半月里便要拆,水电早在月初就掐断了,如果不出意外,截至今晚,所有的租户都应该搬出去了。
周子晏低头将没有熄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按了按,端起手边放得半温的茶水,抿了一口。
面试近尾声时,弦泽有点紧张,道:“您看我可以吗?”
周子晏道:“可以。”
“真的!?”
弦泽差一点热泪盈眶,激动地站起来,道:“周总,您放心,我一定很努力,不让您失望!”
周子晏笑了,等人离开后,对助理道:“是不是很可爱的人?”
可爱?
助理卓清然,二十七岁,名牌大学毕业,双博士学位,兼四国外语,三年前在父亲的举荐下,跟着周子晏学习跨境贸易,欲朝AI智能领域发展,将公司最新推出来的AI智能新品通过线上售卖。
他自入公司跟着周子晏以来,从未见过他敬仰的周总裁面试过什么人,更没有见他夸过什么人。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个叫弦泽虽然业务还算可以,但并不是稀缺的人才,开七八千的工资,半个月招几百个都没问题。
可爱吗?
助理推了推微微有些下垂的眼镜,道:“抱歉,没看出来。”
周子晏抽了根烟,对助理道:“出去。”
助理微微一愣,躬身道:“是。”
安静的总裁办公室内,总裁一边抽着烟,一边站起身,来到宽大的落地窗边,看着楼下奔跑在雨水中的人。
青年踩着水洼,跑得极快,方向是那片破旧打着红红拆标的城中村危楼。
周子晏在落地的玻璃窗看了一会儿,下了楼,到地下车库,开着车,不紧不慢地来到公司附近即将拆迁的破城中村,将车停在城中村入口不远处,点了根烟,坐在驾驶座上,眯着眼,看着大雨天里被房东赶出来的租客。
没有雨伞,也没有雨衣,连躲藏的地方也没有,被雨水淋湿的青年对一个穿着杭州丝绸衫的房东大妈央求道:“让我再住一晚,就一晚。”
房东大妈黑着脸,道:“我没有退给你钱吗?”
狼狈的青年攥着手里的钱,眼里生热,直落泪,道:“这大晚上的,你让我往哪里找房子?”
房东大妈指着不远处亮着霓虹灯的酒店大厦道:“住一晚也就一二百,抠门什么?”
一二百他也舍不得,他要攒钱娶老婆。
房东大妈说完就离开了,青年在雨里来回踟蹰,似乎十分眷恋那破落的拆迁村落一般,不舍离去。
午夜的钟声响起,凌晨十二点,青年还在大街上徘徊。
周子晏下了车,精致低奢的皮鞋踩着泥水,来到破村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叫老板道:“来一碗热馄饨。”
老板笑道:“好哩!”
他正吃着,听着有人道:“周总,您怎么在这里?”
周子晏坐在雨棚下,转过头,看着被淋得浑湿的青年,道:“我刚和朋友聚会,回家正巧路过这里,闻着这儿的混沌挺香的,过来尝尝。”
“那您是来对地方了!”
弦泽笑道:“整个冀城,就这里的混沌最好吃!”
他说着坐到棚下,招呼刘老头,道:“给我来份大碗的,加点醋,再加点辣椒。”
馄饨上来,青年大口秃噜着,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笑道:“您要是喜欢这里的馄饨,以后给我个短信,我随时给您带一份。”
周子晏笑着没说话,快吃完的时候,看着青年,道:“不回家换件衣服吗?”
弦泽讪讪地笑了笑,道:“我……正在找地方住……等找了地方,就换衣服……”
周子晏道:“我家在附近,要不要先去我家换换衣服,湿衣服穿久了会感冒。”
“这……不太好。”
弦泽有点犹豫。
周子晏放下勺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看了眼浑身湿透的青年,道:“如果生病了,就要请假,请假不影响明天上班吗?”
弦泽不犹豫了,道:“好。”
他跟着周子晏来到车边,看到周子晏的车时下巴掉下来,忍不住惊叹道:“今年才出的真特斯?”
周子晏道:“喜欢吗?”
弦泽几乎膜拜一般,绕着车身走了一圈,借着路边微弱的灯光看了又看,赞叹道:“最大马力,最豪华设计,最超速!”
他倚着车门,脚下踩着泥水,看着弦泽,弦泽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原本,他这种**丝和周子晏这种上流社会的钻石贵族天差地别,当年成同学还是因为借着他爷爷和周家老爷子有点旧交情,沾了周家老爷子的光,进了个贵族学校,和周子晏成了同学。
弦泽摸了摸头,进入车里的时候有点犹豫,但看着老同学真诚的目光又觉得自己的犹豫很多心,显得小家子气,于是安心民到了车里,坐在副驾驶上。
精致的真皮座椅和他身上低廉的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弦泽尽量坐着不动,不让自己这个满身湿答答的“污人”再多弄脏一点地方。
车开得很慢,出了破旧的城中村,驶入一个宽阔的绿化带。
平展的道路,没有一点颠簸,过了绿化带,听闻一阵水声,弦泽看到一条人工湖。
能在一个小区里建造一个能停下豪华游艇的人工湖,必是非常阔气的小区,里面全是四合院一样玫瑰篱笆墙围着的别墅。
车停下来的时候,雨水也停了,大门口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佣人将门打开,迎接着雇主回来。
周子晏下了车,弦泽也跟着下了车,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别墅了,佣人接过雇主的钥匙,管家出来迎人。
弦泽从下车开始,便有点恍惚,面前是一座如空中花园一般极奢华的别墅。
宽阔的庭院里平整的草坪,墙边盛开的玫瑰散发着迷人的清香。
欧式浮雕的大门下漂亮的层叠水晶吊灯,将整个院落覆盖一层柔和而美丽的光芒。
洁白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干净而明亮,宝蓝色鸢尾花暗纹的地毯上放着大理石茶几,真皮沙发,缀着水晶的华丽窗帘,无一处不奢华雅贵。
弦泽拘谨地站在大门口。
“不进来吗?”
弦泽不好意思道:“我……”
“进来吧。”
周子晏道。
客厅实在太干净又豪华,弦泽犹豫再三,浸湿的破皮鞋踩在地板上,进了门,却又不知道脚往哪里放,尴尬地站在那里。
佣人道:“先生,水放好了。”
“嗯。”
周子晏对站在门口的人,道:“浴室在走廊最里面右手边的房间,你先去洗,你给你找两件衣裳。”
弦泽讷讷地点点头,道:“谢谢。”
弦泽来到浴室,脱下贴在身上湿透的衣服,躺在浴缸里,顿时感觉浑身舒适,浴缸上还放着玫瑰花瓣,还有一堆泡泡,旁边还点着香蜡。
干净,整洁,浪漫。
弦泽不禁想,有钱人还真懂得享受,正享受着,看到浴池旁边的一个精致小木柜上摆着一张照片。
他的照片?!
弦泽认真地看了看,是他的照片,高三参加冀城少年武术锦标赛得冠时的照片,照片上还有水印,某年某月某日。
周子晏拿着衣服进来的时候,如无意一般,看了一眼放在柜子上刚被动过的照片,道:“我妈是个跆拳道武术爱好者,很仰慕你,这张照片是她上次来的时候忘在这里。”
弦泽忍不住笑道:“阿姨真可爱。”
说着“唰”一下从浴缸里站起身!
他的身材非常健美,明亮的小麦肤色,光滑而充斥着张力,这一出浴,相当诱人,偏当事人毫无察觉,尴尬地看着老同学,等着对方将衣服递过来,但对方似乎眼神有些失焦和涣散,呆呆地望着自己。
弦泽抬手在老总面前晃了晃,咳了咳,道:“那个,衣服……”
周总裁本就极俊美,皮肤白皙如雪,稍微有点红就像桃花一样粉艳,此刻,整张脸非常红,简直就像熟透了的红苹果一样。
弦泽靠近了他,奇怪道:“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弦泽说着关切地靠得更近,欲伸手探向周子晏的额头,摸一摸温度。
周子晏往后退了一步,弦泽讪讪地收回手,往后退了退,道:“不好意思。”
“没事。”
周子晏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过身,道:“你先拿架子上的汗巾擦一擦,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
弦泽答应着,走出浴缸,脚踩着光滑的地板,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倒,惊呼一声,就要摔倒时,被人抱住,道:“小心。”
“多谢。”
弦泽站好后,拿起架子上的汗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您要洗洗吗?”
周子晏淡淡道:“我等一会儿洗。”
弦泽擦干身体,周子晏拿来衣服,放在门边,交代了一声便走了。
弦泽一米九五,周子晏一米八,弦泽比周子晏要高大半头,所以穿着总裁的衣服有点显小。
华丽的客厅内,佣人煮好了现磨的咖啡,房屋的主人坐在欧洲进口的真皮沙发上,似在出神,又似没有,对客人道:“尝尝。”
佣人递上精致的咖啡,笑请客人,道:“先生请。”
弦泽接过咖啡,有些拘谨,喝了一口,想找点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周子晏饮着咖啡,垂眸道:“你可以住这里。”
“啊?!”
面对弦泽的惊讶,周子晏很平淡,道:“我不介意。”
谁说老同学没情谊?
老同学最讲情谊!
弦泽拿起果盘里的橘子,剥了一个,热情递给老同学,道:“请。”
周子晏接过橘子,一瓣一瓣地剥吃着。
次日,弦泽起了个大清早,穿戴整齐到公司报到,傍晚回来,看到老总,脚步带风一样,小跑到跟前,道:“周总,您赏花呢?”
周子晏穿着一件雪纺的真丝睡衣,悠闲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开得正娇艳的玫瑰花,回过头看着弦泽,道:“工作顺利吗?”
管家带着两个佣人在院子里摆饭,弦泽跟着老总坐下,等着老总动了筷子,才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拍马屁,道:“周总,咱们公司真厉害!竟然是三个大类目的头部卖家!您真是年轻有为啊!”
周子晏看着对坐的人神采牛气的又巴结讨好的模样,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停下来。
弦泽很快适应了新工作,整日埋头在电脑前,好似不要命一样,玩命地干活,第一个月就拿了一万的工资,这在公司绝对史无前例!
主管高兴,领导夸赞,连总监也留意到他,员工表彰大会上,黄总监道:“看看弦泽,早上七点就来公司上班,晚上十一点才下班,中午还要做两个小时的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一点不抱怨,瞅瞅你们,多干点活就像上刑一样,嗷嗷直叫,还想拿高工资!”
满公司二百多人无不如芒在刺,唯有弦泽站在讲台上笑得春光灿烂。
到了九初十八,弦泽算着婚期请了假,挥别同事,笑道:“七天后见。”
大伙也都挥挥手。
等人走后,刘胜就道:“哪个不长眼的嫁给这抠唆的人!”
刘胜不喜欢弦泽,没人喜欢弦泽。
一来,弦泽太抠门了,一块钱都舍不得多花,别人请他吃块糕点,他拒绝,虽然拒绝得很礼貌,但弄得人很不自在。
二来,弦泽太勤奋了!
他没来的时候,大伙都过得很平静,他一来,简直就像一条泥鳅搅浑水,搅得大家都不安生,好似天天一进公司就有人甩一耳光,嘲讽着大伙脑子笨,不好使,又偷懒,往白了说,出来打工就是混口饭,有事没事摸会鱼儿,上班就上班,下班回家,各有各的事,谁像这个精力旺盛干起活来不要命的傻逼一样真将公司当成家,老板当成他老婆,磕着劲地给老板添砖添瓦,盖高楼大厦。
弦泽入公司一个月,早就成了众人嫌弃的对象,偏偏他自己不觉得,甚至不知道上一个公司为什么几个前同事合起伙来挤对他,给他穿小鞋,逼得他不得不辞职。
这会儿,他说他结婚了,谁真会为他高兴?
没一个人不黑着脸,心里骂:傻逼也有走狗屎运的时候。
十年网恋,恋爱成真,就要结婚,弦泽坐着城际大巴回到龙景村,一路上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