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麻将桌
“常高兴,你可快点醒吧,老许抽风越来越严重了。”
这句话,常乐听到了,可他醒不了。
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四周是一片漆黑,除了自己周身半径一米左右的范围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常乐刚开始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在黑暗里来来回回走了好久试图找到一个出口或者墙壁之类的。
但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了好长时间之后,他最终只能无奈接受一个事实,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出口,没有墙,甚至可能都没有边……
他就像一颗被安放在无边黑暗里的孤零零的电灯泡,除了照亮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倒是偶尔能听到一些人跟自己说话的声音。
细碎的,不仔细听都注意不到,但是静下心来仔细听却也能捕捉到其中大部分的内容。
但他似乎只能听到对着自己说的话,而在自己身边的其他不以自己为交谈对象的声音一概听不到。所以得到的信息也都是断断续续的。
最多的就是贺文斐了,大多数都是在抱怨许平章和程凯泽。
从他的话里常乐大概猜到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陷入昏迷,而许平章为了照顾自己的躯壳和让自己醒过来做了不少不太符合他一贯行事风格的事。
按贺文斐的说法,许平章连办公桌都搬到自己床边了,那按理说每天跟他相处时间应该很多的。
可这么久了,他却几乎没怎么听到许平章跟自己说话。
应该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什么的。但那时候常乐还在致力于找到从这个黑暗空间里出去的方法,也没太注意。
之后就没了。
这会儿耳边还能听到贺文斐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听到他说许平章不同意找劳拉帮忙而是拐着弯地找申冰,舍近求远什么的。
常乐倒是觉得许平章做得对。
劳拉要是知道了,不仅帮不上忙,而且以她那个脾气不一定干出什么事来,估计只会横生枝节。
至于申冰……
常乐叹口气,申冰那家伙要是能在这种事上帮上忙,他自己就不会隔三差五被灵异事件吓个半死了。
“早跟你说我也是光杆司令了……”
在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办法离开这里之后,常乐意识到他应该是在一个处在阴阳两界之间,不属于任何一方的空间里。
他一开始猜测自己是在跟黑雾对峙的时候,被对方拘走了魂魄,被关在什么法器或阵法里了,因此很着急想要离开这里。
毕竟他还不想真被操控黑雾的咒术师当补品吞了。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自己的魂力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居然在缓慢恢复中。那也就是说这绝不是黑雾背后的咒术师拘魂的法器或阵法。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在黑雾最后自爆那一下时被打得魂魄离体,卡在了阴阳两界之中。
虽然这个情况也不算好吧,但先不管现在在哪里,确定了这一点常乐心里暂时稳了下来。
他现在只需要再等等,等魂力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试着想办法破开这个空间。
只要离开这个空间,不管是以魂体的状态出现在阴间还是阳间,他都有办法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就快了,就快了……
常乐感受着自己魂力的积聚,心下略带着点动手前的兴奋和无法预知结果的忐忑。
常乐破开空间出来的瞬间,无暇注意周围的情况,只立刻向着一个直觉中生机最旺的方向逃去。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快了,以他遇到过的天师术士鬼怪妖邪,有一个算一个,能在毫无准备之下拦住他的最多就两个,其中有一个还得算上他自己。
但是,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他就已经被人揪住,一把按倒了。
“生魂?”
这两个字一出,常乐跟对方一样惊讶。
怎么着,您抓我之前不知道我是生的吗?
见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也不像立刻要把他关回去的架势,常乐没有急于挣脱或反击,而是分出心神看了下四周的情况。
他正被以一个反扭手臂头颈向下的姿势按在一张麻将桌上,对,眼前就是一张绿油油的发财。
以现在的角度,除了背后按着他的人,他还能看到桌子周围坐着另外三个人。
显然,这四个人之前正在搓麻将。
“嗯?”旁边一人似乎很惊讶地嗯了一声。
随即,一张格外白净清秀的突然凑到自己面前,盯着他仔细打量起来。
“哎?怎么会有生魂呢?”
那人似乎很是不解,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常乐的脸,似乎在确认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本来应该抓的是什么?”旁边有人出声问,也伸出手指来戳了戳常乐。
“一个逃魂……”
“没去报到?怎么死的?”
“车祸。”
“……这个怎么看也不像车祸亡魂啊,你这都能抓错?”
“我没抓错!车祸那个已经押回去了!”
“那这是哪来的,抓一送一,一钩二魂呐?”
“哎……他怎么跑我拘魂袋里的?”
“你自己抓的你问谁呢?”
“我也不知道啊……”
白净青年和他对面的一个一身运动装的青年你来我往地说着。
而身后按着常乐的人,和常乐头顶对着的人则一直没有出声。
常乐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几人分给自己一点注意力,“那个……能先放开我吗?”
他被从麻将上拉起来,但是并没有完全被放开,一只力量惊人的大手搭在他肩膀上,将他稳稳按作在椅子里。
角度变换,常乐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处中式风格的小院儿,从建筑布局到山石花草,处处透着讲究,但是风水却极其古怪。
常乐虽然专攻的不是风水堪舆这一块,但这么明显的反常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在阳间了,可是这处小院里的风水却明显不应该是阳宅的布局……
加上之前这些人的对话……
他看着对面穿着居家服和运动服,仿佛就是周末约打牌的白领一样的三个人,心下对这些“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在他观察猜测对方身份的同时,周围四人也在仔细打量他,并继续交流。
“确实是生魂没错。”刚刚没说话的一个高个儿青年肯定道。
“你惨了。”跟他穿着一样运动服的个子稍矮的青年说,听声音是刚才戳过自己脸的那个。
“不对啊……生魂怎么会被钩住呢?”穿着居家服的白净青年满脸疑惑。
“他当时魂魄离体了呗。”
“那也不对,他那缚魂锁只钩阴魂。”
常乐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没有出声打断,突然感觉到头顶有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正盯着自己脑瓜顶看。
他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黑到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个魂魄有点……奇怪。”他声音低沉冰冷不带任何起伏,一出声,对面三人立刻停下了讨论,齐齐看过来。
说完,就抬起另一只手向常乐头顶伸过来,另一只手仍将本能想要挣扎躲避的常乐死死按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但他并没有做什么常乐以为的攻击动作,而是用手指在他头顶轻轻点了一下,然后翻过来轻轻吹了口气。
他指尖上沾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功德金光?”
“嗯?!”
“等会儿……”
三人齐声惊呼,立刻凑上前来,围着他的脑瓜顶研究起来。
常乐感觉自己像是在手术台上被开瓢的病人,主刀医生正将自己脑部的病变一一指给他带的学生看,一边手术一边上案例课。
“这不对啊……”
“他这金光质量和浓度不匹配啊……”
“位置也很奇怪,不在灵魂上却附着在魂力上……”
三名学生发出了疑问,纷纷表示这个病例他们没见过。
“魂力不是他的。”钳制着常乐的导师给出了答案。
三人立刻恍然大悟地啊了起来。然后齐齐后撤半步,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常乐,看得他浑身都有点毛毛的。
“你小子可以啊!”运动服青年满脸惊讶,“这种质量的功德金光,少说得是个十世善人了,你能把人家的魂力弄到自己身上,手段了得呀!”
这话说出来常乐一开始还以为是讽刺,但看对方的表情,居然是认真在夸他,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神情,似乎想让自己教教他怎么办到的。
他旁边的高个儿青年无奈地拍了拍他肩膀,应该是想让他态度上收敛一点,但是看过来的眼神却似乎也带着相同的求知欲。
这……他真教不了,因为常乐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他的魂力怎么就不是他的了?哪个十世善人,什么功德金光?
就在常乐还懵着的时候,白净青年突然啊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说完立刻看向还按着常乐的男人,用眼神跟对方确认。
见到对方点头,白净青年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难怪……”
难怪是生魂还会被他的缚魂锁勾住,难怪关在拘魂袋里这么久却什么事都没有,难怪他被老郁按着居然还能保持神志清醒……
“难怪什么呀?”运动服青年见这俩人眉来眼去地打哑谜,忍不住开口问:“说清楚啊,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常乐默默送去一个赞同的眼神,他也等着呢。
谁知白净青年却面色一整,摇头道:“不能说。”看到老郁微微点头,他又用力点了点头,再次强调了一遍:“不能说。”
然后他有点为难地嗯了一声,问:“要带回去吗?”
他这话一出,常乐立刻心里一突!寻思着想跑,使出全部力量奋力一挣,想要脱开钳制。
但是按住自己的大手却纹丝未动,他刚刚那搏命一样的劲头,在那力量下就好像是放了个无声无息的瘪屁,什么影响都没有。
这是常乐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绝对压制。
对方感受到了他试图逃跑的动作,低头看过来。常乐对上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心里暗叫完蛋了。
好在下一瞬间老郁就说了不行。
“他阳寿未尽。”
这话一出,周围几人都了然地点点头,明白老郁的顾虑。
白净青年问:“那放回去?”
常乐眼皮一动,心里疯狂点头说对对对,但是面上努力保持波澜不惊的状态,尽量不透出急切的心情。
“不能直接放。”
这话一出,常乐立刻感觉到自己手腕脚踝同时一紧。
他还来不及反应这是什么就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