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斗法
巨大的撞击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回头看过去时,身后已经看不到任何一辆车的影子了。
许平章突然注意到什么,往来路的方向跑回去。
贺文斐和保镖他们想着没了货车也就没了危险,便也跟着往回走。
却听到常乐冲他们喊“别过来!”
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片浓重的黑雾正压在常乐头顶上空。他伸手掐诀与之对峙,但是只能堪堪将那黑雾逼退半米左右。
贺文斐立刻拦住了保镖和卢佳等人的步子。那黑雾他见过的,在于聪离魂那次。
“老许!”
他想把许平章也喊回来,可那人跑得太快,现在已经到了常乐近前了!
常乐感觉到许平章的靠近,本就因为与黑雾对峙而警戒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赶紧走!”
他紧盯着黑雾,就怕一个没注意让里头的东西跑出自己的控制范围,几乎无暇他顾,但还是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想让许平章赶紧离开。
常乐之前跟这黑雾缠斗耗费了不少力气,本来已经占了上风,可就在要成功把这黑雾擒住之前,他感应到了许平章有生命危险。
虽说理智上他知道当时最好的选择是先处理了黑雾再来救许平章,否则施法中断损耗自身不说还容易腹背受敌。
奈何……
他强行收回术法,顾不上坠在他后头的黑雾,紧赶慢赶将将救了许平章等人。可终是把自己陷进了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再次跟黑雾对峙,形势已然倒转。
他现在能抗住黑雾已经很吃力了,许平章这个不省心的还跑过来让他分心。
常乐见许平章并没有按自己说的赶紧离开,心下着急,高声喊贺文斐让他快把人拉走。
他担心自己很快要顶不住了。
“常乐!”
被保镖和贺文斐拉着往后退,许平章不放心地叫常乐,希望能从他那得到跟以前很多次那样胸有成竹的肯定回应。
但是没有。
常乐根本没精力分给这边一点,全都专注在黑雾上。
之前他设聚魂阵的时候也很吃力,甚至明显地透支了体力,但是他行动之间没有任何慌乱,即使是放血祭阵到整个人像要油尽灯枯的程度,神色也依然坚定平稳,因为他清楚自己能做到也能承受后果。
但现在,常乐的神色里带上了许平章从没见过的慌乱,是对于如今形势走向的不确定,以及对结果的无法预估。
“老许!”许平章一直挣扎着想要再跑回常乐那边,让拉着他的贺文斐和保镖都很吃力。
“我们帮不上忙只能拖后腿!”他高声提醒道,希望许平章能清醒一点。
许平章听到了,他也很清楚事实正如贺文斐说的那样。他们离得近了反而可能让常乐有所顾忌而不好施展。
但是……
他不再挣扎,任保镖护着自己往前走,但却忍不住一直回头看向常乐的方向。
浓重的黑雾不停地变换着形态,想要挣脱出常乐的控制范围。
它能感受到常乐此时已经不如之前那样游刃有余,自然想要抓住机会反杀。
常乐不知道也不在乎黑雾有什么想头,他现下只等着众人离开危险范围就要使出杀手锏了。
就像贺文斐说的那样,周围有人的时候他有所顾忌不敢出手,因为这一招实在是波及太广。
这黑雾比之前见到的那次强了好多,如果不是他魂力意外恢复,早些时候碰上还真不一定能占得了上风。
不过现下形势逆转,多想无益。
常乐感应到许平章几人已经离得足够远了,立刻念动咒语,一条手指粗细的锁链从他袖子里自动钻出,瞬间环绕在黑雾外围。
那黑雾一触碰到锁链就剧烈挣动起来,二者相接触的地方立刻有黑色雾气被剥离一样丝丝缕缕泄出,那细碎的黑雾像有意识一样,想回到本体中却被锁链的力量格挡开。
转头四散着在周围寻找可以跻身的地方,可不管怎么在周围四散倒地的杀手身上徘徊流连,就是没办法进去。
那些黑色细丝扭曲着来回乱窜,却无处附着,没多久就消散在空气中了。
随着锁链越收越紧,越来越多的细碎黑雾被剥离,留在锁链禁锢中的只剩不算大的一团。
但是常乐却丝毫不敢放松。
与黑雾对抗的银链消耗的是自己的魂力,虽说现在黑雾力量被削弱,但他自己的魂力也所剩不多了。
要对付剩下的这团也不敢说很有把握。
常乐再次感应了一下许平章的位置,确认他离得足够远之后,深吸了口气。
然后口中刚刚一直声调平缓低沉的咒语骤然一变,带上了肃杀之气,而手上也随之而动,一套法诀快得只能看到残影。
是斩魂咒。
他之前本来是准备捉了这黑雾以查探其背后的咒术师,但现在他是没那个力气费这份功夫了。万一出了岔子让着黑雾脱逃了,自己讨不了好不说,还可能把许平章那几个普通人也搭进去,索性直接灭了,至于线索以后再说吧。
他早下了决定,所以手上法诀打得干脆,咒语也念得飞快,想要速战速决。
咒语念到最后一句,法诀也定在了最后一式。
噗一声轻微到几不可闻的响动。
常乐口中咒语一顿。
有什么东西刺入了他的背部,打断了他的施咒。
他身后有人?什么时候在那的?他为甚么一直没感觉到?
电光火石间,常乐根本顾不上回头看,因为眼看着被禁锢在锁链里的黑雾就要脱身了!
绝对不行!
常乐口中念出了法诀的最后一个音节,手指飞速点向黑雾。
一道惊雷从空中轰然劈下,好像一把锋利的朴刀带着寒光重重劈斩向地面,烟尘四起,砂石崩散,所过之处,不论是地面还是山石植被,甚至是倒地的杀手身体上,都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灼烧印记。
而斩魂咒落下的瞬间,黑雾发出一声尖利愤怒的嘶吼声,霎时消散无踪。
整个区域没被斩魂咒劈到的只有常乐,和紧紧贴在他身后的那个人。
常乐回身手刀劈向身后之人,被对方后退几步闪过。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一个身穿破旧冲锋衣的中年男子,眼中全无神采,瞳孔涣散但中心却隐隐透着一点暗红色,周身隐隐还有黑雾游走……
他本来应该已经死了,却在濒死之际被黑雾寄身了!
难怪他刚刚没感觉到有人靠近,因为他根本不能算人。
之前用意志力硬抗着施咒的常乐,刚刚那记手刀已经是强撑了,如今他浑身脱力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寄身中年男子的黑雾应该是一开始被银链的力量剥离掉的部分,没想到居然能撑着找到了可以寄身的人。
失策了。
常乐在心里暗骂自己。
记得给那些杀手下封印避免黑雾寄身,却忘了还有大货车里的那个司机……
百密一疏啊……
如今,自己怕是要折在这了。
常乐半趴在地上,双手用力撑着地面,尽量抬头面对着黑雾缠身的男人。
“要不……咱打个商量?”常乐试探性开口,“刚刚劈那一下损失多少我回头给您补上……”他讪笑着继续道:“您抬抬手,放我一马?”
中年男子无神的眼睛盯着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常乐知道那是操纵着黑雾的人透过这具躯壳在看着他。
他保持着带点服软和讨好的笑容,投降的姿态摆得很到位。
然而对方显然并不打算跟他废话,捡起旁边不知哪个杀手之前被常乐踢飞的枪就准备斩草除根。
子弹射出的瞬间,常乐已经不在原地,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中年男人身侧。
本来想借着假装求饶多拖延一会儿恢复体力的常乐在心里叹气,这黑雾背后的咒术师一点都不好忽悠,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完全不上套。
他早就暗暗蓄力准备着出其不意攻击被寄身的男人,所以对方刚准备开枪的时候他就动了。
趁着对方一枪落空的间隙,常乐用刚刚攒起来的力气扑上去,一手劈向他手腕卸枪,另一只则悄悄捏了个诀,迅速点向对方额头,想要把黑雾逼出体外。
男人手里的枪被他顺利击落在地,常乐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自己另一只掐着法诀的手,在将将要碰到对方额头的时候被挡住了。
对方看破了他的动作,刚扔掉枪的手此时直接握拳向常乐腹部攻击过来。
常乐暗叫一声不好,但再想要后撤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抬手去挡。
背部的刀伤还是影响了他的行动,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上,他都没办法压制住被黑雾寄身的男人。
如今二人看似僵持不下,男人挡住了常乐驱邪的法诀,而常乐也挡住了男人袭向腹部的攻击。
但是要继续下去,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常乐?”
背后不远处一声呼唤让常乐浑身一惊!
这时候许平章怎么过来了?
还来不及多想,常乐就感到与自己对峙的男人周身的黑雾明显躁动,似乎是想要主动脱身离开。
他是想要放弃现在这具躯壳,夺取许平章的身体!
“想都别想!”
常乐咬牙低斥,倏然放开了阻拦对方攻击的那只手,任对方一拳击在自己腹部。
这一拳阵得他五脏六腑轰然剧痛,喉间腥气上涌。
常乐用刚松开的手接住这口血,反手直接拍向对方头上,连带着自己掐着手诀距离对方只有寸许的另一只手一起,狠狠钉在男人额顶。
一瞬间,男人像是被泼了一身浓硫酸一样哀嚎起来,身体剧烈扭曲抽搐着。
黑雾在男人的周身钻进钻出,像一条条蜷曲缠绕的黑蛇遇到了天敌,想要找到藏身之处又或是逃离的出口。
常乐丝毫不敢放松,双手死死压制着对方的身体,不让他挣脱。
黑雾不管是向内藏还是向外逃,都无法逃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销蚀飞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冲刷它的力量,稀释它的浓度。
突然所有的黑雾都不再外泄,而是迅速收进了体内,聚集在一起。
常乐心下暗叫不好,可是他现在已经无力对此做出反应。
下一瞬间,仅剩不多的黑雾突然爆开,将常乐震飞出去,而黑雾自己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消失无踪了。
“常乐!”
许平章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常乐被甩飞出去的情形。
他看到了黑雾最后消散的情形,以及中年男人突然像被抽空了血肉变成干尸一样颓然倒地的样子。
但他顾不上细想,只赶紧奔过去查看摔在地上的常乐的情况。
“怎么样了?”
晚了他几步的贺文斐只看到许平章轻轻把人半抱起来,而靠在他手臂上的常乐很显然没有任何反应。
刚刚他们在稍远的位置看到原本笼在这边半空上的黑雾消失了,就猜到常乐应该是赢了。想着这小子每次施法之后那体力透支的废物样怕是已经脱力,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们就赶紧过来准备“捡尸”,顺便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这次的“刺杀”现场。
刚让保镖松手,许平章就跟插了翅膀似的直接飞奔过来,他嘱咐了保镖照看卢佳,也赶紧追过来。
到这一看,果然常乐已经体力透支如往常一样晕过去了。
贺文斐倒是没有太过担心,毕竟这小子几乎每次都来这么一回,但只要醒了之后多进补,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让他觉得反常的是老许这家伙。
今天从一开始他就特别奇怪,尤其是看到常高兴跟人斗法的时候,之前怎么没见他这么紧张人家呢?
贺文斐打量着将常乐小心抱在怀里的许平章,见他那俩眼珠子都快贴人家脸上了,他清了清嗓子提醒对方自己还在这里。
许平章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常乐,眉头紧紧皱着,面上的担忧之色丝毫无法掩饰:“不太好,背后有伤,赶紧回去。”
虽然之前见过很多次常乐施法之后脱力的样子,甚至之前有几次他的状态明显比现在更差。就比如设下聚魂阵那次,简直像被法阵吸干了生命力,整个人看着油尽灯枯一样。
而现在他怀里的人虽然面色苍白,但并不像之前那么憔悴。
然而,莫名的,许平章心下总觉得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