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中旬,潘南山跟她说要去趟北京办理晚一年入学的手续,她现在凡事都很依赖他,言下之意是想跟他去,一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毕竟肚子大了起来;二是一个人去麻利的办完就可以赶紧回来陪她;她最终妥协于他的担忧,而且他为此与母亲大吵一架,他考上之后母亲便不大管他了,这倒有点反常,突然对父亲殷勤起来,南山没有这许多心思细想,打点行李后两人便依依惜别,她在小院门口与他作别,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她心里七上八下,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十分不依不舍,这像最后一次见面。
小菊雇了一个专门做饭的保姆随时看护她,一个女人的生存能力是多强,没了男人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就能抓住一个男人当做长期饭票,这一天她照例把自己的原版素描手稿交给出版社,社长兜兜转转、言下之意是拒绝的意思,她纳罕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原来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她在机构任职老师期间与潘南山的亲密合影,网友开始深扒她的底细、来龙去脉,谩骂也更是不绝于耳,只是她封锁在自己的幸福王国里并没人透漏消息给她,出版社经受不住舆论压力停止和她的合作,自此亲戚圈里又流言四起,果然不检点的人走不长久的,没有师德,不要脸的烂货,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无所不用其极,她在经受了20天的网暴后,心里焦虑已经达到顶点,无法入眠,是在开春一个寒冷的早晨,她躺在床上,发现□□一汩一汩的热流从裤子里掉出来,她一把掀开被子,腿上全是腥湿的血和羊水,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的痛,越来越密集,她忍着剧痛扎挣着半坐起身惊慌失措的抓起床头的手机,拨打120,越来越疼,越来越疼,她不间断的在床上扭动自己笨拙的身子,像一条被炙烤的蚯蚓,痉挛般的扭动,额头上的汗粒一滴一滴往下掉,散落的头发牢牢的黏在脸上,电话里开始断断续续,只听见对方着急的呼喊,“喂,女士,请问你那里是哪里?”“太疼了,医生,救救我。月亮岛路华西塘村。。。。不行了,太疼了。”这头艰难道,她在无意识和有意识之间全身不停的颤抖,扭动,明显的感觉到肚子里的胎儿一点一点的往下在蠕动在滑落,她精疲力竭,胃部整个的挪出空间,她双手牢牢的抓着床沿边上的铁架,用力往下使劲,□□掉落出一个软糯的通体红紫的团子,随后止不住的血汩汩的往□□渗,她像泄了气的皮球,渐渐的失去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刘姐赶来的时候汗和泪混在一起,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淡黄的床单被揉皱成一团,小菊眼睑处的泪痕分明,枯燥凌乱的发黏在脖颈和左侧脸部,是打碎了的玻璃划痕,死命挣扎的绝望,她恨恨的睁着眼直直的望着天花板,一摸身子凉了,一个早产的小小婴儿全身发紫也已经凉了,警察和护士纷乱的脚步在这幢农家小院里杂沓着,上蹿下跳,院子周围围拢了一圈一圈的老人小孩,拍照、裹尸、装殓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这样把她轻浮的一生装裹进去,小菊想过死,可没想过这样死,排除他杀,给家属的交代是难产而死,实际上她用她的死来替自己平反,不过是在芸芸众生里爱上了一个少年,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就因为老师的身份,就因为他是她的学生,在这暗流涌动的网络世界里,害死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他们不承认他们是杀手,无处不在的杀手,秦小菊死在了潘南山最爱她的那一年,她带着他的孩子一起投奔去了另一个爽利和快乐的无极世界,她到底还是抛弃了他。
后来又有人道:“前次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她是个短命相,口鼻间的距离那样短,都是短命的鬼,况且做出那样不检点的事,都是报应。”
盘南山在极度悔恨和伤心欲绝中痛恨自己,跪坐在房间内,与小菊在一起的每一帧画面如同绵延的海浪奔涌而来,绝食了几日后昏迷进了医院。
他带着一束沾着露珠的野菊站在她的墓碑前,焚香叩拜,一个十足的老者姿态,墓碑上写着:“一个曼妙女子,来过这世上,认真的爱过一个人,成了一桩婚,孕了一个孩,不负此生,浓墨重彩的出现在潘南山的生命里,下一辈子她还想在野菊烂漫的山坡与潘南山相遇,相爱,只年纪再轻些,性子再热烈些,成为他人生里的光。”
此后潘南山终身未娶,在飘摇的世界各地成为风、成为旅人、成为学者,成为热爱生活的自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