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薇还从来没吃过望春做的东西,听她这般一问,是有些蠢蠢欲动:“想吃是想吃,可我也不想你累着。”望春没有再说什么,歪着脑袋靠在初薇的肩上。初薇的呼吸一下便困难起来,既怕呼吸重了叫望春发现,可又发觉自己不深呼吸根本喘不上气来。
初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效果并不大好,心跳也越来越快,根本无暇顾及牛车,好在她们早就出了镇,路上来来回回没什么人,看见牛车也会主动避让。
初薇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对了,无法呼吸,心跳也越发不正常,脑袋似乎也开始晕乎乎起来,就连最寻常不过的吞咽也变得异常困难。望春听着耳边擂鼓般的心跳声,也察觉出初薇的僵硬来,勾着唇坐直身子,初薇瞬间轻松起来,又有一丝丝的留恋,暗恼是不是自己方才没表现好,望春才不靠在自己身上的。
过了许久,初薇仍在想着这件事,清了清嗓子:“你若是累了,可以靠我身上的。”
原本已将此事抛之脑后的望春经她一说又想起方才的状况来,没有拆穿初薇的不自然,只笑着道:“好。”
牛车往昨日去过的山坡去,那儿连绵着几块山坡,边上的她们还不曾去过,按昨天那块的长势,兴许也会有很多。初薇从怀里掏出荷包数了三百文递给望春:“这是昨天挖的钱,一共六百四十文,给你三百文。”
望春不肯接:“你昨天已经请我吃过东西了,我不要。”
“那东西才值几个钱,这可是三百文。”初薇觉得望春脑子不大好使。望春还是摇头:“我只是闲着没事帮帮你罢了,我拿着这钱没用。”尽管昨天是两个人一块儿来挖的,可她那动作哪儿有望春利索,哪儿有一半是她的,晚上回去以后又是她洗干净的,按照三十文一斤来算,她顶多拿个一百多文,昨天姐弟俩又吃了她这么多,可千万不能再拿这个钱了。
“怎么会没用呢?最有用的就是钱了,我会变,钱不会变,你收着。”初薇把钱往望春手里塞,望春攥着拳头怎么也不肯放,两个人牛车也不管了,就在那儿犟着,一个非要给,一个非不要。
最终还是初薇退让了,只拿其中一百文塞过去:“那只收这一百文总可以了吧,你要是不收,我现在就送你回家去。”望春不大情愿地将钱收下,嘀咕着:“我又不是为了钱跟着你的。”初薇听见了,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跟你说,这人心是会变的,不论是丈夫还是朋友,都不能保证永远对你好,只有这个钱最忠诚,你藏好了,不要让你爹娘拿走了,也不要给高松。”
望春撇着嘴,并不服气初薇说的:“那我呢?”
“你什么?”初薇小心将钱收好,拉着牛车回到路中间,侧头看了一眼望春,瞧着便是不服气的样儿。
“我在你心里也是那样的吗?”望春手抓着车板,手指在上头抠着。
初薇又拿起包子递过去:“你不一样。”望春知晓待会儿便不歇下来吃午饭了,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我怎么不一样了?”她这般言之凿凿地教导自己,难道轮到自己身上,遇见喜欢的人便又毫无防备了?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傻呀!”初薇毫不犹豫,自己也拿了一个包子吃着。
“你才傻呢!”望春抬腿踢了她一下,但两人并排坐在一块儿,双腿垂在车外边使不上力,这一脚倒不像是生气更像是玩闹。初薇担心她动作太大摔下去,拉了她一把,笑着:“你还不傻吗?给你钱也不要,还嫌多!”
没有人看牛车,初薇将车从牛身上解下来,用一些枯枝杂草铺在牛车上盖住,又牵着牛爬到半坡,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它绑住。两人在山上忙到天渐暗,又背了一背篓下来,比昨日还多些。
“明天再去那块山头,这边的土兴许适合小毛茛生长。”初薇与望春约定着,又准备去镇上吃晚饭。初薇看看天色:“回去罢,天天去外头吃太费钱了。”
“也就这几天,我答应小蝶要给她带吃的,你不带一些回去给高松吃?”话是这般问着,牛车是一点也没慢下来,直直往镇上去。望春想起高松在家等候,便也答应下来:“那今天我来买,我也有钱。”
“你才几个钱,我给你买。”初薇今日挣了一两银子,比以往一个月挣得还多,先前这么多年,她辛辛苦苦统共才攒了五两多银子,今日一天便能挣上一两,又得了采买的差事,只要好好干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她开心不已,自然是想拉着望春好好庆祝的。
望春正要说一些拒绝的话,初薇打断了她:“那今日挖的这些我们明日平分,今日就让你买。”望春便没有再说什么。
“你别担心,王掌柜让我以后跟着张管事做,他是管采买的,跟着他挣钱的机会自然不少的,再也不用像以前搬货那样累了。高松说得没错,你果然是福星,我请你吃些东西不算什么。”初薇自然也明白望春是心疼她,心里也是暖洋洋的,她这几日在村子里虽然轰轰烈烈地收草,可那些人一面要挣这个钱,一面仍旧唾弃她,无非是没个正经女人的样子只晓得在外胡搞。
她爹娘和小蝶倒是为她高兴,但她给他们算钱时,他们也并没有像望春这般不肯要,客气了几句后喜气洋洋地收下了,只盼着跟着她赚一笔,心疼的话,这几日她只在望春这里听见了。
“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才不是我的缘故,你别听高松胡说,你那么努力,迟早都会有这样的机会的。”望春十分认真地看着初薇,她是知晓初薇如何弯着腰低着头默默努力的,就像她的名字那样,一点一点从土里慢慢钻出来,迎着风生长。她不明白为何那些人会取笑这样一个努力的人,所以她也不喜欢那些人。
初薇看着望春,笑着点点头。望春长得漂亮,很得男孩子喜欢,其实也很得女孩子喜欢,只不过她似乎总是冷冷的,不怎么说话,那些人围在她的边上,她也很少搭理,只有礼貌的问候便没有旁的,有些人说她高傲,有些人说她自命不凡,可她知晓,她同自己一样,努力做着每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她总会关心自己,总相信自己,从来没有高高在上地看不起任何人。
“王掌柜说,小毛茛坊里每年都收,我打算买些种子回去种,你认为如何?”初薇问望春。望春微微皱起眉:“你还教我要心存防备呢,这么一会儿,已经告诉我两件大事了,你不怕我说出去,叫别人抢了你的机会?”
“他们能抢走也是他们的本事,况且种小毛茛这事我本来也没打算一个人偷偷做。”初薇十分坦然,她确实不担心望春会说出去。
两人吃过晚饭,又买了两串糖葫芦两份糕点,是带给小蝶和高松的,种子问了几家都没有,有几家铺子已经关了门,她们准备明日再来。
回去的途中,天已经暗下来了,比昨日回去时还要晚了一些。望春已经料到待会儿要面对的是如何的教训,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瞧着毫不在意,她歪着头靠在初薇的肩上,那擂鼓般的心跳声如约而至。
初薇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可胸膛仍比寻常起伏得要强烈一些,望春能感觉到不同,却没有像白日那般坐直身子,而是就这般靠着,一直到初薇的呼吸和心跳渐渐平稳,两人都没有说话。
还了牛车,两人一齐往下叶走,初薇先送望春回家。
果不其然,野深知正坐在前厅等着她,手上拿着那细长的竹竿:“你还知道回来?”望春一声不吭地走过去跪下,野深知往她身上抽了两下:“又和那个疯丫头出去了?你跟着她,名声坏了怎么找婆家?”
“我没带高松出去。”望春开了口,让野深知愈发生气,又抽了几下:“你还会顶嘴了!”张娟跑过来拦住他:“小草现在收草带着大伙儿挣了不少钱了,望春又没跟她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她以前就和小草走得近,我说过什么?我并不是看不起小草,但人要有规矩,这么晚了才回来,成何体统!”野深知自认与村里那些乡野村夫不同,对小草已是十分宽厚,这些年来女儿与她走得近,他从未阻拦过。
张娟看到望春手上拿着的东西,接了过来:“这是给高松带的罢!小草那丫头,对高松还是很好的。”
野深知将竹竿放在一旁,冷哼一声:“糖衣炮弹!”
张娟已经将望春拉起,将东西塞回她的手里:“我看有糖葫芦,你快拿去给高松,别化了,他肯定高兴坏了!”说着,又轻轻推了望春一把,望春拿着东西去了高松屋里,留下娘劝慰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