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原 第20章 二十 城外奔波

宋微烦躁地抓把头发，开始后悔自己今天怎么就欠嗖地跑过来。

这一家子……

真是疯子。

“宋微。”周黎认真道：“你别去了，说到底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不行！”周玉安冷不丁拍了一下桌子，语气严肃，“凭你们两个走不出后山。”

“周叔，我会护好周黎的。”周莫野身子向周玉安方向微侧，一脸认真。

宋微干笑一声，反问：“你走过后山那条路吗？”

周莫野摇头。

“你走过山路吗？”宋微看向周黎。

周黎摇头。

“那谁给你们带路？”

宋微双手摊开，发出声询问。

两人有些尴尬，纷纷避开宋微直视的眼睛，捂嘴咳了一声。

“行了。”宋微转过身子，“也别寅时了，你们准备准备东西，等我回来就离开。”

“你去干嘛？”周黎探头问道，声音比刚才轻些，说大话被戳破后，他难免有些羞涩。

宋微叹了一口气，“找个祖宗。”

摆手离开。

周莫野手一撑，从窄床跳到地上：“那我去收拾东西。”

“不了。”周玉安摆摆手，挪开椅子：“你们俩个孩子难免不妥当，我收拾东西，你俩抓紧时间去睡一觉。”

话落起身去往后院，眉间微蹙。

周莫野目送周玉安背影，转头对周黎道：“你放心睡，我到时候叫你。”

周黎点了点头，“好。”

屋内

“干粮，火镰，水。”周莫野看着周玉安将包袱塞得鼓鼓囊囊，里面大饼就装了二十多张，小心提醒道：“周叔，就去一天。”

周玉安将包袱四角绑在一起，“人生地不熟，难免有意外，多备着不是坏事。”

他掂了掂包袱，还算满意，“照这样再来两个，你们应该就够用了。”

“啊？”周莫野坐在床边，惊讶道：“这只是一个人的？”

“嗯，这只是些基本吃用，我再给你们装些膏药，蛇虫鼠蚁，跌打损伤，都备上些，以防万一。”

周玉安一边操心碎念着，一边走向墙角矮柜，从中掏出些瓶瓶罐罐，另拿一块布包裹起来。

他注视着周莫野的眼睛认真嘱咐道：“这个包裹就给小黎，到时候你们不知道用哪个就问他。”

“还有。”周玉安从怀里掏出一荷包，递交到周莫野手上，“这是这次买药的钱。”

“这给周黎就好。”周莫野推辞着。

“都行。”周玉安将荷包放到周莫野腿侧，叹声气，神情严肃起来，“这次去外边，不管能不能买到药，平安回来才是第一位知道吗。”

“嗯，好。”周莫野点头。

“周黎性子倔，宋微脾气又急。”周玉安拍了几下鼓起的包袱，确保再无空留后，语重心长看向周莫野道：“你看着点他们，别发生冲突，遇到了也别硬来，回家再说。”

说完又长长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让你们三个孩子去，我是真不放心。”

“咚咚”两声，门突然被敲响，屋外传来周黎声音，“爹？”

周莫野走去打开门，周黎看着他，轻声道，“收拾好了吗？”

周莫野抿了抿嘴，眼神移到床上，四个包袱整整齐齐并排摆好，周黎顺着视线看过去，四个垒起来的包袱，像座小山。

“这都是给我们的？”周黎瞠目结舌。

“不止。”周玉安打量着那些包袱，思索片刻后指向门外：“你们再拿几个火把，小心山上野兽。”

周黎“哦”了一声，轻手轻脚走到周玉安身边：

“爹，我还想再要几个药方。头疼脑热就行。他们有药无医，我们有医无药，如此作为交换，不然我怕他们不愿意冒险将药卖给我们。”

毕竟这回买药算是偷运，若真追究，县城外那些人也要担责。

“我也带了针。”周黎说道：“想着说不定能用上。”

周玉安欣慰周黎做事愈发妥帖，疲倦的面容上浮现笑意。

“到底是长大了，做事细致有条理。”他摩挲着周黎肩膀，“既然如此，也别只拿几个药方。把包袱拿上，我们去药铺等宋微过来。”

周黎兴兴抱起包袱，却被周莫野拎走，只留给他一个最小的。顾不上争执，急急跟着周玉安脚步，两人一进药铺，便见周玉安从前门诊桌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细细拂拭书面，吹了一吹。

周玉安看向周黎，“这本是你祖父流传下来的经方，普通病症应有尽有，你拿着。”

“拿着它？”周黎连忙上前翻看，“爹你舍得？。”

“乡下一般也有些会简单医术的人，如果你们碰见了，只要他认字，可以把这本书送给他。”周玉安眼睛还在书上停留，缓缓开口讲述往事：

“我之前也是一介村医，离乡之时也没给之前的村子留下什么，这回若有机缘，也算是平了一点遗憾。”

夜色静谧，药铺门外隐隐传来“咿呀”的怪异声响，还有熟悉的脚步声，貌似略显沉重？

“宋微来了！”周黎眼神一亮。

周莫野大步前去开门。门刚一打开，药铺内三人皆是一怔。

只见宋微咬着嘴，费劲拖拽着......一只驴？

驴身后拉着辆木板车，这是.......驴车？

“你还养驴呢？”周莫野指着那驴，驴嘴里嚼着干草，斜眼看了眼周莫野，“咿呀”一声，转过了头。

“借的。”宋微喘着气，摆摆手进屋：“我哪能养的了这祖宗。”

“从谁家借的啊。”周黎递过一杯水，也忍不住走到跟前去看，“养这么肥，肯借给我们用吗？”

“不用管从谁那来的，东西收拾好就走吧，早去早回。”宋微咕咚一口将水吞下，手撑在窄床边弓腰缓着气，“一路上有的是时间摸它。”

周玉安走过来拍着宋微的背：“你歇一会儿。”

话落便开始把包袱往车上搬，一边搬一边叮嘱几人：“出门在外，别起冲突，都保护好自己。”

“嗯”宋微点头，瘫坐在窄床上，他浑身是汗，实在没劲搬东西。

“还有，你们三个路上轮流睡会儿，别硬撑着，到时候要是碰见城门有巡警......”

"放心，爹，我们会绕开的。”周黎接过包袱说道。

周玉安叹口气，抬手将周黎扶上驴车，眉目满是愁雾：“路上万万小心。”

见周黎郑重点头，转过脸对周莫野和宋微又道一遍：“千万小心。”

“知道了。”周莫野重重点了点头。

夜色漆黑一片，云烟徐徐飘过，遮天蔽月。三人坐上驴车，板车往下沉了一沉，驴咿呀哼叫一声，磨蹭着往前走去，奔赴幽暗的后山。

“爹，你回去吧！”周黎转过身冲站在门口的周玉安摆手，可那黑色身影不为所动。

周莫野也转过身，眼看周玉安身影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方才拽住周黎胳膊：“别看了，早去早回，周叔才能放心。”

周黎耸了耸肩，这还是他第一回离开阿爹，离开城东。他看向天幕，许久才会有星光闪显，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顺利。

“宋微。”周莫野往前一挪，拍拍宋微肩膀，“你躺着歇会，我来赶车。”

冬夜的风太寒，宋微缩了缩脖子，回头撇了一眼，不太信任。“你行吗？”

周莫野指着前方唯一一条路说，“到了拐角或岔路口我再叫你。”

宋微往前方看去，从这到拐角还有段距离，“行，一会我换你。”

也不多推辞，两人互相撑着肩膀，小心调换位置。回到板车上，把包袱垫在头下，拽着周黎一起躺下。

后面有的要忙，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储存精力。

周莫野赶着车，这条路果真是被人走出来的，极为狭窄，两侧粗犷青松斜斜伸出枝丫，挡住视线，稍有不慎还会被松针径直从脸颊划过。

风一吹，松林摆荡，视野愈发模糊。

整座山仿佛都在风的推动下摇晃作响，松枝接连不断在眼前摆动，又抽回，像怪异扭动身躯的人。周莫野感受到自己手臂上寒毛立起，还好，这只驴像是走惯山路，此刻气定神闲。

背后传来两股声音，一股鼾声敞亮而有规律，一股呼吸声绵长而细微。

周莫野松了口气，起码他此刻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两个朋友在这儿。

诡异而空旷的幽静山谷沉稳下来，树林缝隙中，周莫野隐隐看见地面有许多鼓起。

“都是坟堆。”周黎轻飘飘来一句。

周莫野手一抖，差点摔下车去。他浑身冒汗，转过头看向周黎，“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周黎的视线还在那一座座坟堆上，其中有几个，他亲手帮忙埋过，更多的他连是谁都不知道。

“这是乱葬岗。”又像是说得不太准确，周黎摇了摇头，改口道：“这座山都是，反正谁死了就在这儿埋着。”

他说得轻声，就像这一个个坟堆里的人，轻飘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像一棵草，一阵风。

周莫野细细往树林中看，当初他要是死在城西，估计这里也有他一席之地。

“那是什么？”周黎突然探直脖子往前看去，周莫野顺着视线看过去，“绳子？”

“谁把绳子扔在这？”周莫野匆匆瞥了一眼，“还是切断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