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燃的电风扇掉落下来砸到书堆上,火苗一点点旺盛起来,舔舐着书页,黑烟直直滚上来,莫翠山咳嗽几声。
虽然火势并不大,但是离他们很近——就在秦岭雪附近。
莫翠山手脚冰凉,大脑却迅速分析出火势原因——电器自燃引发书本燃烧。
“快出来!”
秦岭雪抓起莫翠山的手就往室外跑,还是吸了几口浓烟,两人不停咳嗽着。
谷大爷早就僵立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室内愈来愈浓的黑烟。
莫翠山刚想用自己的神力灭火,秦岭雪却冷静地跑到谷大爷面前:“大爷,内室有水盆和水吗?”
谷大爷大脑早宕机了,只是张着嘴点点头,说不出一个字。
“你要进去?!”擦肩而过时,莫翠山死死抓住秦岭雪衣角,慌张的语气透着极度不自然的紧绷。
但秦岭雪没感觉出这些情绪,他握住莫翠山死攥衣角的手:“火不大,别让大爷损失更多。”
莫翠山还是不放手:“这烟能把你呛死,当我蠢吗?我去!”
“你不能去,相信我。”秦岭雪握着手让莫翠山松开攥住衣角的手,向室内返回。
“接着!”
秦岭雪转头,接过莫翠山掷过来的湿毛巾,捂住口鼻弯腰跑进去。
莫翠山快速环视四周,确认没人看出他凭空“大变毛巾”的场景。
电器着火,需要干粉灭火。
周围聚起人来。
直觉告诉莫翠山这年久失修的老书店里肯定没这玩意,莫翠山默默退到人群看不见的地方,趁着嘈杂混乱瞬移到学校跳远沙地上挖了一大袋沙土,再瞬移回去。
他挤过人群冲到屋内。
黑烟滚滚,莫翠山没注意就被呛了好几口烟,眯着眼感知着来到刚刚着火的地方。
秦岭雪正好把水盆里的水泼向最后一堆着火的书籍,突然看见他:“你......”
莫翠山把袋中的沙土一股脑儿地倒到自燃的电风扇上:“电器着火用干粉扑灭。”
他扔掉袋子,却被湿毛巾捂住口鼻,秦岭雪一手摁着毛巾,一手搂过他的肩,冲到室外。
虽然室内还是黑烟弥漫的样子,但火已经灭了。
两人一到外面,人群就响起热烈的掌声。莫翠山从秦岭雪的怀抱中出来,问路人其他情况,转头和秦岭雪说:“已经报火警了。”
秦岭雪点点头,在人群中找到谷大爷——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麻木的状态,秦岭雪先是喊了他好几声,对方回过神后便详细地说明了情况。
莫翠山耐心地应了几位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们的话,端起标准微笑回应了他们的赞扬,他离开人群,走向无人的角落时,正好秦岭雪也说完了,正走向他。
莫翠山看着逆光而来的人,脸上不自主地扬起如释重负的笑容。
“刚刚真的吓死我了。”莫翠山先开口。
“你——咳咳——没事吧——咳咳?”秦岭雪的声音有些沙哑。
莫翠山摇摇头。
我作为神肯定没事啊,就算有事很快也就自愈了啊。
但莫翠山没说这些:“是刚刚把毛巾给我时呛着的吧。”
秦岭雪没说话。
莫翠山很想和他说自己不会有事的,也很想用自己的力量让秦岭雪瞬间自愈。但一想到秦岭雪是为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先让位于感动。
这就是秦岭雪,无论在哪个世界里,他都会为了帮助别人而理所当然地牺牲自己,理所应当。
自己他妈的就应该变出两条毛巾的。
秦岭雪的确是把毛巾给莫翠山是被呛着的。
老实说,当时他灭火后一抬头看见拎着袋子的莫翠山时,心脏都骤停了一秒,他哪还顾得上自己,只要莫翠山不要有事。
然后他就被莫翠山一把抱住了。
你好在没有出事。
莫翠山双臂紧紧箍住秦岭雪,几秒后松开他。
“谢谢你。”莫翠山久久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
秦岭雪垂下眼睑看着他。
莫翠山脸上沾了点灰,身上也灰扑扑的,但他的眼睛很圆,亮晶晶的。
远处仍然很热闹,远远地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两人回过神。
“啊!”莫翠山突然想到什么,“你的笔记!我靠!”
上过学的都知道高三生没了笔记是多大的伤害——这个打击的威力相当于向心脏投下一枚原子弹。
秦岭雪表情淡淡的:“人没事就好。”
“那可是笔记啊!还是要记满的那种。”莫翠山拉着他,“刚刚火势没烧到那里,可能还有救。”
两人走进去,在角落里找到被熏黑的书包。
“包里的东西没事。”莫翠山看向秦岭雪,“你那里呢?”
秦岭雪仔细翻过笔记的每一页:“居然没被熏黑。”
“太好了。”
背后,莫翠山放下施法的手。
他看了看时间:“快上课了。”
“我们回去吧。”秦岭雪说。
莫翠山看看秦岭雪蓝色校服上的灰,再看看自己的衣服。
“没时间处理了,走吧。”
两人物理意义上的“风尘仆仆”,迎来了下课后被水泄不通的热闹壮观。莫翠山是自来熟,在同学们的问话中把这件小事翻来覆去地讲,颇有耐心。
这其中问得最多的还是楼鸣——此人坚信这次“风扇事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可惜这次和上午的“试卷离家出走”不一样——莫翠山可以断言——这就是风扇自燃的原因。
但是楼鸣对超自然感知有种超乎常人的敏锐,在原世界里,这和他自然神的身份有关。
有可能在这个世界里他也会觉醒自然神身份。
所以楼鸣的话让莫翠山细细思忖起来。
风扇自燃,真的就只是风扇自燃吗?
自习课上,莫翠山一晃神,进入识海。
主神。莫翠山问,你知道我刚刚遭遇的火灾吗?
知道。
这和我混乱神的身份有关吗?
有。主神说,混乱神自身携带负能量,会自动加速周围小混乱的出现。
那会不会加速秦岭雪死亡节点的时间?
不会,主神肯定地说,你没这么大能量。
莫翠山:......
挺好的不是吗?
莫翠山没想到自己会回到这么早的时间线上,他只想穿越到秦岭雪死亡节点前面一点的时间里改变一下。但既然一口气穿越到这里了,那么......
很快,秦岭雪的死亡节点就会出现。
莫翠山这下终于想通了。
这一天学习给莫翠山的感觉只有一条。
不愧是江苏省最卷的市。
莫翠山学了一天,被死去的高中知识吸干了阳气,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放学路上爬行。
“山哥!”
身后突然响起喊声。
山歌?
莫翠山愣了一秒才转头。
看见向他招手的楼鸣和旁边的秦岭雪。
“一起走吧?”楼鸣招呼他。
三人并排走着。
“我不想考试啊——”楼鸣率先发出丧钟式的哀鸣声,“我一个暑假的自习课全在下五子棋。”
楼鸣仰天长啸完,没人应他,有些疑惑地转头。
对上了莫翠山活人微死的死鱼眼。
“我去你咋了这是?”楼鸣急得都快上手扶他了。
“这就是传说中‘没有夜生活的城市’的魅力吗?”莫翠山认命般地闭上眼,顺势靠在楼鸣身上,带着对往后人生没有希望的死感,“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楼鸣嘿嘿笑着,还有些得意地说:“因为我们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啊,放心放心,你待几天就习惯了。”
楼鸣补刀完这一句,问秦岭雪:“雪哥,你英语校预选赛准备得怎么样了话说。”
校预选赛?
莫翠山竖起耳朵。
“有把握。”
秦岭雪低头看着小册子,莫翠山今天下午看见过,考研词汇。
现在还在卷啊。
莫翠山又感受到了暴击。
“那就好那就好。”楼鸣说。
“校预选赛是什么时候?”莫翠山突然问。
“好像是这周?”楼鸣看向秦岭雪。
“周三。”秦岭雪答。
“选上了会怎么样?”莫翠山问。
“会在学校培训一个星期,再送去参加市比赛,选上了再去南京打省比赛,最后是10月底上海全国赛。”
是了。
原世界里,虽然莫翠山是在大学才和秦岭雪正式认识,但他在高三就听说过秦岭雪的名字——就是在全国比赛上。
莫翠山想起那次比赛的经过,轻轻蹙起眉。
“现在还好报名参加校预选赛吗?”莫翠山问。
“卧槽你也想去啊!真牛逼!”楼鸣惊喜地瞪大双眼,“当然可以,和老师说一下就行了。”
我一定要和他一起去,莫翠山想。
毕竟比赛的第一天上海就刮大台风了。
三人都在学校附近租房住,但是楼鸣在的小区和他们不在一起,就在十字路口和他们分别了。
而莫翠山和秦岭雪是在一个小区的。
那当然了,莫翠山看着秦岭雪领先自己半步的背影,我就是特意租在你家对面的。
夜晚的路灯拉长两人的背影,莫翠山挑着地上竖着摆放的地砖走,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甩了秦岭雪几步了。
他停下来等待。
“校预选赛都考些什么?”莫翠山问。
“即兴演讲和问答。”
“难不难啊。”莫翠山有些担心。虽然原世界里他也打到全国赛了,但最后输给了秦岭雪,再加上他今天亲身感受了一下秦岭雪学习的环境后,他现在对自己的水平有些没底。
“不难。”秦岭雪合上小本子。
“要不你问我几句吧。”莫翠山问。
秦岭雪想了想:”In your culture,what kind of thing can never be a gift?”
嗯......
“给我一分钟......”莫翠山思忖片刻,“那我说啦?”
秦岭雪点点头。
“When something can not be a gift......不对,in Chinese culture, if an object cannot be given as a gift, it has violated some of the taboos of Chinese culture......then......”
莫翠山说得磕磕巴巴,时不时停下来想内容,秦岭雪也不催,耐心地听着。
当莫翠山编完最后一句抬头,发现居然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这时秦岭雪递给他一张纸条。
“刚刚问题的参考回答。”秦岭雪说,“你看一下。”
“OK.”莫翠山接过来,凑在灯光下默读起来。
“早点回去,我先走了。”秦岭雪说。
“拜拜。”莫翠山在他身后招手告别。
秦岭雪拐进楼梯间,一级一级地爬上楼梯。
莫翠山听说了英语校预选赛后决定报名这事他不觉得意外。莫翠山身上有一种较真劲,不然下午看他错题本时就不会是那种认真得快把笔记一口吃进去的样子了。
听闻劲敌竞争的慌乱过去后,秦岭雪突然对校预选赛期待起来。
六楼。
秦岭雪准备开门。
“那你刚刚问的问题,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回答呢?”
秦岭雪转身,挑起眉毛。
昏黄的感应灯下,莫翠山两指捏着纸片,倚在对面的门框上。
秦岭雪看着他。
“这个答案太人机了,一看就是你写的。我刚刚倒是想到了一种说法,你要不要听听?”
秦岭雪听罢,轻轻扬起嘴角,看向莫翠山的眼神十分温柔。
“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