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闺秀与权臣七八事 第60章 霁光篇·十五

徐慕招了下手，郡主半信半疑靠近。

“不……不行！”少女眼珠瞪圆，头摇成拨浪鼓，“你……你要我杀了她啊？绝对不行！”

只要那女子消失，不战而胜。

徐慕挑眉：“我记得府邸有位刘姓护卫，身手矫健，对你忠心耿耿，一点甜头就能收服，他出身睚郡刘家村，那地又名汉子寨，民风彪悍却贫困潦倒，女子寥寥无几，常有兄弟二人共守一妻之事，朝廷多番派人整治，可惜家家相护，收效甚微。”

郡主撇嘴：“那群男儿不求上进，怠惰因循，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所以他们娶妻不易，若能得一位美貌贤良夫人，大抵会倾尽所有舍命藏人，如此，郡主也无需良心不安。”世子眉眼弯弯，似笑非笑。

少女嘴巴半张，呆呆坐回椅上，双手纠缠拧成麻花状。

徐慕眯眼打量，继续蛊惑道：“霍琅纵使将整个襄京城翻过来，也不可能找到人，再过一年半载就会忘掉她，没了绊脚石，赢回你的琅哥哥轻而易举，至于不相干的奴才，我这做兄长的，定会帮你处理干净，不留后患。”

郡主双拳一点点握紧。

世子冷哼一声：“自然，优柔寡断难成大器，懦弱无能的确配不上英雄，如果俞沅之是郡主，早就动手了，你既不敢，一败涂地也在情理之中。”

少女怒而站起，几句激将之言令她颜面尽失，一时间头脑发昏，嚷着要将那村姑快些嫁人，提起裙摆朝马厩跑。

房中寂然无声，徐慕慢悠悠转过头，望向他故意打碎的海棠花，双眼涣散无光，如同坠入冰窖。

右手握着折扇一角，左手扯住扇柄横拉，咔嚓一声，扇面撕裂，美景狰狞。

夜幕渐拢，阴谋隐没于暗色之中。

-

罗府正堂。

俞沅之将两碟酥点推到罗羡仙面前，柔声细语哄着女子。

罗羡仙佯装恼怒，几句话后扑哧笑出声：“得了，我没那么小气。”

俞沅之稍有安心，将经过一一详述，又邀明日琼花楼饮茶。

罗羡仙捏起一块蟹黄酥饼入口，视线无意扫过她的衣领，忽地睁大双眼，疑惑道：“你这扣子……怎么歪了？”

俞沅之下意识捂住胸口，慌乱转身系好。

女子憋笑凑过来，挑眉问道：“被狗啃了？”

她的耳朵瞬间红透。

躲避不及，两人闹在一处。

当晚，浴桶内热气氤氲，花香浓郁，罗羡仙寻来风靡襄京的山茶珠子，将其洒满水面，据传沐浴后体香幽微，延续三五日不散。

水珠沿肌肤滑落，留下点点细腻光泽，俞沅之手腕碰不得水，随意搭在木桶边缘，薄雾飘染在脸颊，颈肩，白皙中透着淡淡粉韵。

罗羡仙仰头靠在旁边，捧水嬉戏。

“凉得这样快，要是温泉就好了，皇后娘娘常去郦郡行宫泡温泉，车马需行三四日，数百仆从随侍，多舒坦呢。”

俞沅之眯起双眼，问：“你羡慕？”

女子摇摇头：“外人看风光无限，如人饮水罢了，我还记得幼时进宫，曾瞧见屏风后的皇后娘娘因亲人离世哭得伤心，但转眼就需擦干眼泪，若无其事面对众人，皇后是不能表露出软弱一面的，否则那些攀附着她的人就会无所适从，可是身为凡人，岂会没有七情六欲呢。”

罗羡仙娓娓道来，称皇后娘娘虽行事严苛，心底却有一份侠骨柔肠，奈何被禁宫层层困住。

俞沅之轻笑未语，她相信皇后待罗羡仙宽厚，毕竟护短乃人之常情。

譬如七皇子中毒一事，丽昭仪精明，不是没有法子脱身，但宁愿扛下所有罪责，就是因相信皇后，能够拼尽全力保下张家其他人。

薄雾渐渐散去，水凉了下来。

翌日清早。

俞沅之从罗府回宅更换衣衫，她如常穿过小巷，脚步却忽地一滞。

有极微弱的撕布声传入耳中。

转过头，空空如也。

就当俞沅之警惕朝右，打算绕至另一条路时，一道黑影飞快出现在她身后，口鼻瞬间被湿布大力捂住，那味道浓烈辛辣，刺得她睁不开眼……

失去意识前一刻，俞沅之拼尽全力，指尖攥着衣袖，勾住路旁一处矮枝。

黑影慌乱将她的胳膊拽离，鬼祟张望，见四下无人，扛起她撒腿就跑。

或许未曾留意，一点不起眼的雾蓝碎布，挂在树枝上迎风浮荡。

-

未时，罗羡仙穿戴整齐坐在正堂饮茶，自言自语念叨着俞沅之竟会误了约定时辰，定是阿娘做的美味佳肴让她停不下嘴。

朱管家疾步入内，称俞夫人遣人来，送栗子糕与杏仁饼给两位小姐。

罗羡仙疑惑，放下瓷杯唤俞府小厮进门，一问才晓得俞沅之并不曾回宅。

女子直言断不可能，起身时袖口无意扫过桌角，茶盏咣当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罗羡仙：“……”

朱管家安抚道：“大姑娘别急，俞姑娘许是去散心又或寻友人小聚，一时耽搁，忘记告知。”

罗羡仙皱眉摇了摇头，缓步走到窗前，思量片刻果断转身，吩咐仆从沿路去寻，又打发人至三皇子府、薛御史府、王凛府上问。

临近申时，下人陆续归府，称未见俞姑娘身影，俞府小厮则哭着跑进来，手中握有一块蓝色碎布，说是在一处树枝上找到的，罗羡仙急忙将其接过。

她识得这布料花纹，仔细观察裂口，应当是被树枝撕开，凑近些甚至能嗅到上面淡淡的茶花香气。

罗羡仙顿时慌了神：“备马，去署衙！”

霍琅与顾浔阳今日同在署衙理务。

马车停在后门，罗羡仙来回踱步，几道身影飞快从内奔出。

“沅儿不见了，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只在近巷寻到块碎布料，是她的！”

女子眼泪在眼眶打转，嗓音带着哭腔。

顾浔阳心疼，焦急宽慰。

一声嘶鸣，马蹄激起尘土，细烟翻滚着，玄风如同疯了般朝前飞去。

顾浔阳跃身上马，将罗羡仙抱上马背，与阿威阿严等人紧随其后。

-

长街上骤然多了巡查士兵。

“俞姑娘是被人掳走的。”

顾浔阳松开曾挂有碎布的树枝，神情严肃。

罗羡仙一听，丝帕捂脸哭得更凶。

顾浔阳轻拍她的肩膀，道：“搜寻范围已扩散至城外，定能将人平安无恙带回来。”

罗羡仙抬起头，啜泣道：“如此，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男子颔首。

罗羡仙咬唇：“这样一来，襄京城所有人都会晓得霍琅与沅儿的关系，恐怕宫里也瞒不住。”

顾浔阳叹了口气：“我看，霍将军由始至终都不想瞒。”

罗羡仙：“你……瞧出来了？”

顾浔阳低头：“动了真情，岂能藏得住。”

盛夏炽风浮在半空中，向上推不开成片云团，向下扫不动滚烫砖石，霍琅马不停蹄，从南到北，奔波数条街道，汗水不断沿下巴滴落。

他再次回到罗府门前。

罗羡仙擦干眼泪相迎，焦急问讯。

顾浔阳眼尖，发觉对面石墙后有人偷窥，提剑就朝那处奔去，但撞见对方刹那立刻驻足，抱拳请安。

殊不知一声“参见郡主”，令少女惊慌失措，转身欲逃。

霍琅目光忽变凌厉，从马背腾空跃起，倒翻至郡主前面，挡住去路。

郡主心虚，右脚侧崴连连后退，不住地咽口水。

那张俊朗无双的脸，此刻变得阴鸷骇人，幽深眼眸覆满一层冰霜，周身透着浓烈杀意，戾气露骨。

仿若一头即将失控的野兽。

“你做的？”他问。

郡主被这三个字吓得一哆嗦，极力保持冷静，拼命摇晃脑袋。

霍琅抬手拔出顾浔阳的剑，刃折寒光，剑尖毫不犹豫指向郡主头颅！

“别！”罗羡仙惊慌阻拦。

郡主更是捂脸尖叫，主仆二人通通抓住石墙蹲下身子。

手起刀落，那枚耀眼的红宝蝴蝶钗像丧了命的飞蛾，连带少女发髻，一同散落在地。

罗羡仙推开顾浔阳，含泪抿唇。

郡主大口喘着气，察觉到眼前那团黑发是自己的，脸色煞白，哇一声嚎哭起来。

“她在哪儿。”霍琅面无表情，剑抵住少女脖颈，一道红痕若隐若现。

郡主这次确是怕了，浑身抖个不停，边哭边求饶：“对不起琅哥哥，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这么做，你不要生气，求求你不要生我的气……”

罗羡仙错愕地合不拢嘴，喊道：“真是你做的啊！究竟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郡主哭得气力不济，牙齿打颤，含糊道：“睚……睚郡……刘家村……”

咣当一声，长剑清脆落地，霍琅瞬间跃上马背朝城外奔去，阿威伸臂召唤两队巡兵，弛马向南。

郡主抱住头，指尖抚过被切断的发丝，嚎啕大哭。

顾浔阳闻听刘家村三字眉头紧皱，看向郡主的目光中充满轻视。

他知晓那是怎样的地方，也猜到郡主此举目的为何。

“必须在入村前截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顾浔阳道。

罗羡仙泪眼婆娑，茫然不解。

顾浔阳握紧拳头：“只要进了村，俞姑娘再也不出来，除非杀光那里所有人，而且……”

“而且什么！”罗羡仙哭着问。

顾浔阳喉结轻滚，低眸道：“会立刻成为全村男人的……妻子。”

郡主一听哭声顿停，双目惊恐瞪大，她万万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罗羡仙站不稳，幸好顾浔阳强行拽住她的胳膊才不至跌倒，她眼睛不眨地盯着郡主，泪水顺脸颊滑落，死死咬紧牙关：“如果沅儿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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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霁光篇·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