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车内陷入长久的沉寂。
谢穆然自己是觉得太过离谱,而周逸景呢?谢穆然完全读不出他的想法。
两人相顾无言了半晌,周逸景漫不经心吐出俩字儿:“可能。”
“放屁。”谢穆然啐他一口,“你长得才像gay呢。”
周逸景:“。”
车内难得安静了一阵,两个女孩正巧也下来了。
等她们相继上了车,谢穆然问:“你们冷不冷,我空调再打高点?”
两人笑着摇摇头。
“没事没事很暖和,谢谢然哥。”
“哥,你真贴心。”
车内的温度随着她们的加入而逐渐升温,唯独副驾驶独树一帜,像块冰块似的杵着。
两人也不约而同认出了他。
Jennie:“欸?你是那天那个小帅哥!我记得你。”
Lucy:“我也记得!这套衣服更帅了,很适合你。”
谢穆然:“我给买的。”
Jennie:“然哥你真有眼光!”
Lucy:“不过风格和你差挺大的,很有反差感啊。”
谢穆然随之别过脸打量他的装扮。
语言真是有种无形的感染力,当你觉得一个东西值80分,它不一定只值90分,一旦得到更多赞赏的话语,你对它的印象分可能会直接拉到100。
比如谢穆然现在看周逸景这身,就比刚上车时候顺眼多了。
Lucy:“然哥,我能冒昧问一句话吗?”
谢穆然:“随便问。”
Lucy:“这小帅哥和你什么关系啊?”
Jennie:“肯定关系很亲吧,要不然你怎么什么活动都带上他呀?”
又来了。
万年逃不掉的问题。
“你们是什么关系”,和朋友喝个酒要问,买个衣服要问,他就不明白,他俩什么关系很值得关注吗?
谢穆然脸够嫩,假如周逸景不穿校服,他也不穿西装,丢在一块儿还真看不出多少年龄差。
非要挑一个说,最多是气质比他成熟。
除此之外,说是同龄人也不为过。
“远房表弟。”
想来想去,还是这个称号合适。
周逸景闻言自然也是默认:“嗯。”
Lucy:“那和然哥就算是一家人了,弟弟你好,你叫什么呀?”
周逸景:“周。”
周逸景这嗓子估计天生就被人糊住了,连报个名字都小气吧啦只报个姓,谢穆然怎么听怎么费劲:“周逸景,你名字是多稀罕啊,能不能说全了?”
Jennie:“那我就叫你小景吧,你是还在上学嘛?在哪上学呀?”
连全名都不愿透露的人,还能指望他自报家门?想想也扯淡。
“别理他,当他哑巴。”谢穆然说,“时间快到了,我们走。”
-
九点的钟声在车停好时刚好敲响。
谢穆然翻下镜子反复检查,确认今晚的造型足够得体,两手空空下了车。
三个人在他身后围成半个圈,有人激动得窃窃私语,有人平静得一潭死水。
门口工作人员正挨个差邀请函,因此被拦在外头的少说有五个了,但到了谢穆然这里,那人二话没说就哈腰请他进去了。
周逸景正要跟上去,一条胳膊却不客气地横在身前,“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您有邀请函吗?没有是不能进场的。”
周逸景俯视他一眼。
对上他视线后,那人不禁浑身一哆嗦。
有的人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比如他看谢穆然就是那种大哥大,看周逸景就像容易进少管所那挂的,大概率不好惹。
谢穆然见状,转头挥挥手道,“别介啊,让他们进来吧,都是我的人。”
听了这句,工作人员才放心大胆地收回手,“不好意思,三位请进。”
望着周逸景黑压压的背影,再结合他的眼神,工作人员后背一凉,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心道这是哪家的野种,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
进到内场,空气明显不如外面新鲜。
各种酒味、香薰味、男士香水、女士香水味混杂作一团,谢穆然没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
这声音太闷,以至于谢穆然一开始压根没分辨出从哪传来的。
“你问我?”谢穆然难以置信,“看来你也没我想的那么白眼狼啊。”
“…随便问问。”
“你是不是因为给我绑伤了,觉得特对不起我?”
自打周逸景住进他家,尽管他俩经常起一些个人冲突,但谁供他吃住,谁让他按时按点吃上营养早餐,是个人都应该心知肚明。
不对他感激涕零也就罢了,居然还打架,还绑他,事后再没点羞愧之心,还有什么养的必要。
“不知道。”周逸景说。
不知道就是知道。
知道就是“是”的意思。
现在谢穆然也摸清了,对于一个只会说否定句的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便等同于他的肯定回答。
“行啊,学会主动低头了,有进步有进步。”谢穆然勾起一抹笑,“要哪天能恭恭敬敬叫声我哥呢,咱俩就好好处,别天天瞪眼,我也不想老吵架。”
谢穆然脾气挺好一人,这个月发的火快赶上前半辈子总和了,再这么下去,他迟早提前进入更年期。
这可不行。
既然周逸景有低头的意思,他没理由拒绝,只是碍于面子,他必须加个限定条件。
“怎么样,考虑一下,叫不叫?”
“哎呦,小谢总,好久不见。”
千钧一发之际,谢穆然被迫跳过这茬,看向声音的主人。
这人头顶锃光瓦亮,顶着个啤酒肚过来敬酒,“谢总,这么久没见,你看着还是这么一表人才。”
谢穆然往身旁侧了侧,皮笑肉不笑的,“抱歉,请问你是?”
“小谢总,贵人多忘事,我们半年前才见过。”
“实在对不住,谢某最近常熬夜,记性不太好,您给我点提示?”
“金南那块地,想起来没?”
“嗷嗷想起来了,原来是王总,您也对今儿这宝物感兴趣?”
“唉,也不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主要是听说谢总也来,想来跟你碰个头,再聊聊投资的事。”
这王总说话倒是不拐弯抹角,奈何谢穆然并不准备配合,“这么重要的事,一个拍卖会哪说得清啊,王总您还是多吃多喝,别老惦记工作。”
王总一见谢穆然不给面子,也就不自讨没趣了,“也对,晚上做决定容易后悔,那这样,明早。明早我去您公司造访,您看成么?”
“好。拍卖快开始了,不去看看?”
“去去,这就去,谢总也去?”
“当然。”
应付完这个,谢穆然想着俩女孩儿,随即便收到了Lucy发的短信,说她们眼尖,已经和导演搭上话了,剩下来她们自己看着办。
解决完两边,还剩最后一边。
谢穆然叉着腰到处望望,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周逸景?”
他在会场找了两圈没找到,又去厕所转了转,出来狂补香水。
奇了怪了。
刚才就在眼面前的呢?
慌乱间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周逸景接了。
“周逸景,你在哪儿?一眨眼功夫你就不见了,吓死谁。”
“外面。”
“怪不得找不到,你没事乱跑干嘛?多大人了还我看着。”隔着手机屏幕,谢穆然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等会儿,你嗓子怎么这么哑?”
“我……”
“在门口是吗,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
与此同时,拍卖会正式开始。
大厅里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谢穆然跺皮鞋的摩擦声。
他鬼急慌忙跑出去,做的发型全乱了也顾不上。直到视野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才勉强松了口气。
周逸景正站在不远处,若即若离地靠着墙。
他眉头皱得比平时深,脸色比平时苍白,整个人散发着谢穆然从未见过的憔悴。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个蛋,你看你嘴巴都没颜色了。”
“有点晕。”
谢穆然手心往他脑门上一怼,好嘛,跟碰着块烙铁似的。
“发烧了自己都没感觉?”
周逸景半阖着眼,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冷。”
刚才还问他冷不冷的人,这会儿虚弱得要命。
这副样子,谢穆然还是头一次见。
以前他总想挣面子,和周逸景拼个你死我活,却忘了周逸景始终是个小屁孩,发烧了都不会自己说,不会自己解决。
“少说39度,能不冷么。”谢穆然赶紧脱了西装外套,裹在他身上,“回车上,和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