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日上三更,滑落到床底的手机,孤独地发出震动。陈鹤朗睡够了,从床上坐起身,露出了痕迹斑驳的上半身。
至于惹他生气的陈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浑水摸鱼地爬上了床,一米九几的身高,让他只能可怜兮兮地窝在床尾。
记得睡着的时候,他还老老实实地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偷懒的,陈鹤朗被气笑了,摇着头,伸手去床底掏手机。随手接通电话,才发现那不是自己的手机。
“喂,陈宸,你父亲当年的案子调查重启了。他们今天要带何昔瑛去你们家老房子指认犯罪现场,你有空过来吗?”那头是余文鑫的声音。
陈鹤朗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边噼里啪啦地一阵说,他拍了拍陈宸的肩膀,手被他一把拽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有空。”这头的陈鹤朗清清嗓子,尝试了好几回,才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陈律啊,陈宸呢?”
“他……去跑步了,没带手机。”陈鹤朗犹豫片刻,还是维护了自己弟弟脆弱的脸面。
“噢。那你有空的话,晚点一起过来。”陈鹤朗也是当年的经历者,知道一些内情,对调查同样有帮助。
“好。”他答应道。
“行,那2点钟不见不散。你嗓子怎么了?”余文鑫奇道。
“咳,上火了。”
“嗓子可是你们律师吃饭的玩意啊,注意身体!”
“好,谢谢余队。”
挂断电话,他伸手拍了拍陈宸侧脸。
“别装。”
陈宸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缝,看见陈鹤朗表情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笑着坐起身:“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抱我手的时候。”
“我装的不像吗?”
“依照你的本能反应,要是没醒,早就一拳过来了。”
“那不会,是哥哥的话,只会……”陈宸凑上去,在陈鹤朗脸上亲了亲,还想更进一步的时候,被他推开。
“昨晚还没闹够?收拾一下,我们就出门。”陈鹤朗生怕擦枪走火,他的腰还在疼,可承受不住再来一轮。
“我们这算不算约会啊?哥,我们还没约会过呢,我得穿好点,穿什么呢……”他几下爬起身,走到衣柜前开始挑选起来。
“?”陈鹤朗无语。去看杀死他们名义上父亲的凶手指认当年的犯罪现场,是哪门子约会。
“对了,下午的指认,我想叫上妈一起去。她总该清楚,自己这些年恨错了人。”陈鹤朗说道。
说到王丽,陈宸的嘴角便撇了下来,自从在医院不欢而散之后,他就再没见她。
“现在就算不是我杀了陈钊,她也会恨我了。”
“沉冤昭雪是个很长的过程,我们就从王丽开始,其他的,随她怎么想。如果愿意和我们继续做家人,就继续做。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他捏了捏陈宸的手。“你有我就行。”
陈鹤朗这话占有欲十足,但陈宸听了,绷紧的嘴角渐渐放松下来:“对,我只要你。”
等他们来到老屋,警局的人已经在那了。至于何昔瑛,他被手铐拷着,垂着头站在旁边,没有发现两兄弟已经来了,他的不远处是持枪的警察。
他的供述断断续续的“……主让我追踪那批丢失的毒品,我顺着资料寻到这里,那个男人正在打老婆……”
警察打断他的供述:“你怎么知道他在打老婆?”
“他一边骂、一边打,他老婆叫的很惨。”
陈鹤朗牵紧了陈宸的手,但陈宸安慰地蹭了蹭陈鹤朗的鬓角。面对当年的事,他已经越来越从容了。
“后来我听到里面有争执和打斗的声音,好像是小儿子回来了。没过多久,陈钊满头血地从里面走出来,我就悄悄跟了上去。”
“他当时还能走,对么?”
“能,他的伤只是看起来严重,思维还是清晰的。他似乎急着去寻找什么东西,我猜他是想要去存放毒品的地方,所以一直跟着他。”
“然后呢?”
“他走了大概七八百米,就坐下来了,在那吭哧吭哧地喘气。我没耐心,就走出来,想借着行刑者的名号,逼他交出存放毒品的坐标。”
“他说了吗?”警察又问。
何昔瑛冷笑了声:“不知道他是脑子缺根弦,还是真不知道行刑者的厉害。不仅不说,还嘲讽我们给教皇当走狗,不如来当他的部下,他说他有免死金牌,警察都奈何不了他,当年杀了自己的养子,现在仍旧活蹦乱跳。”
“所以教皇没让你杀他?你为什么突然把他杀了。”警察奇怪地问道。
“我看过他的资料,还有他的养子的照片,那是当年我在孤儿院的朋友。”
“你记得我的侧写吗?”陈宸小声地说。
他们两人站得很远,在何昔瑛的视线死角,并未打扰现场忙碌的警察。
“你是说,他在柴房门口站了一会这件事?我们之前以为是陈钊不愿交出毒品,才被何昔瑛杀了。实际上,他是想替我报仇?”陈鹤朗挑眉。
“对。他原本的计划是追回毒品,只不过在陈钊亲口承认杀了你,才动了杀机,于是开始四处寻找趁手武器,然后正好在附近找到了这把斧头。”陈宸点点头,表情更加复杂了,他哥和这个何昔瑛明明再没见过,可这恩怨怎么藕断丝连,怎么剪都剪不完。
陈鹤朗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觉得有些好笑。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抬头望去,是王丽。她看上去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听了多少,显然已经来了有一会,只是在旧屋的院墙里,没人看见她。
“妈来了,我们要过去吗?”陈鹤朗问。
“等等,再听会。”陈宸挪开视线,显然不想和王丽有什么交流。
“就因为这样,你就把他杀了?”警察还在询问着。
“他杀了我朋友,一命还一命,不是应该的吗?再说,当年陈鹤朗的命还是我救回来的,陈钊敢动我的人,他死定了。”他笑了笑“我当恶棍这么些年,不允许我良心发现,当一回好人?”
“谁是他的人。”陈宸不爽地咬紧了后槽牙。
陈鹤朗在一旁低笑出声“行了,我是你的人。”
“陈鹤朗?陈律,他没死啊,你以为他死了?”警察显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当时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毕竟陈钊只负责运输,就是个小蚂蚁,随手就能碾死,没人认真调查。”
“你是谁?你不能过去。”一旁的余文鑫拦住了王丽。
“我、我是陈钊的老婆。”
“哦,您是陈宸他的妈妈是吗?您过来这边吧,我们询问几个问题。”
“我想先问问,我丈夫不是我儿子杀的吗?”她怯生生地询问道,手不安地绞紧。
“对。”余文鑫点点头“警方目前已经能够确定这点了。”
“所以我儿子当年、当年是给冤枉的?”她的声音都在发着抖。
“唉,是的。当年的警察没有查清楚,冤枉了陈宸。等调查结束,我们一定会发个公告,澄清以前的事,不会影响陈宸的前途。”余文鑫以为她是埋怨他们公安办事不力,忙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怎么会这样、多年来、我都错怪陈宸了?”她激动地问道,难掩话语中的哽咽。
听到她的话,余文鑫叹了口气,陈宸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呀。他说道:“陈宸是个好孩子,您别怪他,他就算是不小心杀了人,也是为你好。”
她怨恨陈钊当年给她带来的不幸,陈宸表面上终结了她的痛苦,却也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但她未曾设想过,丈夫死亡并不是陈宸造成的,而是另有其人,死因究其根本,还是陈钊的暴虐。
若陈钊未曾对陈鹤朗施暴,陈鹤朗不会离家多年,以至于被误会已经死亡,而何昔瑛更不会基于错误的认识,而顺手将陈钊杀死。
说到底,是陈钊亲手造成了自己死亡的恶果,他罪有因得。
陈宸冷眼看着那在抽泣的女人,她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是就算她立刻道歉,陈宸也无法忘记一声声的恶语、咒骂,来自最亲近的人的伤害,才是最致命的。
“你见过这个人吗?他叫何昔瑛。”余文鑫拿出画册,给她指认。
“就是刚才那个……凶手吗?没、没有见过。我受伤之后,就昏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
“走吧,我们得去配合调查了。”勾起陈宸的下巴,在嘴角亲了一下,又捏了捏陈宸的脸。
被陈鹤朗安抚好,陈宸不情不愿地迈出了步伐。
走过去的时候,王丽脸上的泪还未擦干,看到陈宸从暗处走出,她脸上闪过明显的歉疚、悔意,可看到两人交握的手,表情空白了一瞬,又变成了木然。
“余队。”两人和余文鑫打过招呼。
“你两来了。您看,这两兄弟感情多好,现在误会解开了,家庭和睦完满,这不容易,您也要懂得珍惜。”余文鑫大概明白了他们家的矛盾是怎么回事,他向来护短,转过头劝说道。
王丽不知道作何解释,陈宸和陈鹤朗的感情岂止是好那么简单,她僵着脸点了点头。
等到指认完现场,已经到了傍晚。送走满室的警察,王丽也借故提前离开,显然还没有能过心理那关。
陈宸和陈鹤朗回到旧屋,如今这里已经无法勾起陈宸那些黑暗和血色的回忆,于是被陈旧的木板压实的、和陈鹤朗一起度过的童年,便像五彩斑斓的泡泡一样,从家具各处的缝隙里冒出来。
久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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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