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陈宸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陈鹤朗无奈地说道:“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陈宸唔了一声,将陈鹤朗搂进怀里:“天亮了之后,哥要去哪?”
即使再不舍,他也明白,陈鹤朗已经堆积了太多工作,必须要回去处理了。
“我看到小褚发来的信息,检察院已经正式起诉了,12天之后开庭,明天我得先去法院做阅卷。”陈鹤朗揉了揉太阳穴,待在看守所里面久了,出来之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检察院……”陈宸念着这几个字,神情不太寻常。
“怎么了?”
“我单独去找何惧昂聊过,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陈宸眉头微皱。
“这和何惧昂又有什么关系?”陈鹤朗挑眉。
陈宸这才想起他哥还不知道,于是将何昔瑛和星星的事情告诉了他哥。
“什么?!星星还活着?还是何惧昂的弟弟?”陈鹤朗难掩震惊,听到已经死去的故人骤然复活,还成了潜在的嫌疑人,这也太巧了。
看到陈鹤朗难得夸张的反应,陈宸有些吃味,虽然星星确实帮了他哥,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陈鹤朗。但这个人对于陈鹤朗来说实在是太特殊,到了不可取代的地步。
“是啊,你心心念念的星星又复活了,高兴了吧。”陈宸冷哼一声。
“他的醋你也要吃?你是醋精转世吗?”有了身份吃醋的陈宸坦率得可爱,陈鹤朗拍了拍他的脸,以前看他憋着不说生闷气也很有趣,但显然现在这副模样更得他心。
“如果他就是我们要抓的那个行刑者怎么办?”憋了半天,陈宸又问。
“那当然是把他送进监狱里。他手上的人命绝不止这一条,足够判死刑了。”陈鹤朗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不想帮他么?”陈宸问。
“帮他?如果他需要我当辩护律师,我肯定会答应。我可以在法律规定的范围之内,争取宽大处理,但帮这么一个罪孽深重的人逃离法律的制裁?”陈鹤朗捏了捏他的脸,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做出了这些事,你会帮我脱罪么?像当年一样。”当初陈鹤朗命令他砸下花瓶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坐牢的准备。
“你不会的。”陈鹤朗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当初也以为我杀人了。”陈宸面上不显,但揽住他的手越收越紧。
“这不一样。”陈鹤朗顿了顿,握住陈宸的手腕,示意他放松。
“我并不是黑白不分,只是相信你。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以你的品行和性格,不会做出不正确的事,哪怕做了,也是出于正当的理由和原因。”陈鹤朗柔声说道。体会到他那种能够交付自我的信任,陈宸眼睛发热,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
“但是星星他本来就有问题,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我都不觉得奇怪。”陈鹤朗话锋一转。
“那如果你是何惧昂呢?他当年是为了弟弟当的检察官。”陈宸犹豫片刻,又将何惧昂这些年来的经历讲了一遍。
醒悟过来陈宸去找何惧昂的原因,陈鹤朗问:“你觉得何检包庇他了?”
陈宸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你和他打交道更多,你觉得他会吗?”
“不好说。人的执念是很可怕的东西,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二十多年的寻找,到头来竟然要亲手将弟弟送进监狱,应该没有人能够忍受吧。”陈鹤朗沉声说道。
“我以前很讨厌他,现在倒是觉得,他还挺可怜的。一边是苟且偷生,一边是大义灭亲,选择前者,弟弟生不如死地活着;选择后者,留给他弟弟的只有死刑或者无期。”陈宸叹了口气。
“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要是能灭亲,自己的前程也没了,还得坐牢。”陈鹤朗沉声说道。起诉书已经递交给法院,卷宗也已经制作完毕,要是何惧昂曾经动过手脚,那么他就已经是徇私枉法罪的犯罪既遂。
陈宸听到他哥的话,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陈鹤朗的唇角。比起何惧昂和星星,自己和哥哥何尝不是幸运的呢。当年的阴差阳错,陈鹤朗逃出孤儿院,然后成为了他的哥哥,这是上天给他最珍贵的宝物。
“你去找他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陈鹤朗问。
“没有。”陈宸摇头。
“要是真是你想的那样,他已经和星星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不会说的。还是寄希望于查言初从刘云飞那问出点什么端倪吧,12天之后开庭,虽然已经抓到了刘云飞,但如果仍然不清楚杀死张展媚的真凶是谁,仅凭现有的证据,很难做无罪辩护。”陈鹤朗摇了摇头。
“12天,不仅要撬开刘云飞的嘴,还要抓到行刑者,揪出教皇,每一项都不是容易的任务。”陈宸伸出手,摁在陈鹤朗太阳穴两侧:“太久没见到你,我太兴奋,睡不着,你睡吧,我帮你按摩。”
办好出院手续之后,两人先回家一趟,没等他们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他们的母亲便从房间里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陈宸?”
“妈。”陈鹤朗见到王丽,悄悄地将与陈宸紧扣的五指松开。陈宸看着空空的右手,挑了挑眉。
“鹤朗!”王丽骤然清醒,几步迈上前来,紧紧地握住陈鹤朗的双手,双目立刻就湿润了。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出来了也不和妈说一声!为什么当年的事又被翻出来呢?是不是陈宸得罪了什么人?现在解决了吗?”
一连串问题,砸得两人应接不暇。尤其是说到后半句,陈宸站在那叉起双手。他刚拆了夹板,现在还拄着拐杖,王丽的注意力全在他哥身上,他没有得到半句关心,现在又开始兴师问罪。
但他已经习惯了王丽的偏心,朝他哥递了个眼神,陈鹤朗轻轻点头,他们都不希望王丽继续为这件事担忧。
“妈,你先别急。不是陈宸的错,我也是昨天深夜才出来的,怕影响你休息,所以没有告诉你。之前的事是有人故意栽赃,已经查清楚了。”他按住王丽的肩膀,示意她冷静。
王丽喜极而泣,激动地抹了抹眼角:“太好了,我现在就去买菜,给你做顿好吃的补一补,还有,好好庆祝你平安地从看守所回来!”
“等等,妈。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在家里吃饭了,不过,有件事需要和你聊聊。”
陈宸给他哥泡好牛奶麦片,还煎了个蛋。
王丽捧着热茶坐在沙发上,陈鹤朗略去了流萤和黑猫的部分,将陈钊当年的死可能另有隐情的事简单说了说。
“现在张毅案审判在即,他家里大概率是被当做了仓库存放毒品。而这些毒品的主人,很有可能是陈钊。”
“陈钊涉毒!?”惊讶使得她的嗓音变得尖锐。
“目前看来,很有可能。当年的意外发生之后,我就离开了家,陈钊的生意一直是你帮忙看顾的,你还记得有什么异常么?”
她的眼神里全是迷茫,显然对此一无所知:“他的性格,你们都知道的,女人在他眼里就是废物,我平时会在档口收银,别的我接触不到。自从你出事,我骗他你已经死了,他不仅不觉得丢人,还逢人就要吹嘘自己杀过人还没坐牢的事,村里没人敢接近他……陈钊的事,会影响你的事业么?”王丽揪着手指,说得断断续续的,显然有些不安。
“影响不大,而且我更希望能找到凶手,彻底洗清陈宸的污点,张毅也能不被冤枉。”陈鹤朗摇了摇头,思考之后,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家里那些花瓶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花瓶?他说是捡来的。什么时候……我记不清了,你让我想想。”王丽嘶了一声,低下头回忆起来。
陈宸拿着托盘在两人旁边坐下,里面装着烤好的三明治:“先吃早饭吧。”
“嗯,不急。”陈鹤朗将面包递给王丽,她沉浸在思绪里,没有接。
“我就记得,他都不让别人碰的。当年家里运货的二手面包车已经快报废了,坐在里面颠得很,他拿个塑料膜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放在猪的身体里面运回来,生怕磕坏。”
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低着头吃早饭的陈宸抬起眼,停止了咀嚼的动作。
“小心点,别噎着。”陈鹤朗一直在留心着陈宸的状况,拍了拍他的背。
将食物囫囵咽下之后,陈宸随手拿过纸巾擦了擦嘴,问道:“这辆车还在吗?”
“我不会开车,这车不值多少钱。当年陈钊死了之后,我就把它忘了,应该还在吧,不过我也不知道在哪。这车怎么了?”
“陈钊当年每天清晨,要开车去郊区屠宰场运货对吧?在7点回来,斩货上货,8点左右开门营业。哥,我记得你以前会和陈钊一起去进货的。”陈宸若有所思地说道。
“说是这么说,你走后的那几年,陈宸也去住校了,没人帮陈钊干活,他就有些怠惰,有时候店也不开,交了一群道上的朋友,常常喝酒喝到深夜才回来,回来就耍酒疯、打人……”王丽突然噤声。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我跟你说过,他打你你要告诉我的!”提到当年的事,陈宸显然有些过激,伸手去抓王丽的手腕,王丽往旁边一缩,脸上难以掩饰的畏惧。
身体反应是做不了假的,他抓了个空,怔怔地看着王丽瑟缩的动作,随后泄气般长叹一声,手肘撑在大腿上,将脸埋进手心里:“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