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刚刚擦亮,远处的薄云牵扯着光线,透出朦胧不清的色彩。
早市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温越站在馄饨店的门口排队,低头看着手机上推送的新闻,嘴里叼着小袋的面包,红色的连帽外套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温越。”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女孩抬起头看向前面的方向,掀开的笼屉升起层层的水雾,其中能隐约透出一个人影,宽肩长腿身穿着华安的校服。
祁柯把敞开的校服脱下搭在肩头上,两双手各端起碗豆浆朝这边走来。
“还排队呢,等你排到早自习都结束了,过来吧,我帮你买好了。”
温越看了眼时间,从队伍里走出来,“你出门还挺早的。”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两人在早餐摊的边缘找了空位置坐下,温越环视了一下周围,社会各式各样的人群都有,有匆匆吃了两口就走的打工人,也有晨练完补充能量的大爷大妈,还有睡眼朦胧吃着包子的小学生。
从这里到学校的路程不是很远,家里没人的话温越就会经常来这里买些早点吃,但今早的闹钟没响直接耽误了时间。
祁柯从旁边的小铁桶里抽出一次性筷子递给温越,“馄饨还要等很长时间,所以我点了豆浆和小笼包。”
“这家生意向来都不错。”
“今天不是因为卖完了,而是因为凌晨的时候忘记包了。”
温越准备吃小笼包的动作突然停滞,“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在这里打工,包馄饨是我的工作。”
温越心想着此人还真是多才多艺
“那你怎么……”
祁柯把笼屉往女孩的方向推了推,“温馨提示一下,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迟到了。”
温越的目光越到了马路对面的公交站,注意到开往学校的车刚好停了下来。
心想不好,赶不上这班车的话必迟无疑。
只见她飞速站起来就往马路对面跑,“祁柯,我先走了。”
祁柯回头看了眼停在馄饨店门口的山地自行车,又将视线投向温越离开的背影,“不是!你等等……”
“张姨,我车子就先停你这里,放学再过来骑。”
说罢,他提起书包就朝着公交站奔跑,行过的风吹起少年校服的衣角,明亮的阳光在有些飞舞杂乱的发丝上染上了颜色。
祁柯腿长跑的快,和温越上车就是前后脚的时间。
公交车上的人不少,能坐的位置都已经满了,温越往里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稳了脚步,然后顺势抬起胳膊握住了旁边的杆子来保持着平衡。
回过神来的时候,温越有些惊讶地看向旁边的人,“你怎么也赶公交车,我记得你不是有辆山地自行车吗?”
祁柯没看她,而是望着窗外不断移动变换的场景,“坏了,还没修好。”
“那贵吗?”
“什么?”
温越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修车子贵吗?你馄饨店的工钱要被扣了吧。”
祁柯倒不是很在意,轻飘飘回答道:“不贵,还能付得起。”
车子停了一站,上来了不少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得已近了许多,祁柯微偏下头便能闻见温越身上淡淡的花香,不仔细闻的话不是很明显。
“对了,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推荐什么所谓的朋友了。”
温越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昨天的场景,“你是说刘雯怡?其实她这个人交朋友的话还可以。”
“我不需要。”
祁柯要比她高出不少,虽身型偏向清瘦,但漏出的半截手臂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
那一刻温越第一次感受到了少年身上除了干净凛冽的清风,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积雪。
标准的语音播报声再一次响起,他们到站了。
一上午的课间时间都被温越拿来写广播稿了,断断续续也小修了几遍,最终才敲定了完整稿。
魏诗漫把自己整个人都转过来,左手举着一把五颜六色的笔,右手拿着几张草稿纸,露出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温越把几张写好的排好顺序后又顺了一遍,“诗漫,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做手术的医生。”
自从魏诗漫化学省赛获金奖以后,她整个人都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行为做事都有所收敛,性格上也平稳了一些。
或许一件事情的成功,真的可以调整一个人今后的某些状态。
魏诗漫笑了笑,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的观点就是凡事我们都应该去用认真的态度去对待,要不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你这想法是没错,但我已经修出最终稿了,所以手里的家伙事们可以放下了。”说着温越将抬平的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唉!对了,我听说昨天刘雯怡找祁柯要联系方式碰壁了,而且还是有原因的。”
温越手中的笔停了一下,“什么原因?”
魏诗漫双手托着腮,视线放在了广播稿上,“你想啊,刘雯怡是属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指不定为了加联系方式说了什么祁柯不爱听的话呢。”
温越没抬头继续誊写着稿子,随口应了一句,“或许吧。”
见她不是很上心的样子,魏诗漫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小声说道:“月亮你可别把刘雯怡想的太简单了,她这人心思挺多的,没事还是少和她走动的好。”
温越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样说来的话她和刘雯怡的关系也算不上很近,也就是刚刚到朋友这条标准线而已,傻白甜的交友行为自己还是做不出来的。
“稿子是下午交吧。”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想着下午放学后我们一起去逛逛南市新开的小店。”
“没问题,我把稿子一交就可以去。”
赵景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什么你们去逛总是不叫上我一起?干嘛?孤立我?”
魏诗漫嗤笑了一声,说话也没好气,“你是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我们女生出去逛个街你还非要跟上。”
每日的小剧场上演了——魏赵斗嘴
温越将整理好的稿子叠摞好放进了抽屉的最里面,接下来就等把稿子上交了。
祁柯站在讲台上,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页数和对应的题号,“大家都数学老师把上次留的题都交一下。”
这一上午她好像没怎么见祁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过。
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吗?怎么没听张国华给她这个班长说过。
中午放学四个人结伴出校门的时候,祁柯在不远处的人群里看见了王可秋。
女人穿着的很低调,但胳膊上挎的最新款名包还是很显眼的,她看见了祁柯后并没有立马向前,而是摘掉墨镜远远注视着。
祁柯很不喜欢她,从没做过什么让人觉得有所感动的事情,却一直贪婪地想要从他这里索取原谅。
走了几步后,祁柯突然停住了脚步,“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
其他三人也没多问便离开了。
温越在要拐到转角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瞟了一眼,只见祁柯在和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谈话。
“你怎么还在这里?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没有权利让我强制性转学。”
女人的神情很柔和,虽然涂着正红色的口红也丝毫没有锐利感,“妈妈看到你网上的那个迎新晚会的视频,觉得你在音乐这条道路上会走很远。”
祁柯皱了皱眉头,眼眸里充满了不耐烦,“所以呢?”
“妈妈想着送你出国去念音乐。”
“没必要,我是不会去的。”说完这就话后,祁柯转身就要准备离开。
王可秋有些着急,她快步向前想要拉住祁柯的胳膊,但却被他躲开,结果扑了个空,“祁柯,你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和妈妈赌气。”
祁柯突然停住了离开的步伐,此时他背对着女人,手中的拳头渐渐握紧,声音夹杂着隐约的怒气,“你一直觉得我是在赌气?”
“妈妈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不对,但那都过去了。”
祁柯猛然回头,眼角泛着红色,“过不去的!当初你的所作所为在我这里永远过不去。”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王可秋怕被人认出来,只好重新戴回墨镜。
“祁柯其实我……”
祁柯语气冰冷疏离,“人就应该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
街道上的汽车鸣笛声仿佛将这句话增加了力量,深深刻进王可秋的心脏上。
他们的距离明明不远,有血缘的牵绊,有记忆的交错,但王可秋却始终都治愈不了祁柯那已经破碎的情感,她最初的抛弃注定会永远失去这个儿子。
回到古董店里,蒋墨吃惊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他没想到祁柯中午会来这里。
“祁柯,你怎么了?”
“没事。”
“那我去帮你买份饭回来吧。”
祁柯低着脑袋,前额的碎发遮挡着眉眼,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似的,“不饿,我去休息室自己待会儿。”
“你这是生病了?”
等了片刻后,除了墙上挂的钟声外,没人回应蒋墨的问题。
他知道祁柯是个不喜欢将心事说出来的人,从来都是独立惯了,别人的一点儿关心也很难动摇。
蒋墨知道祁柯身上所发生过的事情,童年时所缺失的爱就像是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阴影,而所有的嘲讽都化成了扎进血肉里的刺,让他永远都站在废墟中,周围空洞黑暗,可祁柯并不是那种因为环境而改变自身的人,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自己,这一路走来只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蒋墨又重新坐回躺椅上,慢慢地重新阖上眼,空气中弥漫着香气,耳边是留声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
他想,祁柯的天总归会是会亮的。
温越:你这么频繁打工,成绩还能保持这么好,什么诀窍?
祁柯:上课学的那些知识,应付平时考试绰绰有余了
温越:你一听就会?
祁柯:昂,难道你不是吗?
温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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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