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军演最开始是为了展示军力,震慑以北各有野心的异族王们。
到后来就成了表达各族一家亲的场所。
秦煜坐在上首,案前摆着现烤的羊肉,其下左右两边是各异姓王们。
中间的柔美女子正转着圈跳舞。
上首的人连一个眼神也欠奉,众王也是见惯这些。
此时只管推杯换盏,歌颂皇帝仁政。
帝王一脸威严听着,不时奖赏两句,在赐些东西。
手上捏着酒杯,实际心思全不在上面,早已飘到了遥远的京城。
忽然琴音一消,鼓点乍响。
柔美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换成了三只大鼓,一个身着薄衣的清瘦高挑的人影在鼓上旋转。
那人光裸的脚尖不时踩过鼓面。
“咚咚”一声声似敲在众人心上。
周围的声音渐渐停下来,盯着鼓上那道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露出一张倾城俊逸的脸。
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只把人的魂都吸进去。
嘶,那竟是一个男人!
咕咚!
一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
望着那双熟悉的眸子,秦煜有片刻恍然。
鼓上的人从鼓上下,走到御前盈盈一拜。
“怀君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单薄的衣衫自肩上滑下来,露出雪白莹润的香肩,还有精致的锁骨。
引来一阵吞咽声,那些异族王并未学过儒家的礼仪廉耻,此时眼睛都看直了。
若目光也有实质,这会那怀君身上的衣服,怕是早已被撕成碎片。
秦煜脸色一沉,挥了挥手。
宋怀君大概没想到帝王没有痴迷,竟会生气,只能咬着下唇退下去。
歌舞继续,只是现场气氛比之前冷了许多。
不管是上面的帝王还是下面各路异族王,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于是很快宴席散去,秦煜迈步进了寝殿。
坐在交椅上,手捏着贴身的香袋,那里面躺着一把铜匙。
他正要打开,忽见李福躬身走了进来。
“皇上,北燕巡抚邹大人献了个茶师,据说刘大人说是茶艺一绝,陛下可要见见。”
“邹光明?”
秦煜解绳的动作一顿,想到邹光明那五大三粗的样子,竟也会欣赏茶艺,于是眉头一挑。
“带上来吧。”
李福领命而去,片刻小太监端着茶具上来,摆到矮几上悄声退下去。
忽地一阵淡淡的暖香飘来。
一袭白衣的纤瘦男子垂目走来,长长的黑发被一只白玉簪松松绾着。
他走到矮几后,微微抬头,露出一双带水的星眸子,柔柔一跪,露出白皙精致的下巴。
“怀君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秦煜虚靠在椅背上,挥挥手,宋怀君谢恩跪坐下来。
白皙如玉手点香,燃蜡,宋怀君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才抚袖开始炙茶。
光是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便把往日那些茶奴衬的粗鄙不堪。
许久他端起茶盏,双手亲棒着敛目翩跹而来。
忽地脚下一歪,一杯茶全倒在衣襟上。
“嗯……唔……”
宋怀君失声轻吟一声,急忙拉开衣服,猛地想到上首的帝王,忙捂着嘴跪下。
“奴该死,请皇上恕罪。”
他一手握着衣襟,脖颈处已经泛起红,眼底蓄满泪水,秦煜对上那双眸子,眉头拧得死紧道。
“来人。”
李福听着声音不对,忙领着两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走进来,秦煜指着泪光点点的宋怀君道。
“把他带下去。”
宋怀君脸一白,李福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正要将人拖下去,听皇上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让张决明开些烫伤药给他。”
大太监目光一闪,低声应诺。
“奴,谢陛下隆恩!”
宋怀君盈盈拜谢,低头间眼里迸出精光,他知道这把自己赌对了。
什么冷面帝王,只是没遇到他罢了。
一碗茶就探出底,这烫不白挨。
光阴如梭,转瞬即逝,明日便是大比之日。
夜色刚至,忠毅侯府便寂静无声。
只因忠颜侯亲自下了命令,九爷需要休息,谁若影响了他休息。
继而影响到考试,那便是家族罪人。
谁都不想成为罪人,于是各房主子奴才早早就回了院子里。
而他们认为早在休息的叶槿安,此时并不在自己的院子里,他早趁着夜色,自院子边的角门出了府。
那条森冷的街道,行人匆匆,生怕沾染了天牢杀气。
那黑洞洞的门,像是一张兽口,要将人整个吞下。
没有标致灰色马车停下来。
青玉跳下车去,一左一右提着两个食盒下去。
那守卫忙走过来接到手里,双方都是老熟人,无需推让,大的食盒必是给他们。
而小的那只是给牢号里的赵宇。
“钱大哥,麻烦你帮忙递给赵公子。”
青玉仍是笑着嘱咐一句,钱姓侍卫摆摆手,示意无妨。
他眼睛掠了马车一眼,凑过来些压低声音问。
“许主簿近日探亲未归,那赵公子也不是什么凶犯,我等兄弟倒可冒险让你家公子一见,只不知道今日他可来了不曾。”
“我家主子来了。”
青玉不给对方半点反悔的机会,匆匆道完谢跑回马车边开门进去,满脸喜气洋洋道。
“主子,您快下来,那钱大哥让咱们进去见见赵爷。”
“当真。”
叶槿安一时喜出望外,青玉肯定地点点头。
“那姓许的回乡探亲去了,没人为难,钱大哥让我们进去瞧瞧。”
叶槿安起身刹那,忽然想到那人威严清贵的样子。
男人不会想让自己看到如今狼狈的样子。
他紧紧握拳,短短的指甲掐进肉里,半晌轻轻摇头。
“罢了,你帮我谢谢钱强的好意,我还是不见吧。”
青玉嘴唇嗫嚅几下,触到主子苍白的脸,忙把将要出口的疑问压下,笑道。
“主子说的对,等您大比完,再光明正大的来迎赵爷出来,小的倒要看看,那姓许的狗官可还敢说什么。”
“青玉去跟钱强说吧。”
叶槿安冲他笑笑,青玉迈着步子跑过去,再次冲钱强拱手道谢回来。
最后看一眼紧闭的天牢门,道了声。
“回去吧,明日还要早起。”
会试有三场,一场要考三天,中间有三日休息。
算是照顾如叶槿安这样体质薄弱的人,若是要在里面煎熬九日,怕晚搭上这条命也完不成考试。
伍嬷嬷已经留在金陵养老,如今熬药的担子就落到青玉身上。
时辰太早,叶槿安没什么胃口,也勉强自己吃了一个鸡蛋和几个小包子。
担心上厕所的问题,没敢用粥。
临出门前青玉拿出满满一碗补汤递给他。
叶槿安苦笑着喝下去,早知这样还不如喝碗燕窝粥。
忠毅侯夫人早打点好了考篮。
天还未亮,外面一架架马车就将贡院前面的路堵死。
忠毅侯亲自提着篮子带着他一层层往里面挤。
要进去还得搜身,忠毅侯原本想打点打点,让当差的意思一下便罢了。
叶槿安摇摇头,他们不能在这件事上让人抓住把柄。
终于搜完身,将衣服穿好,差役发了牌子。
顺着指引来到号里,这个长宽都只有一米多一点的小房间,就是他接下来三天要待的地方。
好在离臭号远,位置不错。
叶槿安将刚才翻的乱糟糟的考篮整理好,拿出笔墨纸砚,去外面舀了一瓮水过来,先将位置擦了一遍。
才去换了盆干净的水过来坐好。
很快左右两边换号里都坐了人。
监考走过来高声宣布考场纪律,等考官一走。
不久一声锣响,开考了。
考官再次走出来,身后的差役端着托盘跟在后面。
一卷卷试题发下来。
叶槿安接过试题,并不急着展开。
而是先将水瓮放到一边,防止打翻污了试题被除名。
做完这些才展开纸看试题。
“中立而不倚强哉矫”
短短几个字,却道出何谓君子。
他一边研墨一边思考着,待磨完墨,心中已经有了思路。
“君子志道……”
等写放下笔,天近黄昏。
叶槿安才觉肚中饥饿,将稿纸收起来移到一旁边。
从拿出小炉添了些炭,添了些水慢慢煮着。
等水沸放到半温,合着半干的饼子,对付完一顿。
周围换考号已经点起烛火。
他没有点灯,摊开被子裹在身上,背靠墙坐着胡乱睡了。
转天醒来手脚发麻,站着在小小的考号里活动半晌,才拿起试题写第二篇。
到第三日上午,写完三篇策论。
将其誊完,不久锣声响起,第一场考完了,
士子们挤挤挨挨的贡院出来,都是神情萎靡的模样。
叶槿安只记得被他大哥架上马车,回家洗了个澡,喝了青玉递来的一碗汤。
随后饭也顾不上吃,就沉如香甜。
三天后又是第二场、第三场也不外如事。
整个考试下来不提叶槿安,就连忠毅侯夫妇都跟着瘦了好几斤。
考完忠毅侯府上上下下都放心大睡了一天。
“这可比打仗还累,总算是考完了。”
忠毅侯长舒一口气感叹道。
考试本已经十分提心,谁知后面还有漫长的等待放榜时间。
等叶槿安睡醒,忠毅侯忙让他把文章写下来,他要找大儒去看看。
悬着心的等待,他可受不了。
那大儒将文章从头到尾读了几遍,赞响地点点头。
“不说板上钉钉,也该是十拿九稳。”
忠毅侯当即放下心来。
如果干等几日,那一分不确定又涌了上来。
侯府上下等焦着心数着日子,叶槿安每日照常破题练习,似乎半点不受影响。
他在准备殿试,毕竟父亲的要求是进士,若不小心得了同进士,那努力都白费了。
放榜前一日,青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主子,潮州府送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