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梦醒,天光乍泄。
摸摸眼角,原来真的没有流泪,为什么心底这么酸呢。
给手机充上电,多数都是纪南歌的未接来电,穆千野的仅有那么一个,微信消息也是如此。
没去管这些,她打开了宋云芝的对话框,点开了那两条未听的录音。
背景音很吵,歌舞声沸腾,对话的几人应是酒过三巡,满嘴跑起了火车。录音十五分钟,前十分钟都是少年人侃大山的天南海北,留下这录音的人也没有想过后面的对话会出现什么。
祝余耐着性子,静静等待,终于等到了与她有关的话题。
“野子,你那人类研究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都已经六年了吧。”
“哦,还不错。”穆千野轻笑。
“你是看上仇萧雅了?那祝余怎么办,你不是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吗?”
“一个出身烂泥的姑娘,充其量是一只丑小鸭,萧雅比她强太多。”穆千野语调不变,就像是细数今天吃了几顿饭那么简单。
后面都是起哄声,恭维声,没人再谈起过这个话题。祝余没打开第二条录音,指尖长按,删除了对话,删除了宋云芝这个人。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不是丑小鸭,是仇萧雅,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大二那年,正处于穆千野创业的关键时期,游戏公司需要庞大的资金链,为了融资,穆千野频繁参加各种应酬场所,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摊在祝余兼职不远的地方。
祝余下班后,见到这样的穆千野心疼的不行,硬拖着把他带到了附近的酒店,照顾他一整晚,他一整晚都在喊着“丑小鸭”。
她那时候不知道,只当是在叫自己,毕竟,初中的时候他总嫌弃自己的丑小鸭笔袋,还背地里叫她小野鸭。
要不是这次醉酒后对方一整夜的低语,祝余想,她没有勇气再次告白。
大二下学期,祝余用为数不多的少女心亲自绣了一个丑小鸭香囊,结结巴巴说着自己的喜欢。
显而易见,第二次告白她失败了。
那也是祝余第一次见到穆千野慌了手脚,碰都不敢碰她,眉头快能夹死只蚂蚁,紧张问她,“是不是那晚我喝酒欺负你了。”
后来祝余想过,如果回答是,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惜没如果。
知道那晚什么都没发生后,穆千野明显松弛多了,也许知道以前长者那套教育和忽悠行不通,他直接说自己在创业期,不考虑交女朋友,还说他们太熟悉了,做朋友更合适。
丑小鸭香囊被抢走了,对方理直气壮,说这次告白也是祝余的失败案例,这么丑的东西也就是他不嫌弃。还说告白的事就当没法生过,以后还是一样的相处模式。
在那以后,哪怕穆千野醉得像是死猪一样,也没有喊祝余照顾过。
那是谁照顾了呢?
原来,丑小鸭是仇萧雅,是萧雅。
何等讽刺,她只记得那条街是自己兼职的地方,却忘了自己从来没有对穆千野提起过。现在才知道,那条街旁边就是仇萧雅的大学。
再强大的信念,也敌不过天时地利人和的崩塌。
祝余终于明白一个早就该明白的道理,穆千野不是不爱别人,只是不爱她。穆千野不是不知道她的真心,却把它当成研究的范本。
是她自作多情太多了,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他,陪自己演了这场深情不忍辜负的戏。
天彻底亮了。
带着潮气的掌心从对面伸了过来,哼唧唧没睡醒的样子,“还好没发烧。”
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说完这句话,纪南歌又睡过去了。
祝余笑笑,直起身,后脑像是被人打了闷棍,眉头蹙了蹙,紧咬后槽牙,想要以痛止痛,一会儿后,果然麻木了,她眉目舒展开,蹑手蹑脚下床洗漱。
王霜翻了一个身,脑袋露出半颗,“祝余,你没事啦。”
束头发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很快恢复了缠绕的速度,“没事,昨天谢谢你们。”
八卦之火刚想燃起,想问问昨日为何穆千野在楼下等了三个小时,王霜冷不防对上纪南歌警告的眼神,喉头一噎,一头扎回枕头。
祝余像往日一样,穿戴整齐,看了一眼尚在充电的手机,想了想没有带出去,抱着书出门了。
门关上了,王霜不情不愿的,“感情你们都有小秘密了。”
纪南歌也没了睡意,看手机上十几条周烈通过不同手机号发来的信息,不耐烦一个个删除,嘟囔了一句,“她不想说的事情,你怎么也问不出来的。”
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王霜突然感觉学校的上床下桌不是很美好,太压抑了,“不就是一个男人,我分手了也没见得如何。”
“那个渣男和穆千野不能比。”
“呵,有什么不一样的,男人的劣根性。”王霜不屑。
宿舍再次安静,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另一个姑娘不在了,就剩下纪南歌和王霜。
“好饿啊。”两只懒虫在床上打了个滚,不约而同嚎叫,好似如此就能抵挡饥饿。
吱呀,门开了,四目眼巴巴看门口是谁回来了。
“傻乎乎的,快起来吃饭吧,就知道你们两个懒虫肯定没出门。”祝余笑着出声。
两只咸鱼打挺,彩虹屁不要钱似的输出,“小鱼儿,你简直就是天女下凡,人美心善,爱你!”
祝余无奈摇头,收拾好桌子,等待两只懒虫过来吃东西。
人在饥饿的时候脑回路转速有限,每周三上午一直都是祝余帮助带午饭的,她们也没感觉什么不对劲,砂锅米线吸溜半碗下去,纪南歌大脑重新启动,惊诧地看向祝余。
祝余拔下了手机,看不出悲喜,在翻看上午错过的消息。
过了会儿后,好像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她咬着下唇,抬眸问纪南歌,“你知道哪里有卖黄玫瑰吗?”
王霜疑惑,“这个颜色不常见,你可能要去花草市场看看,我记得那里有一家店专门卖玫瑰花,什么颜色都有。”
纪南歌不太懂花语,玫瑰这种特殊的花总值得记忆,曾经有一首歌,唱的就是黄玫瑰,她想不知道都难。
凑向祝余,“小鱼儿,这花不好看,不如买香水百合吧,看着舒服,闻着开心。”
两秒后,祝余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玫瑰花,在这之前,我不知道花园里可以百花争艳。”
“你要实在生气,那就把穆千野约出来,姐们按着他,你随便打。”纪南歌怕祝余把自己闷坏了。
祝余摇头,老式电脑开机缓慢,她耐心足,就那么一直等着,蓝色的开机动画倒影她苍白的脸,以及,那犹如一汪死水的眼眸。
王霜听出了门路,结合之前她亲眼所见,猜到有些事情可能被祝余知道了,帮腔道:“小鱼儿别怕,打架算我一个,我打架就没输过!”
陈旧不堪的电脑宣布首次开机失败,祝余再次按下开机键,等待它走上正确的开机之路。
朋友的话让她心里暖了暖,嘴边弧度上扬,卧蚕被挤了出来,“我没有怪他。”
停了停,眼底有些酸,她想自己也应该适当的去敞露心扉,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他坦荡,她也坦荡。
“论迹不论心,无论初衷如何,我得到的好处不是假的,我的快乐不是假的,于我而言,他就是我的光。”
“偶然看狗血故事的时候,女主角这个时候总会质问男主角,你可曾有片刻真心。男主或是嘴硬或是没看清自己,回答只有两个字,从未。”
“这两个字太沉重,我承担不起,我也不是女主角,我很胆小,所以不会给他说出那两个字的机会。”
“他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吗,有你这么好的...还不珍惜。”纪南歌替她委屈。
祝余不太赞同,“若真的说幸运,那也是我幸运。”
“小鱼儿,要是委屈了你该哭的,他对你好又如何,那他也不应该在别人面前任由别人诋毁你,说穿了还是他打心底里认为你不配!”
“就是,不就是帮你学习吗,你要不是这块料,神仙难救,再说了,你帮他煮了十年的饭,给了十年的绝对偏爱,什么情分也都还清了。”
王霜和纪南歌两个炮仗筒子可算是点在一处了,你一言我一语,绞尽脑汁从祝余和穆千野的从前中挖出点点滴滴做加减法,力求让祝余明白,情分早就还完了。
祝余心里酸酸胀胀的,听的久了,心底的抽痛愈发明显,短短的几分钟,她好像把前半生又活过一遍。
她没有阻止她们两个的义愤填膺,而是在好不容易理顺思路的老旧电脑中悄悄打打,发送一份远渡半个国土的邮件。
什么都可以计算,唯有情字不能,什么情都不能。
纪南歌两个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喋喋不休只是为了让对方心里多点慰藉,至少告诉她,你做什么都会有人支持。
看见简历投递的地址,纪南歌刚想结束战斗的嘴皮子又炸了,“祝余!你是不是看中这家公司和野望游戏一路之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