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白安折好姜玲珑传的纸条,满脸不可置信:“张家千金跟女佣的掉了包?养了20年都没发现,怎么可能。”
姜玲珑回身趴在白安课桌,压低声音:“千真万确,我们小区都传遍了,人家连夜把亲生的接回来,没想到假的也不赶走。”
“有感情了。”白安能理解。
“但你不觉得这样不好吗?”姜玲珑嘟起嘴:“抢了别人身份享受了这么多年就该自觉的走,厚着脸皮硬待,霸占别人的亲情,我要是真千金,气都气死了。”
白安笑起来:“你好像不喜欢张淼。”
“当然啦。”姜玲珑挺直腰板,阴阳怪气:“仗着头上有仨哥,逢人就说哥哥们对她怎么怎么的好,怎么护着,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嘁,这事用得着张扬?”
“那天我就好奇瞅了眼张家老三,她到处说我暗恋她哥,还说他哥不喜欢我这类型,喜欢她那类型,这不奇葩嘛!坏我名声。”姜玲珑一阵恶寒。
白安目光怜悯,刚张嘴,口中多了根棒棒糖把话顶了回去,特殊的酸甜四溢,别有一番风味。
沈子临面带笑意,搓乱白安精心梳理的头发:“你们话好多,吵得我学不进去。”
“抱歉。”白安不再多言,姜玲珑知趣的转过头,找别人分享最新八卦。
白安拿出纸笔,把信息记下。
真假千金哪个狠一点,使用乐园不是没可能,到时他便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突然,纸上多了一层阴影。
白安面不改色,一动不动。
沈子临凑近白安,忽闪鼻翼:“你喷香水了。”他拉开距离,上下扫视白安的打扮,全是品牌新款,放在以前白安绝对不会买。
“你有约会?”
“没。”白安只想让自己更快融入这个圈子,接触到更多消息。
沈子临若有所思的轻哼出声,黑檀般的眸子幽暗深邃,他压低视线,落在对方的内衬领口,一抹白色呼之欲出。
“这里没弄好。”说着就要帮白安整理。
“我自己来!”白安一不小心扯到伤口,隐忍着没有表露,把绷带往里掖了掖。
沈子临微微眯起眼,他深知那天的吻太过仓促,白安肯定惊到了。
如今这样,大抵是在避嫌,刻意保持距离。
沈子临:“我想帮你,不做别的。”
“不用。”白安提高领子,拉上外套拉链。
沈子临眼神变得晦暗,支起课本。
整整一天,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连中午白安叫他吃饭都没有理会。
晚自习结束。
白安没忍住,轻声询问:“你怎么了?”
沈子临面无表情的背包起身:“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他快步离开教室,很快不见了踪影。
“我想?”白安不明所以:“我想要什么了?我什么想法?啊?!”
那人像是没听到,许久未见他回来。
白安无奈摇头,收拾好东西,打算去看看张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跟的必要。
这时,一名陌生学生挡出他的去路。
“钟老大让你去男厕等着,有重要的事说。”
白安挎包走出教室,跟着学生进入厕所,突然,他被狠狠推入隔间。
“快!棍子!”
白安即刻踹门,咚!
可还是晚了一步,腿被反震回来,冲击连带着人向后倾斜,背部重重撞在墙壁。
“乡巴佬,谁你都敢打,瞎了你的狗眼!”
“妈的,上次把我的头都打破了,真够狠的。”
“等老大来还是现在就动手?”
“现在吧,先搓搓他的锐气!”
随着话音,强烈呛鼻的红色油漆从最上方倾泻而下,白安哪都躲不了,着急忙慌的抬高书包挡住头,斥巨资买的新衣被浇了个透,未痊愈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白安半跪在地干呕出声,猛烈咳嗽。
一人趴在门头看了眼:“再倒!头没泼到。”
……
钟泽被拖堂的老师搞得心焦,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奋力冲向厕所,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心凉半截。
“老大你来啦,我做得怎么样?你满意不。”小弟嬉笑道。
钟泽已然听不见什么了,踢开沾满油漆的木棍,把门缓缓推开一道缝。
里面通红一片,乍一看还以为是案发现场。
“水…”钟泽声音沙哑,挤进隔间,却无从下手。
“水啊!!!”他咆哮起来,吓得几名学生忙不迭的打开水龙头,用油漆桶接着。
钟泽立刻扒开粘腻衣服检查伤势。
“满意吗?”白安使劲推开钟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朝门外爬行,脚踝一紧,他被拖了回去。
“不是我让他们干的!真的不是我!”钟泽急了,下手没了轻重。
伤口磕到台阶的白安疼的想去死,直喘抽气,缓了半晌:“你要跟我说什么。”
钟泽倏然想起正事,踹翻淡红色的油漆桶:“滚!全都给我滚!”
一行人面面相觑,相继离开。
钟泽关上门,捡起木棍支着,这才小声道:“你可以加入乐园,先别着急拒绝,忘了我说的?乐园会调查委托人的背景与资金,不一定非要杀人。”
钟泽干笑几声:“你又是学计算机的,专业对口嘛。”
白安沉默下来,是个好主意。
他望着钟泽傻噔噔的笑脸,若是去,钟泽就是中间人,日后要出了事,他也跑不了。
“算了。”白安捡起包,敞开门走出男厕。
“去我家吧,我给你处理。”钟泽紧跟着。
“嗯。”白安掏出手机,当看到血淋淋板砖那刻,无奈叹了口气。
一千来块钱坚持六年了,已经可以了。
“手机借我。”白安道。
钟泽递了过去,脱下外套盖在白安头上,要是被拍到传网上,丢死人了。
“等下跟我走侧门,人少。”他的余光瞄向屏幕,那人在编辑短信。
我有事,晚些回去。
“还要给沈子临报备?”钟泽有些诧异,顶多几个小时而已,都成年人了,没必要吧。
白安:“不想他担心。”
“说实话,你这样做很招人烦。”钟泽早看出这俩人有猫腻,老道的说:“我是过来人,给你提个醒,先开始挺美,跟**似的,过不了几天。”
钟泽推开廊门,左右瞄了一眼,见没人才带着白安走:“过不了几天就变味,我以前有个女朋友,就像你这样干啥都说,吃饭也说,睡觉也说,其实我根本就不care她在干嘛,谈了不到一周烦的我拉黑了。”
白安沉默片刻:“我们没在谈恋爱,是…别的原因。”
“别的?”钟泽恍然,作死嘛,那得报备,像白安这种不要命的,一个小时不见人他都得报警找尸体。
滴滴——
白安望着拉开的车门,里面干净整洁,车内顶端还有一片明亮的星空。
“进啊。”钟泽催促。
白安把外套解开铺到座位,缩着膀子抱着包,轻轻坐在边缘。
钟泽尽收眼底,默不作声的启动车子,透过后视镜,他清楚看到那人眼神涣散,硬生挺着,深知他不想弄脏车子,兴许怕赔钱,白安的分寸感让视车如宝的钟泽很舒心,也想多了解了解这个乡下孩子。
“你爸…”钟泽顿了顿:“之前干什么工作的?”
“沈家保镖。”
“哦——”钟泽拖起长腔,里头还有这层关系呢,他继续问道:“你和沈子临关系不错啊,玩多少年了?”
白安:“13年吧。”
“哎哟。”钟泽微微睁大眼:“不腻吗?”
白安摇了摇头,怎么会腻,已经习惯身边有这么个人,就像无法戒掉的瘾,每天都想在一起。
“不过你要小心咯。”钟泽深沉道:“小心被人家甩得太远,不跟你玩了。”
“我谈过小康家庭的,去哪玩都嫌贵,看样子是给我省钱,其实扫兴的很。”
“到哪儿都放不开,一股小家子气,搞得我们好像做贼似的。”
“我朋友找她聊个天,不敢说话,装高冷,一个劲的扯我,张个嘴有什么难的。”
“她跟我讲怕哪句说错了笑话她,还觉得我们私底下肯定蛐蛐她,真是服气…”
“她什么身份,我女朋友,谁会当着我面蛐蛐她,太傻,所以我分了…”
白安专心致志听着钟泽的感情史,疲惫感全然消散。
“还有一个,喜欢生闷气,生气了不吭,让你猜。”钟泽撇了下嘴:“我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猜,直接让她跟别人玩你猜我猜了。”
白安不由得笑了,有点像沈子临,问也不说话,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所以你知道我为啥追姜玲珑了吧,人家有啥说啥,虽然话不好听…但我知道她的意思啊,改不完了吗…可她就是瞧不上我,哎…”
白安想了想:“你换女朋友太勤,让人没安全感。”
“我都单了快半年了。”钟泽向后挪了挪,把头靠在椅背:“为了她,我真是,一句话都不敢跟别的女生说,就怕她多想,她倒好,隔三岔五找挂名男友敷衍我。”
“傻子…”钟泽眼神黯淡:“她是演戏,人家要真动手动脚怎么办,一点儿都不知道怕…”
不知不觉间,车子开到了别墅地库。
“你先上去用橄榄油擦擦,我等会儿。”钟泽晃晃烟盒:“马上。”
“嗯。”
……
明亮的大厅内。
白安搬着小马扎坐在立式镜前,仔细揉搓脸上的油漆。
“头发,我得给你推了…”钟泽低声道。
“推吧。”
钟泽小心翼翼地移动电推,凝固成块的红发接连落下,露出血红色的头皮,他浸湿温热毛巾,包在白安头上,着手处理伤口。
bababababa~bulululubulu~风轻轻…
钟泽随手按断电话,慢慢给伤口边缘消毒。
bababababa~bulululubulu~风轻轻,我听见你的声音…
钟泽充耳不闻,拿出新的绷带缠绕。
“我接吧,可能是沈子临。”白安道。
“等会儿,急什么。”
钟泽慢条斯理,想到白安在他的治疗下日益健康,心情愉快,嘴里跟着手机铃哼起歌。
他绑好结,一只手负着,一只手摸着光洁下巴,仿佛再捋一撮并不存在的胡子:“尽量少沾水,饮食保持清淡。”
“谢谢钟医生。”
钟泽暗爽不已,这才接听响个不停的电话:“歪?”
另一端沉默片刻,声音冰冷:“地址。”
钟泽瞥了一眼搓头的白安,走到旁边:“他今晚不回去了。”
“地址。”
钟泽拧住眉,这不是折腾病人嘛,干脆关机。
“他说什么了?”白安问道。
“没什么,我说你不回去了,他就挂了。”钟泽拿过红红的毛巾涮了涮,盖在寸头发力蹭着,不多时,发根的灰白逐渐显露。
钟泽眼睛瞪得浑圆,不动声色的扒了下,仔细凝视。
都是…白的…
他滚动喉头,喉咙发涩,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平常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适当给精神放个假,休息休息。”
这让白安想起那晚好喝的香槟,问了出来。
“罗斯柴尔德。”钟泽随即拉开酒柜,将未开封的递给白安。
墨绿色的瓶子好似加粗版的啤酒,白安托着底看了半晌:“价格是?”
“不贵,三四百,送你了。”
白安摇头,轻手把酒放在桌上,缓缓起身:“不打扰你了。”
钟泽听出要走的意思:“睡这儿吧,卧房多的是。”
白安玩笑般说道:“不了,我梦游会打人。”他取下挂在衣架的干净外套:“衣服借我穿穿,洗干净还你,折现也行。”
“不想借。”钟泽夺过衣服,快白安一步将门上锁:“去那屋躺着,正好我也瞧瞧你晚上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怪稀奇。”
白安便不再墨迹,迈入所指的卧室。
时间慢慢流逝,寂静无声。
守在白安身旁的钟泽不知不觉垂下头,眼皮沉重,轻微脚步声响起,他猛地清醒,直直看着来回晃悠的人。
他睁着眼,脸上挂着诡笑:“…一米八…一身黑…末…末…”前方被衣柜挡住,他便原地踏步:“让老子找到就嫩死你...”
他的声音很轻,嗓音柔和,话中的意味却令人毛骨悚然。
钟泽大脑嗡鸣,恐怖片既视感冲击的他两眼发黑,陷入死机状态,他紧紧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没一会儿,白安回过头,眼神空洞。
“你…醒了吗?”钟泽不确定。
白安突然跪下,额头贴着地板,赫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绝望嚎叫让钟泽也跟着喊起来,顾不得什么了,用力推搡白安:“快醒醒!”
白安双眸逐渐浮上光晕,两行泪无声无息淌下,看的钟泽心里一紧。
“没事了。”钟泽缓慢顺着白安的背,低声安抚:“没事了…”
叮咚——叮叮叮咚,叮咚叮咚。
催命符般的门铃响起,钟泽给白安裹上被子,开门瞬间被人大力撞开。
沈子临如入无人之境:“白安!白安!!!”
“这儿…”
沈子临冲进卧室,脸一沉,拦腰抱起:“我们回家。”
白安无声啜泣,把头深埋在炙热胸口。
空间再次陷入死寂,唯有钟表声滴滴答答的转动。
钟泽关上门,沉思片刻,拉开抽屉拿出名片夹,按照上面的电话打去:“叔,我是小泽,这么晚打扰您了,我想问问泉叶村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