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侵犯赵氏边界,皇帝一封军帖下,赵氏每户人家必须有一个男人要参军,只是一天的时间居住在赵都需要参军的人家的男人的名字都被张贴在了墙上,而且衙门也派出捕快挨家挨户的通知,如果敢有不参军服徭役的被发现后要问罪九族,不愿服兵役的也行只要交一千两的代役费即可不用服徭役,只有家中富裕的商人或者大地主才交得起这天价的代役费,一般的贫民只能乖乖去服徭役。
黎良卿的名字也在服徭役的名单上,家里全部的家产就十两银子,根本没有办法拿出一千两的代役费,他不得不去服徭役,不去的话就会害到小妹。
黎良华不想让大哥去战场,百无一用是书生,大哥连杀只鸡都要累到筋疲力尽,去刀剑无眼的战场打仗还有回来的机会吗?
“大哥,我们去找巫姑娘帮忙,和她借一千两,她一定会借的!”黎良华知道巫老爷有意撮合大哥和巫姑娘,巫姑娘心地善良,肯定会借钱给他们,“大哥你放不下颜面,我去借,我去借。”说着黎良华就往门外走。
黎良卿大声呵斥制止黎良华,“回来!”
黎良华不敢再往前踏一步,转过身来,“大哥!”
“你去巫家借银子,你让她怎么看我?我不想她把我看成一个懦夫!”关于男人的尊严,黎良卿就是死在沙场上也不会向巫家借一个铜板。
“科考就要到了,你去服徭役,苦读十年寒窗就白费了!”辽人侵犯燕云,这一去最短也要半年,黎良华不想让她大哥错过了这次机会。
黎良卿也知道,低了低眉,“只好等来年了。”
“来年?不是来年是三年,是三年,巫姑娘都二十岁,她还能等你吗,她在你心里都没你的尊严重要吗?”黎良华质问道。
“良华你不懂一个男人的尊严,我不想她把我看成一个懦夫。”黎良卿知道,都知道,但他不能,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向自己喜欢的姑娘伸手借钱,“小妹,你去帮大哥收拾收拾,明天大哥便要去军中。”
眼含泪水的黎良华抬头望了望四周,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院中的梨树上,“大哥可想好了?”
“想好了。”黎良卿一定要去,也必须去。
“好。”黎良华把目光收回,向屋里走去。
“小妹,等我回来高中后我们一定能过上更好的日子。”站在院中的黎良卿轻捏自己的袖子,黎良华没有回声走进了屋子。
街道两旁站满了送行的百姓,刚服徭役的男子走在军队的后面要北上抗辽,家境贫寒没钱交的不想去也得去,百姓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看着亲人前去北边的战场,也不知道还能活着回来吗?
南易骑马走在军队前面,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站在茶楼二楼窗前往下看的她,他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个书生,她在目送那个书生!南易心里头酸溜溜的,很快就把目光转回去了。黎良卿和他小妹说了几句后便跟上队伍,很快队,伍便出了城。
“大丈夫能屈能伸,爹看错他了!”巫金对黎良卿失望透了,昨天一天巫金都在家里走来走去的,都是为了等黎良卿来家里借钱,巫金没有亲自给黎良卿送钱只是为了试探,谁知道黎良卿真的没有来,“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拉下面子来借会掉肉啊?去服徭役,真是的,科考怎么办!”巫金在为黎良卿感到不值,为了面子就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道黎良卿怎么想的。
“等来年吧。”这件事在巫桃云的预料之外,野心强的男人会不择手段,但这个叫黎良卿的书生好像把自尊看得比抱负还重要。
“爹,我们都不是他,不知道尊严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巫桃云也没有想到黎良卿会这么在意自己的自尊,他拉不下面子,可以叫黎姑娘来借钱,只是借,又不是不还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这么好的女婿就怎么没了,哎,太伤心了!”巫金哀叹一声,这次他的计划又要暂停了,“难道我们巫家真的不合适走官商勾结的路?”
“官商勾结,爹怎么贬低我们巫家?应该是官商互利才对。”
“你的心可真大,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爹郁闷,要去茶馆听听书!”
巫金甩手走下楼,巫桃云还在眺望那个方向。
“絮絮,将军他又去哪里啊?他什么时候回来娶絮絮呀?”小秋不知道什时候冒出来,怀里还抱着那棵小桃树。
“小秋可不要胡说。”巫桃云不想再被父亲听见这种话。
“姐姐没有说瞎话,难道絮絮不喜欢将军了?”小秋歪着脑袋问。
“不喜欢?”巫桃云没把小秋的话放在心上,“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哪来的不喜欢了。”
“姐姐听不懂,絮絮小时候说过要当将军夫人的!”絮絮怎么变得这么快,小秋晃着脑袋没有想到絮絮会不喜欢将军。
她妹妹想要当将军夫人?巫桃云知道一些关于小秋的事,道长说她是寒家人,那么她应该姓寒才对,可是上次她却说自己叫云秋,难道他们姐弟三人的名字,寒云秋、寒云絮、寒云信?
“小秋一定是记差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这话。”巫桃云否认,她从来都不想高攀南易,能攀上去也一定会摔得很惨。
“没有啊,絮絮明明说过的,要做将军夫人的。”小秋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李嫂已经在家里做好了桂花糕,我们回去吃吧。”
“好啊,好啊,回去吃桂花糕!”
小秋抱着花盆跑下楼,走在后面的巫桃云要她慢点小心点,她不但不听反而跑得更快了。
十天十夜的行军,赵氏的军队终于来到离燕云十里处,此时已是黄昏,燕云已经被辽人攻占,南易只好下令安营扎寨,等探子回来报告关于燕云城中的情况再做决定。众将士和刚入伍的壮丁需要动手安营扎寨,身为大将军的南易和副将阿宣带着一小队人马到周围巡逻。
南易骑着马走在军队要安营扎寨的小道上,巡逻了四周高地、低洼,树丛,一切可能藏有敌军的地方都需要巡视上四五遍。战马站在高地上,南易俯视下面平地上正在扎营的士兵,他看得很仔细很认真,好像在士兵中找什么人,他是在找人,可是距离太远而且下面的人很多,他没有看到那个男人。
一只大雁从北边飞来,很快就要飞过南易他们的上空。
“都开始下雪了,这只大雁怎么才开始南飞?”阿宣抬头看半空中那只孤雁。
孤雁飞过来还发出几声哀鸣声,听那哀鸣声,像是失了群的,可能受了伤的大雁,阿宣想起了一个故事来,“将军听过惊弓之鸟的典故吗?”
南易转过头来,“听一个朋友说过,你的意思是,这是一只受了伤的大雁。”
“将军敢赌吗,属下只需冲它拉开弓不用箭,它就会掉落下来。”阿宣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它没有掉下来属下就允诺将军一件事,无论是什么事情属下都会办到,若是它落下,将军也得答应属下一件事。”
南易还没有答应,阿宣向身旁的小兵要来弓,对着大雁假装要射箭,大雁飞过来,阿宣瞄好对准了就拉弓,说迟那时快,阿宣的手一放,弓弦激烈抖动的声音伴着触人心弦的哀鸣声,大雁拼了命缓缓飞过来,又缓缓地飞远了。阿宣还不敢相信,目瞪口呆的望着已经没有大雁的天空,小兵们偷偷地笑了,原来他们副将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阿宣恼了,“笑什么,不准笑!”他威名扫地不要紧,重要的是要为将军做一件事,一件只要将军说就必须做的事。
“怎么会呢,它的叫声悲哀无力,怎么不是惊弓之鸟,怎么会不掉下来?”阿宣还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判断错了。
“也许正因为是惊弓之鸟所以才会那么拼命地飞走,告诉自己一定能飞过去只要拼了命。”南易也认为那只大雁受了伤,可是它并不是惊弓之鸟,受了伤,不想死,不能掉下来,每次陷入困境他都是这样激励自己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不能死。
南易骑马转身到别的地方巡查,阿宣很懊恼,跟在后面。
黎良卿和近邻朱家老二朱明哲被都头命令到附近找能燃火的柴火,他们来到离军营不远的小树林里,小树林里有枯木可以作为燃火之物,黎良卿朱明哲捡了一堆,朱明哲觉得这些已经足够了。
“书生,坐下来歇歇,都捡了这么多,够了。”朱明哲叫黎良卿一起坐下来歇歇,可黎良卿没有坐下来,朱明哲就过去把他拉坐下来,“坐下歇歇,捡那么多干嘛,一个晚上用得多少啊!”
黎良卿见确实有很多柴火了,也不再起来砍,朱明哲突然凑到黎良卿跟前来,问道,“书生你怎么不去巫家借银子呀?巫老爷有意把女儿嫁给你,你去借钱巫家一定会借,交了钱就不用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送死了!”
朱明哲不愿意来打仗,战场上,都是他们这些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壮丁先跑在前头先送死,这次恐怕不能活着回去了。
黎良卿沉默着,没有说话,朱明哲推了推他的手臂,“我说书生啊,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尊严哪有性命重要!如果我是你早就去跟巫老爷借钱了!”
朱明哲摇了摇头,“你们这些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书生整天念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豪言壮志,却不知道死有多么可怕,我每次杀猪的时候,看到那些要被我杀掉的猪猪一个劲的拼命逃窜哀嚎,可是最后呢,还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被杀掉了。”
朱明哲一个人在埋怨,朱明哲是黎良卿近邻老朱家的第二个儿子,因为家中的大哥已经成亲所以这次服徭役只能由他来,他不想来也得来,谁让他都二十二了还没有找到媳妇,没有自己的事业,还跟着父母帮忙杀猪卖猪肉。
“你倒是说说话呀,我自个说自个听,没劲。”
“说什么?”黎良卿是一个学富五车的书生,朱明哲是一个不识字的杀猪佬,黎良卿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说说你是怎么勾搭上巫家小姐的?”朱明哲笑得很暧昧,“怎么样,巫姑娘的滋味怎样?”
“我没有勾搭她,请你说话放尊重些,不要侮辱她!”黎良卿对朱明哲怒目而视,不允许别人侮辱她,她那么好,岂是朱明哲这般小人能说的!
“得得,说斯文点,斯文点,你们这些读书人就爱装斯文。”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败类,朱明哲没有计较,“书生你这样子?”朱明哲仔细打量黎良卿之后,就摇了摇头,“斯斯文文的,女人可不喜欢你这种男人。”
“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黎良卿相信她的眼光,她那么温柔一定也是喜欢斯文的公子。
“不一样,但也是女人,女人喜欢霸道、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像你这样只能呵呵了!”朱明哲用力推了推黎良卿,坐在地上的黎良卿歪过一边,差点就摔倒了,朱明哲向他投来一对白眼,“我还没有用力你就倒了,这么容易推倒,你怎么推倒女人?女人就喜欢像我这种浑身是劲的男人,就你这副小身板,女人嫁给你也会红杏出墙!”
“不会的!”黎良卿肯定反驳道,她是不会红杏出墙的,一定不会的。
“不会?”朱明哲反问,“一看你就没去过妓院,妓院里那些女人就是喜欢像我这么高大这么威猛的男人,像你,给她们端水洗脚她们都不要!”
黎良卿懒得和朱明哲这种市井之徒争辩,朱明哲还好心要教他,“书生,不是我吹,我上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肉包子还多,这女人就喜欢霸气的,你壮胆子大喊一声,大爷我,她们立马涌过来任凭你选!”
朱明哲没有说谎,只要你大喊一声,今晚大爷我要尽兴,再把一袋银子摔在桌上,那些姑娘立马像洪水猛兽一样涌过来,要和你好。
“我再去砍些柴火。”黎良卿宁愿去砍柴也不愿听这等污言秽语。
“都砍了这么多,你还砍,得,你砍,这么多我们两人也拿不回去,我回去叫几个人来帮忙!”
朱明哲向安营扎寨的方向走去,黎良卿还在砍柴。
呀啊,呀啊,呀啊。
一阵哀叫声传入黎良卿的耳朵,好像是大雁的叫声,叫得如此悲伤。黎良卿顺着声音找过去,在低矮的灌木树丛中看到一只腿流着血的大雁,躺在那里哀叫着,看它的样子很痛苦,好像就要死去一般,黎良卿心生怜悯,用他小妹给他准备的金疮药给大雁包扎了受伤的腿。
“你呀,怎么没跟上南回的队伍,别的大雁已经到了南方,你还在这里。”黎良卿刚出赵都就看到了南回的大雁,“你别叫了,把人招来了,要把你烤来吃,我可没办法救你。”
大雁好像听懂了黎良卿的话,不再叫,伤口再疼也没有再叫,它死命地忍着,黎良卿从水囊中倒出些水到手心,伸到它嘴巴前,它长长的嘴巴轻轻地啄在手心的浅水中,它喝到水了,不再那么痛苦了。
“你就在这里把伤养好了,能飞了,再飞回南方。”黎良卿给大雁挖了一个坑,找了几片大叶子垫在洞底,然后倒些水到叶子上给大雁解渴,想了想,把怀中的大饼掰了一半放到旁边的树叶上,要走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把树叶上的饼掰成小块小块的。
“小生糊涂了,怎么忘了,这样你才能吃,小生走了,你且在这里养伤吧。”临走前黎良卿用些树枝把它盖得更隐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