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星夜「假千金」 第62章 第 62 章

将一切抛之脑后的两人，沉溺在短暂的美好中。

夜色深沉，顾知衡睡得不安稳，葛今颜看在眼里，每当他醒来，无意识揽紧她时，她便会跟着醒来，陪他一起失眠。

很奇怪，葛今颜不愿意和旁人提起的过去，却能很自然地与他说出。

两段无疾而终的恋情，食堂阿姨爱笑又爱讲家常，湖畔愿者上钩的学姐，宿舍楼下的猫……琐碎至极，她却能滔滔不绝，通通想说给他听。

他毫无不耐烦，轻轻摩挲交扣的指尖，倾听她过去的七年。

她说完，然后听他说。

这一夜，讲述很多，彼此的从前，只是谁也不敢提起明天。

就这么说说睡睡，偶尔凑过去轻吻，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而甜蜜。

仿佛，他们从未缺席过彼此的七年。

他们是两个背向行走的人。

之前，葛今颜一直这样以为着。

从她计划利用他的爱一开始，她就看见故事的结局。

建立在欺骗和利用之上的爱，再巍峨，也只是虚幻美丽的海市蜃楼，迟早有破灭消散的一天。

破灭的那一天，她比谁都接受这样的结果，也比谁都惊讶，自己竟然会为这份虚假的爱后悔难过。

本能的，想遗忘这段记忆。

她一直相信，只要不断向前走，只要时间流动，一切都能被抹平。

直到七年后，残存的爱意，如同星火将她点燃。

她才恍然，自己一直不曾遗忘那片海市蜃楼的美丽。

背向而行的人，会再次相逢。

陷入彼此狂热爱恋中。

清晨的第一缕天光，透过蒙蒙素白的纱帘映入房间，一半落在床尾，一半落在两人交织的脚踝。

“天亮了……”

顾知衡并没有睁眼，只是从胸膛发出极轻的震动，“嗯。”

对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这次谁也没再开口。

今夜最短却格外漫长的一次对话。

漫长得不想承认，天亮的事实。

一整夜不敢提起的明天，不可抗拒地比话语先一步到来。

葛今颜克制着经过一夜放纵之后，脑海里所产生的所有冲动，选了个极其慈爱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脊背，狭促地感叹，“姐姐要走了。”

她不想让离别的氛围太低沉，逗他开心。

顾知衡确实笑了，唇角一弯，笑出了声。

他睁开朦胧的眼睛，垂眸看了她许久，笑意淡而不散，透着些许令人揪心的寂寥。

“我会想你的。”

葛今颜应声，去吻他。

只是一个简单的，安抚意味的啄吻。

一触即离。

只是才堪堪后撤一寸，忽然被一只手按住后脑。

眼前的人翻身覆上，加深了这个吻，带着惊心动魄的勾缠。

葛今颜险些喘不过气来，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耳边浓密如瀑的黑发，披散在枕上，浓墨重彩，衬得眉眼迤逦动人，唇瓣的色泽更是娇艳欲滴。

顾知衡眼中情潮翻涌，腾起一抹想将人永远禁锢在身旁冲动。

这是葛今颜第一次看见顾知衡，如此外露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眼神。

浓浓的占有欲。

心底打了个寒战。

但下一秒，他立刻收敛神色。

天光辉映着他俊美清隽的脸庞，极为专注地看着她，一眼望到底的宁静澄澈，占有欲褪得一干二净，险些让她以为只是错觉。

“你呢？你会想我吗？”

他嗓音低沉，带了蛊惑人心的味道，眼尾上挑而嫣红，让葛今颜几乎无法应对。

她想，这回，她的侥幸，或许彻底栽了。

葛今颜迟迟不回答，顾知衡渐渐变得不安，心中生出一股惶怯，眼睫轻颤，泄出些许茫然。

“会的，我会一直想你。”

黯淡的眼中迸发出光彩，周遭的空气仿佛融化般涓涓流淌，连同窗外小鸟啁啾声跟着欢快起来。

顾知衡觉得，葛今颜说起情话来，实在犯规，因为稳静端然，而显得格外郑重，不会让人觉得轻浮，不会让人觉得虚假，情真意切，诚恳珍贵。

而且，她也是这样做的。

葛今颜伸手捞过床头的手机。

顾知衡以为她在看时间，当然，葛今颜确实顺势看了一眼时间，毕竟早班的飞机。

然后打开一夜未读的消息，挑几个重要的回了。

指尖点开添加朋友的界面，递到顾知衡面前。

“我早上八点的飞机回N市，先加个联系方式。”

顾知衡愣住，心跳剧烈。

他的心底是有期望的，他不满足两人的关系，仅仅止步于这一晚。

只是，他知道，所有的爱与被爱，前提是尊重。

知道她的决定，知道她的犹豫，也尊重她的选择。

所以那些期望，被他压缩成一块星点，在心底微微闪烁，却无法宣之于口。

但她坦然地回应了他的爱。

或许每个人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时，第一反应，大概不是开心，而是因为害怕失望先生出的茫然，“认真的吗？你是认真的吗？”

葛今颜：“认真的，这一次，乖乖等我国庆回来……”

当天清晨的飞机上，望着漫天云翳，葛今颜心绪与当年离开时截然不同。

那时她只想逃离，再也不回来，现在，却有了牵挂，盼着再归之日。

抵达N市，刚下过一场雨，气压很低，让人呼吸不顺。

一夜无眠的疲倦与困顿爬上，葛今颜感觉整个人有些昏沉。

打开手机，弹出十分钟前，顾知衡发来的消息，唇角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

一向粗线条的师哥察觉今天师妹不同寻常。

“本大师掐指一算，施主这是红鸾星动啊。”

葛今颜收起手机，好整以暇问他，“那大师再帮我算算，此缘是否顺利？”

言语轻松幽默，心底却有些惆怅。

人无法同时拥有眼前和远方，她努力想让两者靠近，答应顾知衡的她不会反悔，却也不想牺牲理想。

师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师妹所愿，皆有所得。”

葛今颜犹豫踯躅的心绪，在师哥的“掐指一算”“大师批言”，寥寥两句中，平静下来。

她忽然明白，虚无缥缈的命运，没有人能预测结果，有的只有美好祝愿。

为还没有发生的未来纠结，为已经做出的选择，后悔是没有意义的，往前走，继续走下去的路上，为它祈祷，走到最后，总会得到。

“借师哥吉言。”

一天晚上，葛今颜刚赶完一个通宵的项目，从实验室回家。

她打算好好洗个澡，吃完外卖之后，睡个天昏地暗。

顾知衡恰时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温润低缓，带了电流般磨砂的质感，“结束了吗？”

“嗯，弄完了，我现在回家，你呢？”

“也打算回家了。”

说话时，葛今颜微微抬头，看见枝丫间皎洁的圆月，微微泛白，想起世俗对月与团圆的联结，地面上，自己孤零零的影子，莫名显得有些寂寥。

很奇怪，从前一直孤身一身，从来没有这样觉得，今天听着耳边他的声音，忽然就觉得寂寞。

不过这些，她不会说给他听，只是默默在心底独自体会这种新奇的感受。

顾知衡：“明天休息的话，有计划出去逛逛放松一下吗？”

葛今颜摇头，“补觉。”

电话那头低声笑了一下，“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葛今颜纠正，“准确的来讲，一整天我都会呆在床上。”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葛今颜以为他手边有事，或信号不好，“怎么了？听得到吗？”

顾知衡低咳了一声，声音莫名透着一丝窘迫“……嗯，听得到。”

葛今颜拐进一个拐角，转进公寓后门，这里离她住的楼栋更近。

茂密的槐杨树交织如盖，美丽的月季散发着怡然香气，虫鸣不绝于耳，空气里还残留着盛阳的余温。

葛今颜感受着自然的美好，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视线无意间和树影后的男人合在一起。

月光铺洒在男人颀长的身影上，他举着手机，回过头看她，眉眼温柔，带了清风般柔和的温度，悠悠拂过她的脸庞。

葛今颜顿住脚步，不敢眨眼，头脑有一瞬间恍惚起来，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手机听筒传来他淡淡的声音：“今夜，月色特别好，天气预报说，明天也是个好天气，虽然我觉得一整天……在床上，有点可惜，但也不是不可以。”

难以形容的惊喜与爱恋，在葛今颜心头溢出，怦然欣喜，直到听到后半句，猝不及防跟闪了腰似得，感动戛然而止，被一股腾升的羞赧代替。

她脸颊爆红，慌忙掐灭电话，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然后在把手机往兜里塞的时候，想起现在自己形象大概、或许、可能，有些潦草。

不过不等她细想，顾知衡已经走到面前，接过她的帆布包，十指交扣，朝她眨了眨眼，“走吧，回家睡觉。”

什么夜色如水，什么浪漫情调，葛今颜只有一种被调侃的恼羞，“其实我精神状态还不错。”

难得看她生出几分稚气，顾知衡感觉很有趣，从善如流地点头。

“挺好，吃完饭可以先不急睡，运动一下。”

葛今颜噎了一下，明明他说话正经，她却忍不住想歪，对话分明从一开始就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