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星夜「假千金」 第25章 第 25 章

“咔嚓——”

金属质感的打火机腾地冒出一簇火苗，卷噬烟草，星火明灭。

方域修长的指尖夹着烟身，吐出的烟雾在夜幕散尽。

酒精和烟草让他的大脑亢奋激昂，心底喧嚣的戾气，放大数倍，呼啸着想一把毁灭所有碍眼的人和事。

他直接坐到秦修弈的桌子上，偏头俯视，面上玩世不恭，眼底盈满恶意与不屑。

秦修弈不明所以，但这次他明确感受到了方域的敌意，后脊僵硬，正思索着如何避免正面冲突。

下一秒，方域故意将香烟前递，指尖轻弹。

猩红的烟灰掸到秦修弈的衣袖上。

烟灰接触布料的一瞬间，就烬出一个小洞，醒目残留的黑灰，整套衣服已然报废。

这番变故，又让露台的气氛紧张起来。

顾知衡和葛今颜回来时，看见这么一副场面。

方域姿态压迫，神色张狂，秦修弈一动不动，垂头敛目看不清神色。

这种有恃无恐的欺凌让顾知衡感到不适，他下意识想上前阻止，可转眼想起前面他不自量力地出头，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连累秦修弈遭人讥笑。

在这里以他的身份，根本阻止不了任何事。

他拉住目不斜视往前走的葛今颜。

“你能去阻止一下吗？”

葛今颜此时满心都是手中染有顾知衡血液的棉布，顺着顾知衡的示意淡淡一督便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

“放心，今天善阅生日，他们有分寸，不会真捅出事，惹善阅不高兴的。”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顾知衡皱眉，“可是……”

“每次有人被欺负，我都要去主持公道，我是包青天吗？”

说话时，葛今颜微微一笑。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唇角矜持抿起弧度上挑，名门贵族式的优雅，眼睛却透出不屑一顾的冷漠。

顾知衡有些错愕，他理解不了她的反应，理解不了这里的氛围。

“这个社会有各种各样的规则，权利、钱财、外貌等等，规则存在，但不代表它正确。没有人生来低人一等，穷人会屈从于这样的规则之下，未必你就没有需要屈服的规则。”

顾知衡清澈的眼中布满失望，清冷俊雅的面孔异常严肃，隐隐有几分熟悉的影子。

葛今颜心头重重一跳。

沉默中，走廊尽头传来医生催促，顾知衡向医生应声，再回头，眼前的人却消失不见。

平白被一顿教训，葛今颜心中不忿。

但眼见方域越来越过分，又一个烟灰即将落下。

她还是上前阻止了。

“够了。”

烟灰偏离了预想的轨迹，方域却不在意，目光沿着紧攥在手腕上的手，到手的主人脸上，勾起的唇角深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葛今颜没回他，只是扯开他的手，让坠落的烟灰避开衣袖。

方域起身，手腕用力，将人往怀中一带，另一手扣住她的腰。

露台上的人见了这一幕，纷纷忍不住同时倒吸一口气，视线在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最终定格在桎梏葛今颜的方域身上。

靠，方少超勇的。

葛今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推拒，耳边忽然响起沉沉笑声，语调混着酒意，慵懒低沉。

“他也值得你出头？”

——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外部生。

葛今颜微抬下颚，直视看他。

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眸，在冷冰冰的镜片后显得得更加冰冷。

“他是我们的同学，另外，放开。”

酒意放大了方域的心绪，贪婪盖过了所有的隐忍和自卑。

“不放。”

环在腰间的手臂越发用力，甚至传来温热的体温，淡淡的薄荷烟草，夹杂着柠檬的气息包裹住她。

大庭广众之下，过于暧昧的姿势，让葛今颜有点恼怒。

她用力抵着他的胸口后退小半步，“你喝醉了。”

方域眼尾的薄红，让本就狭长的双眼更是邪肆，露出些许强势。

“他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嗯？”

方域逼近了两分，下颌微垂，与葛今颜视线相平，她甚至能看清他茶褐色的瞳孔中，幽邃的底色。

他暗恋葛今颜很多年，自卑到一直只敢远远仰望她的光芒。

他可以接受葛今颜永远看不见他，但是接受不了，站在云端的神对凡人有了偏爱。

今天，他出格了。

葛今颜没有回答，维持着防御姿势，不自然地皱起眉。

察觉葛今颜对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方域轻笑一声，配合地卸了几分力道，痴迷半阖双眼，缓缓说道：“抱歉会长，是我喝醉了。”

葛今颜眼神颤动了一下，侧过头，向站在不远处努力缩小存在感的侍应生吩咐道:“带他下去休息。”

方域走后，秦修弈姿态依然紧绷。

葛今颜拿过他手中的丝帕，系在衣袖上，正好遮住被烟灰烫坏的地方。

途中，她诧异了一秒为什么这条丝帕又回到了他手上，但转眼就抛之脑后。

“好了，”她满意地调整好系结，拍掉落到其他地方的余灰，“这下看不出来衣服有损坏了。”

秦修弈攥紧的指节缓缓曲开，扬起往常一样和煦纯良的笑容，“谢谢你。”

葛今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快，像完全没受到影响，毫不介怀方才的冲突。

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忽然手被人抓起，带过了她的注意力。

“你受伤了？”

围观群众的视线又变得灼热起来，那头方少刚走，这边就着急往上窜，后宫竞争激烈啊。

手背抵着陌生的温度，葛今颜僵了一下，收回手，“不是什么大伤。”

侍者过来低声提醒，“葛小姐，纪少爷现在需要立刻回家，您是否同行？”

她不动声色地摩挲掉手背残余的触感，点点头，“好。”

临走前，葛今颜吩咐林家佣人待会儿派车送秦修弈回去，转头遇到包扎完出来的顾知衡。

“你要走了吗？”

葛今颜目光平静，“嗯。”

顾知衡有些不好意思，长廊中对她说的那些话，本以为她会生气，但她还是去阻止了，他感到很抱歉。

“天气马上转凉了，你想喝炖汤吗？”

葛今颜神情有些冷淡，“接下来我很忙，没时间再去你那了。”

顾知衡怔了一下，“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想吃什么提前和我说，我……”

“我哥还在等我，先走了。”

葛今颜客气又疏离地打断他的话，拒人千里之外，直径越过他走了出去。

顾知衡下意识叫住她，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这次葛今颜甚至连口都没开，有些不耐地目光询问。

润泽的凤眼微微耷拉，看起来有些委屈，顾知衡抿唇笑了笑，“回去了注意伤口，不要碰水……”

叮嘱到半途，华丽的水晶灯晃了一下眼睛，他陡然意识到，她身份显赫，家里的佣人会细心照料，根本轮不到他关心。

面对那双熟悉眉眼流露出的关怀，葛今颜心情微妙。

从小到大，葛霆对她很严厉，即使是生病，也从展露过这种关心的模样。

心脏仿佛被柔软地包裹住，葛今颜轻轻点了一下头，“嗯，再见。”

——再也不见吧，不需要揭开的秘密，不需要存在的人……

双双负伤的兄妹俩回到家，引得葛家上下兵荒马乱，葛舒连夜赶来，葛老爷子身体不便，打来电话，呵斥乔芸看顾不力。

葛今颜烦躁地皱起眉，忍不住想出言顶撞。

她动唇的瞬间，纪西泽先一步开口，“不关舅妈的事，是我不小心滚下小山坡磕到腿……今颜，为了救我不小心划伤了手掌。”

葛舒的声音充满怀疑，“生日宴不是在别墅举行吗？怎么会在山坡摔伤腿？”

早年林善阅玩得比较疯，一些圈子里的长辈皆有意见，此后，为了打发那些人，林善阅玩起了阳奉阴违那套，表面举办着普通的生日宴会，背地里仍举行各种刺激游戏。

都是同龄人，也没有人揭发，甚至有样学样。

圈子里的潜规则，彼此心知肚明，看不惯的顶多不参与，没有人会当没有眼力见的出头鸟。

只是葛今颜现在拿不准纪西泽的态度了，遭了这番变故，他很可能会心生怨气，进而揭发。

回家路上，她几次三番试图与他统一口径。

纪西泽却始终闭眼凝神，如果不是他额角隐约迸起的青筋，还真以为他睡过去了。

车窗外的路灯飞梭成影，不断变幻的光线游走在那张苍白冷峻的脸上，显得他更像一尊冷漠的雕塑了。

直到抵达葛家，她都没有得到纪西泽任何一个眼神或言语的回应。

那么……

她必须抢在他前头开口。

“是这样的，我们吃喝过后，一起去山上散步赏星。”

葛舒半信半疑，去看纪西泽。

纪西泽斜睨葛今颜一眼，接着说：“山路崎岖，光线昏暗。”

言简意赅说完，就阖上了眼睛，一副谢绝再问的模样。

葛今颜松一口气。

医生的眉毛皱成了川字，“腿受到了很大冲击，需要进行更全面的检查和治疗。”

葛舒慌了神，立刻联系专家，连夜送纪西泽去治疗。

送纪西泽走后，葛霆叫住准备回房的葛今颜，双眼带着锐利的威压。

“来书房。”

葛今颜心下一沉，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