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年的十月,金陵城似乎还眷恋着夏日的余温,不肯放开,因此秋意仍未降临。大学街道两旁随处可见的梧桐树,舒展着繁茂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似在诉说它们在这个古城所经历的故事。
尧培风正待在自习室里,她的姿态显得有些慵懒,随意地倚在椅子上。头戴式耳机将她与周围的环境稍稍隔绝开来,她的目光时常投向窗外,像是在凝视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桌上笔记本屏幕显示着计算机二级的题库,但她的思绪却时不时地飘远。偶尔,她会回过神来,做几道题。
就在她的思绪在现实与遐想间游离时,突然,一阵细微的震动从手腕处传来。她下意识地一紧,目光扫向手腕上的电子手环。屏幕上,那个名字闪烁着,那是她曾努力想要忘记,却又在心底刻下深深印记的名字——廖晔垚。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一下,周围自习室里安静的氛围并没有和之前有任何不同,只是她从以前内心的宁静开始如烧开的水一样翻滚沸腾。脑子像将要发生爆炸一样有一个长得像熊猫的怪物不断发出爆鸣声。它大喊大叫道:
“是廖晔垚。廖晔垚,你快点出去接呀,你那么喜欢他,待会他挂了怎么办!”
尧培风在心中跟那个怪物交流:
“如果你想让我跟你签订什么契约,成为什么女主角你就给我闭嘴,我是一个自由的人,我有权利决定我要不要接电话,无论是谁打的,就我妈的电话我也能挂,更别说是他。”
然而她本人是没有她心里想的那么有骨气,都没有思考,她就起身,脚步轻轻地穿过一排排桌椅,向操场走去。
她一边寻找操场附近的没有人的长椅,一边接通了电话,生怕对面的人受不了等待给他挂了。电话那头,没有熟悉的称呼,没有日常的寒暄,甚至连一个简单的“喂”都没有。“国庆我要去南京,现在在机场。”廖晔垚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传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仿佛他们之间根本无需那些客套的言语,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尧培风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咬了咬舌头,舌尖传来的刺痛感让她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她顿了顿,说道:“别开玩笑,正经点。”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似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平静。
廖晔垚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那笑声透过听筒,仿佛带着往昔的温度,“哈哈,还是你了解我,真话假话好快就辨别了。我还真想来金陵,你说金陵现在是不是很美?”他的声音里满是对金陵的向往,但是尧培风还是会自作多情的幻想一下这些幻想里可能也有她在金陵的原因。
尧培风看着路边随风摇曳的梧桐,忍不住哼了一声,“也就那样吧,死热死热的。”她不想让廖晔垚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波澜,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冷淡。但话一出口,她还是忍不住又多抱怨了一句:“也就是你会喜欢。”
廖晔垚似乎并没有在意她语气中的冷淡,依旧笑着和她瞎聊了几句。他的情商一向很高,很快就听出来尧培风不是很想多聊,于是匆匆结束了聊天。“那先这样,我还有个ddl”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尧培风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仿佛还能感觉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余温。
她自觉忽视了在她脑里像传销一样极力推荐她同意契约,成为小说女主角的小怪物,闭上眼睛,感受假期独有的悠闲。秋日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她身上,光影交错。她的思绪离开了现实。
尧培风和廖晔垚都来自一个宛如大村子般破落的小镇。小镇的人口仅有一万多一点,在这里,邻里之间都相互认识,每一张面孔都透着熟悉与亲切。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说孩子们从小一起长大似乎并不足以凸显尧培风和廖晔垚关系的特别之处。毕竟,在那所一个年级不足一百人,只能勉强分成三个小班的学校里,她与任何一个同学都可谓是一同成长起来的。但他俩却有着与众不同的缘分。在尧培风小学三年级之前,他们两家还是同一楼道的邻居。其实一个楼道孩子也不少,跟她最熟悉,玩的最好的却只有他,为什么呢,大概因为他俩骨子里都带点坏?
她性子本身恶劣,但是在太会装了,除了爸妈了解她的本色,在任何人眼里,她都是标准的乖乖女。而廖晔垚不一样,他是整个单元最淘的孩子,没上学前偷摸将雪球放进她羽绒服帽子里再把帽子扣上的人是他,上幼儿园时在她新衣服上划铅笔道的人是他,单元里的胡爷爷最喜欢小孩子,除了他,因为胡爷爷抱他坐到胡爷爷腿上,他不高兴,于是对待没有一点防备的胡爷爷廖晔垚毫不留情的抓住他的胡子,打了他两巴掌,吐了一口口水还大声说“去你妈的胡爷爷”,又或者是有一天下大暴雨,温爷爷拎着两个大袋子回家时他非但没有帮忙还嘲笑是落汤的熊瞎子。总之,这个楼道没有人提起廖晔垚不会叹一口气。
但是尧培风喜欢廖晔垚,特别喜欢,第一个原因是廖晔垚长得特别帅,即使在小的时候他还没有尧培风高,但那张脸真的已经达到看到的人都要夸一句这小孩长得真俊。第二个原因,廖晔垚能够看清楚她的本质,在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偶尔会给他们这些乖孩子糖果,尧培风从来都不会吃,别人问她就甜甜的回答要带回家给妈妈吃,当所有老师都夸尧培风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的时候,是她同桌的廖晔垚却会在老师离开后模仿她,
“我带回家哎要给妈妈吃”廖晔垚夹着嗓子说,“尧培风同学,你家已经没有糖了吗”
气的小尧培风拿指甲掐他手。
是小学老师让她当班长的时候她故作的推辞结束后廖晔垚会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打趣她,
“老师,我不是很想当班长欸。”廖晔垚一边扭一边翘着兰花指,“尧培风,你不累吗?”他问是呀,她不累吗?她清楚的知道,他也是可以装成她这种乖小孩的样子,只是他不想,而对于她的伪装,他会拆穿,却不会让她难堪。她其实一直也想问问廖晔垚,他这样是不是很快乐,但是她好爱装,让她失去了说这句话的权利,只好默默羡慕着廖晔垚的真实,就这样一点一点的,他将他经过所留下的痕记从尧培风的人生延伸到尧培风的心里。
所有小孩子都讨厌上学,除了尧培风,因为他们上幼儿园第一天开始,他们两个就是同桌,每一天都要呆在一起。小尧培风吃饭特别慢,两个原因,一个是她本身吃饭从不专注,总是爱和人讲话,第二个是她家的早饭实在难以下咽,尧培风的妈妈冯熙丹非常注重尧培风的饮食,她坚信早餐是一天最重要的一餐一定要营养均衡,因此尧培风的早餐永远都只有一种,一杯牛奶,一碗稀粥,一个煮鸡蛋,并且必须要吃完。廖晔垚吃完早饭就会来尧培风家等着尧培风然后坐着尧培风妈妈的三轮车“宝马”去上学。尧培风大多数时候都因为东西一点咸味都没有然后咽不下去,这个时候她妈妈就会将她没吃完的鸡蛋和牛奶倒到剩下的粥里,搅拌搅拌,然后强行灌到尧培风嘴里,最后带着努力忍住不呕吐出来的尧培风和廖晔垚上学。廖晔垚实看尧培风实在可怜,于是有一天终于下定决心告诉冯熙丹
“阿姨,其实教室里面也可以吃鸡蛋这种早饭的,你让小妹去教室吃就行。”然后等在学校走廊走的时候,帮尧培风把她的鸡蛋吃掉,省的在教室吃东西被老师批评。
“呜呜,廖晔垚哥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好的人吗”廖晔垚一边吃,尧培风一边戳着他的肩表达感谢。
廖晔垚第一次感受到鸡蛋是这么难吃,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天吃早饭尧培风都在那里鬼哭狼嚎了,好不容易终于把嘴里的鸡蛋全都干咽进去了,他摆摆手,做一个自认为很帅的表情,说
“哎呀,都是小问题。”
倒不是因为廖晔垚是不辞而别因此尧培风一气之下删除了所有聊天方式,尧培风不是女主角,他们的故事不会有狗血的情节。事实上,工作调动在很久之前就广为人知了,半年前两家人一起打麻将,尧培风爸爸尧恒和冯熙丹见到廖晔垚爸爸廖喆立和妈妈陈灿便开始祝贺:
“恭喜恭喜呀,守得云开见月明,从今往后终于不是锦鲤这个小破镇的公安局副局长,以后就是壤湖镇公安局局长了,恭喜恭喜呀”
“谢谢谢谢,这不还是的多亏尧哥和嫂子这几年的照顾,这次调走要没有你们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两家人互相客气着,这是第一次尧培风听说这件事。,于是随口就问了在她旁边打游戏的廖晔垚:
“那你呢,你也跟着你爸走吗?”
“嗯,但是我估计的等个半年,我爸在那里安排好了我再去。”廖晔垚回复到。
那是尧培风第一次感觉到要离开,其实也没有多伤心,但是廖晔垚也是她很好的朋友,她像自己也应该像电视剧里表现的那样拿个白手绢哭泣几声,不然不显得她根本都不在乎他。可是她没有白手绢呀,于是她看上了书桌的餐巾纸,抽了一张,挥了挥,实在哭不出来,于是放弃了美感,直接把手纸蒙在脸上开始哭。廖晔垚从来不吃她这一套,直接把那张纸抢了过来,说:
“别跟我装,等到我要死了你再这么哭就行。”
尧培风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要求廖晔垚带着她打游戏。就好像过去家里大人来打麻将时他们呆在一起的每一天一样。
在寒假的最后两天,尧培风看着正在打包行李往一个货车上运的廖晔垚一家,情绪略有波澜,但面上仍像往常一样跟他们打着招呼。那个时候的廖晔垚和尧培风还不知道,他俩个的未来就像他的名字和她的姓—遥遥,不断分离又不断在命运的安排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