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榆晚出来时,谢邵已经站在门口。
墨色的眸子注视着他,脑海中满是刚才的那抹红。
白榆晚将衣裳整理好,招呼着他去次间。
两人走过院中的长廊,来到了西次间。站在这里许久的兰时见他们来了,眼中多了几分揶揄。
本着不打扰他们的原则,只是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几案上,便起身离开。
坐具上铺着厚厚的茵褥,在烛光的映射下更显柔和。
兰时站在次间外,芙蓉纹路的窗半虚掩着,烛光摇晃的瞬间,映出二人的身影。她掩嘴轻笑,早前还未觉得这二人如此般配。
屋里的两人却没有如同她的想法继续下去,反而颇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意味。
次间不算大,虽半掩着窗,屋里的炭火还是让人感觉有些闷。
白榆晚端坐,想起方才谢邵未回答的问题,于是又试探着问道:“夫君你如今是在负责王德忠的案子?背后之人可有查到?”
谢邵并未直接开口。
他能上任这职位,自然不止是因为谢君珩出了事。即使他不出事,谢邵还是会找一个职位,以方便查探此事。
王德忠这件事不仅牵扯洛州和锦州两处地点,更重要的是其中掺杂了罂粟的踏雪兰妃。如今新帝也在服用,京都不少人都已经对这茶有了依赖。
现下一直把控朝堂的是摄政王上官颂今,新帝年仅五岁,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更别提处理此事。
他作为新帝的皇叔,理应将这件事处理好。
不过谢邵也不至于亲自审问,只是让阮仓过去,他对审讯极为擅长,将这件事交与他也放心。
这王德忠锦州县尉十余载,本是京都的没落士族,不知因何事被贬锦州。还是拖了京都的关系才拿到这县尉一职。也是因为这关系,即使身边的人都换了几批,他还一直稳居县尉之职。
谢邵查到他近两年又重新与京都的人有联系,但具体的人还未查到。
至于他背后之人,如今确实没多少线索。但他与白榆晚的想法一致,光是王德忠一人是没办法组成这么大的局。
前些日子在西庄镇外听见那女子与一男子交谈的事情,也正是他们找到王德忠的线索。如今与王德忠提及,倒是什么都说不知。
阮仓没有用极端手段,只是一直与他周旋,试图从他口中套话。
严刑拷打在他身上大概率无用,只会让他胡乱攀扯,所以还是该慢慢周旋,从而得出最正确的结果。
但这些事情,他并未细说。
从一旁拿了新的茶盏,将茶壶中的茶倒入其中,放在白榆晚的面前:“顺藤摸瓜,总能查到。”
白榆晚微微皱眉,对他的回答显然不满意。这人来此说了这件事,结果到头来又只说一半,还用这种含糊不清的话还堵住她的问题。
“所以是未查到吗,那王德忠如今说了什么?”她语气不满,并未接过谢邵递来的茶盏。
谢邵在前两日便已经去过县衙,阮仓自然是将一切都告知于他。
但他并未说这些,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她:“夫人似乎对这件事格外重视。”
白榆晚心下惊诧,但表面上故作镇定。
她确实得到些消息,这王德忠之所以能上任县尉,靠的全是林冲的关系,所以这么长时间都还在这位置上。
“我们当时都快接近真相,好奇心总是有的。”她微微敛眸,编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你如今是县尉,我也希望夫君你能将此事解决,不然县衙应会为难与你。”
虽不知晓这县衙为何会同意让谢邵来接替谢君珩的职位,但这事若是没查出来的话,多半会将责任推在谢邵的身上。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虽然是昭王下的令。但林冲之前是摄政王的人,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这王德忠又是林冲保上位的。
谢邵没应这话,只是抬眼看向她:“夫人是想去见见王德忠?”
这话虽是疑问句,但脱口而出的全是肯定。
他觉得白榆晚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并未坦言。
白榆晚直接被谢邵道破心思,显然有些慌乱。猝不及防地尴尬,让她随手拿起了几案上的茶盏。
沾了些茶水的红唇轻启:“我确实想见见,我近日学医,知晓这罂粟是何等伤人之物。若是能揪出背后之人,交与昭王处置,相信日后受难的人定会减少。”
谢邵的语气略微平淡,甚至还带着些不近人情:“我明日会去县衙,你可同我一道。”
若不是白榆晚将整句话完整听完,谢邵这个语气真的会让她觉得自己的提议被拒绝。
“好,那夫君早些休息。”白榆晚眼眸亮了几许,虽然这谢邵不同于谢君珩一般是个温润之人,但有时却又让她觉得还挺好说话的。
谢邵冷不丁看了她一眼,被她这得了目的就撇清关系的行为弄的心情有些烦闷。但也没就此起身,只是继续坐于此处。
白榆晚不知这谢邵是怎么回事,沉默了好一会儿,为了缓解尴尬才继续道:“夫君为何会突然接替县尉一职?”
她见谢邵没有离开的意思,顺嘴就问了一直压在心中的疑问。本无意知道太多,但这人都到自己面前,自然也不会客气。
“昭王的意思,我也不知为何,许是担心其他人趁此机会钻了空子,这才让谢府的其他人顶替。”谢邵轻抿了一口茶,倒是有耐心,“表弟如今才十岁,无法任职,许是这原因才让我接替。”
这话倒是每个地方都没落下,白榆晚见他的样子,也并未多想,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谢家二公子确实年纪尚小,不光是难以服众的事,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法解决案子。
就在她还在思考之时,谢邵突然起身。
“今日天色不早,书房还有些事未处理,明日辰时我会派人过来。”谢邵交代完后,不疾不徐地从门口离开。
白榆晚坐在原处眨巴着眼睛,目光落在方才的那茶盏上。
这谢邵看上去似乎极爱喝茶,方才一直未离开原是因为茶水还未凉。
谢邵刚离开,兰时就赶忙跑了进来:“姑娘!您是和表公子吵架了吗?”
她方才见谢邵离开时,神情严峻地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白榆晚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这么说?”
兰时将她站在门外侯着,谢邵出去时瞥了她一眼。不近人情的冷淡,不免让她心中有些害怕,还以为是自家姑娘与其吵架了。
“应该是你将衣裳递给他又直接离开的事吧?”白榆晚有些失笑,回忆起方才卧房中发生的事。若不是自己穿着襌衣,而谢邵又是个正人君子,她怕是真的有苦说不出了。
听见她这话,兰时顿时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她:“姑娘,来谢府这么长时间了,您都未曾与表公子……”
“兰时,你也知道此事并非我所愿,以后这事别再继续了。”白榆晚坐直了些,语气也染上几分严肃。
这丫头是好心,她心中知晓。可自己来这也只是为了查到有关林冲的线索,过不了多久便会离开。更何况她相信,即使是真正的穆婉清,也不会愿意。
兰时还以为白榆晚是想起了之前的心上人,这才发觉此话甚是不妥,小心翼翼道:“姑娘,都过去这么久了,您心中没必要……”
白榆晚有些无奈,见兰时误会也没开口解释。
“明日辰时谢邵会派人过来,我会与他一同去县衙。”她先将事情安排好,明日也不好带着兰时一同前往。
兰时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入了卧房,才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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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邵回去之后,阮仓又带回了些消息。
“王爷,摄政王那边有动静了。”阮仓神情严肃,将手中的信纸放在他的手中。
信中所言摄政王已经对洛州这边有所怀疑,现如今已经派人过来打探消息。特别是谢府,摄政王那边格外重视。
不过这些行动都在谢邵的意料之内,他的消息一出,摄政王无论如何都会派人过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此前在摄政王的眼中一直是不管朝堂之事的闲散王爷,如今直接端了这锦州的罂粟,让踏雪兰妃中再无罂粟。摄政王上官颂今被断了财路,心中定有不满。
不过这里距离京都不算近,就算是紧赶慢赶也需要十日。他打算趁着这个时候,散播出自己已离开洛州的消息。但到时他们肯定会寻谢君珩问话,还是得提前说明。
“你将我要回京都的消息散播出去,然后派一路人回去。”谢邵垂眸,思忖间又道,“派些有能力的,回京都查清楚踏雪兰妃之事,看看背后之人是否是上官颂今。”
这是谢邵的猜测,但联系了王德忠与林冲的关系,以及林冲之前与上官颂今交集甚密,很有可能是他做的局。
不过具体情况还是需要派人查清楚,他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宜回京。
阮仓低头,知晓谢邵的意思:“是。”
谢邵颔首,询问:“王德忠那可有透露些什么?”
阮仓面上略过一丝惭愧,朝谢邵作揖:“王德忠这人狡猾,并不常开口。即使是开口,也都是些无用的信息。”
他与从前一样,并未用刑,这才没什么进展。
“明日我会与穆婉清一同前去,你到时稍微准备一番,若是太重要的问题暂时不要询问。”谢邵沉思良久,才重新开口。
他暂时还有些看不懂自己这个夫人,常人即使是好奇,也不会愿意将自己扯入其中,除非是她想在这里得到些其他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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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