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赋冬声 第18章 顺路

崔老夫人拄着拐杖打圆场，对众人笑笑：“谢夫人有事可先行离开。孙女不懂事，各位别介意。如今这院子里炭火不少，不算太寒凉。夫人们也别拘束在屋内了，在外头多逛逛。”

顿了顿，又道：“若缺什么，尽管告诉仆役，千万别拘束。”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本以为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如今倒是被轻易化解。

这崔雁算是崔家出了名的暴脾气，可偏偏最受家中宠爱，即使是女子，也会将铺子经营之事交予她。她确实也没让家族失望，带领家中铺子蒸蒸日上。

待崔老夫人离开后，场上也逐渐热闹起来。但此时白榆晚几人还在，他们都只敢悄声议论。

“可是出什么事了？”谢老夫人蹙眉，看出谢邵轻微的不对劲。

白榆晚也看向他，同样在等着他的回答。虽说这赏花宴未规定是女子的宴席，但也未有过男子赴宴的传统。如今谢邵直接过来，确实是不合礼数。

怎料谢邵只是轻微点头，并没有太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是有些事。”

这话说的笼统，谢老夫人欲言又止，纠结片刻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白榆晚交到了他的手中：“清儿就先随阿邵回去，我还想与林夫人说会话。”

见谢邵神色严肃，白榆晚也不敢多逗留，跟在他的身后朝院落外走去。

由于谢家是唯一洛州过来的人，因此也只有他们住在崔府中。院落外的仆役看见白榆晚，刚想领其回屋，便发现了站在她前头的男子。

“谢夫人，这……”仆役有些犹豫，这男子的身份他并不知晓。

只觉得这人应是身份不凡，毕竟这样的气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白榆晚认出这是她院子里的仆役，拉着谢邵的衣袖朝其走去：“这是我夫君，今日有些急事便过来了，还劳烦替我们引路。”

谢邵垂眸，女子白皙的手指轻扯住他的衣袂，宛如一块羊脂玉，衬于他青衫之下。

嘴里说着最软糯的话，不时回眸看他。

谢邵心中思忖着，有些愣神。

白榆晚扯着他的衣袖半天，不知这人为何与那提线木偶一般，她带着走才能动两下，不带着走便在原地发起呆。

她都回头看几眼了，想让他知道，这人应该得有些自知之明的，应知晓自己这样很累。

“夫君。”白榆晚终于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谢邵“嗯”了一声，朝她看过去。梅花花瓣落在她的发髻间，若不是他看见，只会认为是点缀。

他缓缓抬手，欲将那一瓣花瓣捻下。怎料面前人适时偏头，躲过了他的手。

“你今日过来是有何事？我们先回院子再说？这有些冷。”白榆晚气不顺，火气被撩起来，杏眼圆瞪。

她甚至连“夫君”这一称呼都懒得叫了，也不在乎这前边还有崔府的仆役。天寒地冻的，这人步伐如此慢，还时不时停下。

就算是发现了她的身份也好，是知道了什么其他事也罢，这样让她在这受冻算个什么事？

许是气急了，没注意到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个度，本离二人有些远的仆役也被吓得回了头。

面前的男子似乎才回神，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直到二人都停下脚步，白榆晚才后知后觉自己露了脾气，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崔府这梅花开的极好。”

前面引路的仆役只当方才没听见她之前的话，讪笑：“咱们老夫人就爱这寒梅，不说其他州府，在锦州只有我们府中的梅花能开的这样好。”

说到这梅花，仆役面上的骄傲不是假的。

崔府安排的院落离瑞雪楼并不算远，说话的功夫便已经到了，仆役朝他们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这一路上谢邵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后面，直到仆役离开才开口：“听表哥说你手臂收了些伤，我正好来锦州有些事要处理，就将药膏给你带过来了。”

白榆晚面上明显有些迷茫，她没想到谢邵要说的是这个事。看他之前那严肃的样子，还以为是知道了她的秘密。

“确实是受了伤，没什么大碍。如今过了两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白榆晚受宠若惊地接过谢邵递过来的瓶子，看样子这药膏应该算不上便宜。

顿了顿，语气有些不确定：“夫君是特地过来给我送药的？”

谢邵面色一僵，很快便恢复正常：“顺路，来锦州处理些事，你同姨母何时回去？”

白榆晚微微颔首，顺路倒也正常，若是说专门从洛州来送药的，她还真觉得有些奇怪。

至于何时回去，她还未想好，从洛州来一趟锦州要费不少时间。她还想在这与那林夫人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套出些话来。

“暂时未定。”白榆晚微微摇头，一阵风袭来，让她不自觉紧了紧大氅。抬眸望去，只见门未关进，寒风则顺着缝隙进入。

正当她想上前将门关紧时，谢邵先一步动了手，而后转头看向她：“若是我事情处理完，可以一道回去。”

若是门还开着，白榆晚定会想办法将他请出去。但如今门关的严实，她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屋内的炭火烧的越发旺，暖意逐渐袭来。此时大氅披在身上显然有些热，可若是才他面前脱衣裳，白榆晚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邵站姿笔挺：“脱下吧。”

“……”白榆晚愣住，这人在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做什么？

似乎没有察觉自己说的话容易让人误会，谢邵只是静静看着她。

见她还没有动静，他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将大氅脱了，我替你换药。”

白榆晚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是为了替她换药，怎么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感觉是另一个意思。

“不用了，我一会自己换就行。”她摇头拒绝。

她的伤口算不上深，没必要让其他人给她换药。这种事情她之前也经历过。有次采药时被折断的树枝划伤，伤口比这深的多，也是她自己上的药。

谢邵见她拒绝的干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临走前，将他现在所住的客栈位置告诉了她。

白榆晚本来还忧心这人来了是否要与她同住一屋，现在知道他有其他住处，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待谢邵离开后，她将大氅穿上又出了门。

赏花宴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她若是想要与那林家夫人打好关系，便只能借着今天的宴会。若是之后没了这机缘，怕是想遇见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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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见她又出门，急忙迎了上来：“谢夫人您是想去哪？”

这是崔府专门派过来的，担心她们不熟悉崔府的路。

“我想回瑞雪楼，这冬日的梅花开的正盛，在别处可看不见这美景。”

白榆晚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紧跟在仆役的身后，没过多久便回到了瑞雪楼。

许是应了之前崔老夫人的话，不少人都在外面赏梅，因炭火烧的旺，不似平常寒凉，隐约还能感受到暖意。

“姨母，不知君珩哥哥近来可好？我上回去都没寻到他……”

是温惜文的声音。

白榆晚循声瞧去，只见之前落落大方的女子脸上羞红未退，但还是毅然等待谢老夫人口中的答案。

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近日君珩都在忙案子，连我都没见着几面。等下次若是空闲，我定让他带着你在洛州好好逛逛。”

从谢老夫人的表情上，白榆晚大概就能判断出来，她心里对这温二姑娘是喜爱的。只不过白榆晚从传闻来判断，谢君珩对她多半没什么意思。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还在与谢老夫人对话的温二姑娘转过头，与她的视线相撞。

“谢夫人！你回来了？”温惜文这一声没收住，周遭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仿佛是商量好一般都看了过来。

谢老夫人眼神带着询问，见白榆晚神色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这白榆晚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方才有些事，同夫君说完便回来了。”白榆晚朝她微笑，同时寻找着林夫人的踪迹。

还没等她找到林夫人，温惜文倒是先过来了，一脸亲昵的挽着她的手：“你怎么早不说是谢邵的夫人？”

白榆晚觉得有些冤枉，她也从未说过自己的夫君是谢君珩。

“我们都以为这次来的是君珩哥哥的夫人，还以为是他成亲了。”温惜文愧色难掩，若不是她胡乱以为，先前也不会想要针对白榆晚，还闹得她有些难堪。

她平日里也不这样，只是这次怒上心头一时没收住。

洛州离锦州还是有一段距离，她虽然前些日子去洛州找谢君珩，但也只是听说谢府与穆府结了亲。她根本就不知谢邵回了谢家，自然也就以为是谢君珩成亲。

倒是她还没见到谢君珩，就急匆匆地回来与家中诉苦。

白榆晚看着温惜文，眼中露出丝丝欣羡：“没想到温二姑娘对谢表哥真是情深义重。”

她羡慕的倒不是温惜文的感情，而是觉得这女子竟能如此直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