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 第31章 第 31 章

“报告能看吗，我不懂正好学学。”徐悠怕小贝不答应，补了一句“要是很私密就算了。”

“怎么会，我能看你就能看。”小贝呵呵笑着，对徐悠更钦佩。

徐悠虽然没她能说会道，但是对待事情的积极态度是别人不能比的。

摊开检测结果，大部分都是TM670基因突变检测报告，上面都有检测机构的公章，不意外都是诺德。

徐悠皱着眉看不出个所以然。

小贝好心解释“这些都是几天前一批肺癌患者的检测结果。如果单靶点检测结果阳性，比如这里。”顺着小贝手指地方徐悠看到报告显示阳性，只是数值有高有低。

“阳性意味着……不好对吗？”她尝试去理解。

妈妈和外公生病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也没有医生推荐做基因检测。

尤其外公死于肺癌，她对这个词讳莫如深。

“聪明。”小贝赞许道，“阳性的患者可以使用克罗沙这款药，效果很好，副作用小，就是贵一些——一盒五万，每盒吃一个月。”

“这么贵，进口药？”徐悠惊呆了。

“不算是，联合研发。但是效果好，得了那种病谁不想多活一段时间活得好一些。”小贝见她反应有些大，不敢再说了。

眼看着徐悠把材料翻了又翻，小贝叮嘱“别弄脏了，还要给患者呢。”

“这几份数值怎么一样？”

小贝不敢看徐悠，抢过材料胡乱收起“哎呀，都是正规检测机构，我哪儿知道。这是基因检测的数值，也许巧合呢。你是学医的吗，懂吗。”

“不是，我学文的。”徐悠没追究，主动替小贝收好材料放进文件袋里。

小贝松口气坐到对面“听说你大四还没毕业呢，不该留在学校写论文吗？”她不擅撒谎，但是岔开话题开始可以的。

提到大学仿佛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徐悠陷入回忆。

“大三我就把学年论文和毕业论文完成了，学分也够了，寝室没有人我就回家了。”

这事儿还拜厉峥所赐，那段时间徐悠因为他出轨徐悠心情不好，每天闷在图书馆写学年论文，连着毕业论文都整理好了，找系主任看过，主任和导师都夸她。

后来厉峥想复合就联系学校提前把论文过了，求徐悠原谅，结果她跑了。

“你们文科生毕业论文写什么？读书吗？”

这可能是大多数人对文科生的误解。

徐悠笑着解释“很多方向，语言、语言学还有文学，文学可以分中国古代、中国近代和现当代，还有外国文学。我的方向是外国文学，两篇论文都围绕莎翁戏剧。”

她虽然喜欢中国古典文学，但总觉得把古典文学当做一个方向去做限制了想象，莎士比亚戏剧大学时没少参演，有感而发就写了。

“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吗？爱情，难怪……”小贝意识到失言，吐了吐舌头。

“难怪什么。”徐悠也好奇小贝想到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好看的人都向往并拥有爱情，像我们这种平凡人，爱情是奢侈品。”

“我的毕业论文不是爱情，是另一部悲剧《麦克白》。”

“那是什么？”

“推荐你有时间看看，讲述野心对良知的侵蚀。个人**的无限膨胀必然导致毁灭。 ”徐悠看着小贝，透过那圆圆的眼睛看她究竟知道多少，可小贝躲了。

“我是学市场营销的，不太懂这些。医学知识都是边工作边摸索的，不成系统，哪有时间看闲书。”小贝低头扒拉着文件袋拉链，像个抱怨作业太多没时间玩的孩子。

徐悠并不生气，最后一口粥喝光，擦擦嘴。两个人奔向新一轮工作。

小贝通过电话联系患者取走检测报告，有检测报告就可以找医生开药了。徐悠在楼下吸烟区外面等患者集齐再带去诺德。

五月的福城已经可以用热来形容，温度不高但日头毒得很，徐悠撑把小伞在太阳下，她宁可热着也不愿意闻二手烟。

本以为吸烟区都是患者，没想到也有医生，看来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徐悠无聊地数了数，一上午四个医生下来抽烟。大概是住院部的，门诊是下不来的。

而且不单单抽烟，顺便还要帮患者看片子和结果，还真是劳逸结合两不误。

吸烟室的窗子不仅能看到里面，也能看见她的影子。

这影子对她来说陌生了许多，面部轮廓不清，只看出细高挑的身材。在喜欢的人眼中看自己比镜子里好看。此刻她真正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没有他，时间很慢，慢到几乎静止。

同样静止在玻璃另一侧的人认出徐悠，许久没动。那天的饭局没有人不对这小姑娘印象深刻。

王宇至今记得徐锦辉被陈至诚惯得酩酊大醉，声声控诉要小七，陈至诚只笑着把他送回房间。

生意人之间他不多参与，也不想参与。他只是对徐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像个人——像曾经的顾笑烟，却又不同。

不同的是这小姑娘眼神清澈可心思复杂，怎么想怎么割裂。就如同此时她明明怕晒却宁可撑伞站在外面也不愿进来享受空调。

徐悠看见王宇，微笑摆手，算是打招呼了，毕竟那天连话都没说上。

没想到王宇居然推门而出，来到面前。

近看这人徐悠只有一个结论，是个医生材料。眼神清明，文质彬彬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甚至能想象他在手术台上如同沙场点兵的将军成竹在胸。

今天心情好，不似昨日冷着脸，眼眸狭长微挑像是有话说却不开口。

“早啊。”对方主动了徐悠自然识相。

“这还早啊，都几点了。他……”王宇想不到适合陈至诚的代称，拿捏不好两人关系，直接用名字“陈至诚早就走了。今天签合同，你不去吗，大功臣。”

要不是徐悠一直看着对方，都怀疑下一刻他要笑出来了。出口即嘲讽，看来王宇对自己印象不佳，她得出这个结论。

“我的工作结束了，今后跟着笑烟姐。没准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毕竟你们也要结婚了嘛，是吧姐夫。”徐悠不甘示弱，看出王宇并不情愿，小刀狠狠戳在肋骨上。

果然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人肩膀落下，嗤笑一声，目光冰冷地望着徐悠良久，挑眉道“小心她把你卖了。”说完烟头弹出老远，一团烟扑在她脸上。

虽然被烟呛得只能闭眼，可徐悠敏锐地捕捉到有效信息，脱口而出“谢谢。”皱眉驱散烟雾，豁然开朗。

王宇脚步顿住，留个背影，徐悠恰好站在他影子里，稍稍抬头就能看见他耳朵被阳光穿透显出血管的清晰纹理。

“我能问个问题吗？”

“我不能回答。”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王宇一口回绝。

徐悠没在意，自顾自地说“我妈妈和外公都死于癌症，我想知道我以后会不会……也得同样的病，死于同样的病。”声音不大，足以听清，王宇低头沉思片刻“不一定。”

“去做基因检测会有用吗，我不太懂这些。”

“别去诺德，最好别在福城做。”王宇声音低沉，医院步道上人不多，徐悠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个好医生。”风过树摇，也带走了这句话。

王宇转身像听了笑话般，居高临下质问“讽刺我，嗯？小丫头。”

徐悠不躲闪，直视他眼睛，像烈日当空毫不遮掩“我奶奶说过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术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

王宇看着徐悠眼中的自己，女孩睫毛忽闪一下，那影子又清晰了，他讨厌直视自己，不友善道“那又怎样。”

“医生是患者唯一的希望，你们就是患者眼中的佛和仙，而佛与仙都需凡尘历练方可功成，我相信你也是。你的话我听懂了，谢谢。”

身后已经传来小贝的喊声，徐悠不敢过多停留，笑着道别，一把伞遮住女孩的背影。

小蘑菇消失在大巴车上，王宇才收回目光，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医生是个体面工作，收入也不错，可与顾笑烟相比根本不够看的。顾笑烟曾经无数次埋怨他晋升慢，工资少。确实，在福城这样的地方，想靠他的工资买婚房猴年马月。

徐悠是第一个认可并相信他的人。一直以来破罐破摔的他把自己埋在废墟里，任由旁人呼唤也不闻不问，但是今天女孩的谢谢他听到两次。

这一晚，徐悠回到酒店房间依旧如昨，没有陈至诚回来的痕迹，想是被沈玉哲拖到其他地方快活去了。

她窝在沙发里没开灯，其实开不开都一样，再没有像他一样的光能照进心里。

福城连续几日都是高温天气，气温较着劲儿地往上窜，白天最高飙到32度，这是北城三伏天才有的温度。

徐悠站在大巴车外汗如雨下。

亏得这几日顾笑烟车接车送，还有小贝照顾，否则她怎么晕倒的都不知道。

“上车啊小七，外面热。”

徐悠摇摇头，她好久没闻到松柏香，大巴车上都是汗味儿和病人的体味，长时间浸染仿佛自己也生病了。

“顾姐今天晚上订婚宴，顺便给你庆功，怎么不换件漂亮衣服。”徐悠今天是牛仔热裤和背心，虽然凉爽但正式场合穿这样总是不妥。

她低头看看，像下了决心似的“下午我早些回去换一件，你辛苦了。”

“没事。其实你可以不跟我来的，在研究所或者找个咖啡馆等我们向你汇报就行，何必呢。”

小贝佩服徐悠的努力，同时觉得没必要锱铢必较。

不过她爱和徐悠聊天，好过从前自己一个人。

午后两点热度渐渐褪去，徐悠才打车回酒店。

门没开里面也没声音，可她就是不敢推，生涩地敲了敲。

第一个窜出来的居然是苏北疆，徐悠抢在他开口前先说话“我来取衣服，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