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一处闽南风格老宅前,福城这种房子很多,但这处特殊。
特殊到徐悠在整条老街上一眼就看到,并确定是要去那儿。
这一排老屋似是荒芜,只有这间房子有薄雾升腾,似是仙境坠入了人间。
鲜红墙砖堆砌出精美的对称图案,二层阳台白色石砖镂空着十字花,屋顶看不出是灰还是黑,上面都是绿植,阳光下青翠欲滴。
“走吧,别让他等急了,以为我把你卖了呢。”
嘴上功夫徐悠懒得应付,推门而入。
院中石桌、竹椅,石凳一应俱全。墙角的芭蕉树已经结果了,手指那么长的小芭蕉还挺可爱的。
不等细看就被顾笑烟拽着往对面的二层小楼走。
再推门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原来最外层质朴安静的小院只是掩护。
穿过二层小楼就是中庭,灰色石柱顶端依旧雕刻天使和圣母,徐悠看了就想起半山公馆——恶心。
精致豪华的山庄别墅,透过玻璃能看见一楼隐约有人影,二楼阳台上有人招呼“笑烟,才来。”
徐悠循声望去,是个只穿浴袍和短裤的男人,一身肉白得像猪仔,笑起来眼神中带着探究和惊喜。
她赶忙低头,早该知道这种地方就没有穿正常衣服的男人。
不过顾笑烟倒是善于应承,巧笑倩兮,男人的烟圈都轻巧了。
穿过一楼大堂,两人在楼梯转弯处就听见二层有男人女人嬉水的笑声,动静不大,足以勾起幻想。
“这里引了温泉水,你可以泡一泡。”顾笑烟像没听见似的。
徐悠正不知该如何进退,打过招呼的男人从楼上迎下来,烟头依然夹在手中“笑烟果然说到做到,这是哪个妹妹,第一次见。”说着就要牵徐悠。
顾笑烟赶忙拦下,“徐总,这是小陈总的......朋友.......”顺势把徐悠挡在身后。
男人一愣。
徐悠也一愣,这人也姓徐,还好自己用了化名。
顾笑烟为了自己和那人周旋心里又多出份感动,她拉拉顾笑烟的衣角,被反手握住。
“先这样徐总,我送她上去,小陈总怕是着急了。”徐悠被她揽着从那人身侧穿过。
男人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深了,把徐悠从脚踝到脖子打量个遍“难得啊,小陈总终于想通了,不过老沈也太偏心了,有好的不紧着自家人。”
顾笑烟只剩讪笑,拉着她连忙退出来。
两人快步到二楼缓台,顾笑烟突然转身道“他在三楼,你少惹事,这儿再砸了我饶不了你。”
徐悠心里那点儿感动立刻烟消云散,刚要反驳,顾笑烟又补了一句“刚才那人是利斯康副总,华济和利斯康能否合作,他回不回北城就在今天,你自己看着办。”
被顾笑烟突然甩了一下,她差点儿撞到墙上,眉毛拧着不开心“怎么不解释我不是你们找来的。”
“有必要吗?”顾笑烟嗤笑,阳光在她脸上打下一道诡异的阴影,“在这些人眼里没区别,算是你替老沈脸上贴金了,也是帮他......你不想让他像个异类,人人提防吧。”
顾笑烟太了解这些人,表面恭维背后说得多难听都有。
这确实是徐悠介入的初衷,没有站队的陈至诚始终被提防。
她虽点头应了,可叛逆心里作祟总让她想反驳点儿什么,否则就不舒服。
正措辞的当口,头顶传来陈至诚的声音“小七,上来。”
抬头,他正扶着白玉栏杆招手。短裤长衫,该挡的地方都挡住了,很好。
只是被打断呛声,她不服气,偏顾笑烟还得意地挑眉,仿佛两人商量好似的。
徐悠虽气不过可还是上了楼,顾笑烟望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没有徐悠时她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拿下陈至诚,现在她知道彻底没戏了,要说难过也没多少。她可不像小丫头那么傻,死抱着一个不放。
整理下肩带和裙摆,补了补唇膏,步伐轻盈下到二楼进了一间包房。
被陈至诚牵着坐到藤椅上,徐悠还别扭着,说不出来的烦闷。
被拉着坐在陈至诚腿上,她也丝毫没反应过来,皱眉盯着地上一块雕花瓷砖,眼角红红的哭不出来。这事说穿了与陈至诚无关,可徐悠就是忍不住怪他。
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醋味,有些青涩,陈至诚猜是刚酿的,并不急。端起桌上的红豆沙送到嘴边“特殊时期,吃点儿。”
豆沙绵密香甜,入喉泛起苦涩,泪水如山泉涌出,静无声息。
陈至诚不慌不忙地擦着,“与我有关。”否则不会哭得这样凄惨。
豆沙放在桌上,陈至诚拢过她放在胸前“这个女人不简单,别被表面现象蒙蔽,为了达成目的她什么都做得出。”
徐悠腾地一下直起身子“她也这么说你,你们两个......”要不是和陈至诚一起落地形影不离,她甚至都要怀疑这两人真背着自己勾搭上了。
陈至诚笑着刮刮小鼻子,又抱过来“说我不简单是因为他们那些肮脏手段没成功。”
如果不藏个心眼,不说整个华济,华济南方的子公司和药厂早落入她们手里了。
这一点徐悠认同,眼泪少了些。
“今天她去接你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陪着对吗。”
徐悠惊讶他居然猜到,再想想不难,陈至诚的社会经验显然比较丰富。
“她漂亮有能力,所以你在她面前自卑了。”这句话如同灰暗时刻的闪电直击心中的烦闷焦躁,雾霭散去拨云见日,她承认就是嫉妒和自卑。
那样一个漂亮女人,成功人士的标配。
她是个没了家的孤女,没有陈至诚谁会多看一眼。
可顾笑烟不一样,有事业有样貌,怎么是她个还没毕业的小姑娘比得了的。
“嗯。”徐悠并不觉得承认负面情绪是羞耻。
陈至诚欣赏她的坦诚,怀抱又紧了紧“可是陈小七,我喜欢的女孩是在一趟列车上遇见的,第一眼我就想,她怎么打哈欠都这么可爱呢,像小猫。后来行业论坛又遇见了,她穿旗袍真……美,像朵还没开的桃花,知道她有未婚夫可还是忍不住想多聊两句,也不知道她讨不讨厌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很……不堪。”
徐悠抿嘴不说,原来那天他的儒雅是装出来的,陈至诚这样的男人也会觉得难堪吗?
他下巴压着徐悠头顶,看不见表情,可从滚动的喉结和颤抖的心跳能辨别他有多动情,“再然后飞机上又遇见,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她,那天她最狼狈也最漂亮,我当时就告诉自己,这一次不能再让她飞了。”
徐悠破涕为笑,两人紧贴着,脖子贴着她冰凉的脑门。
陈至诚手指穿过发丝覆上后脑,脉搏紧贴脖颈跳动,她轻轻颤栗。潮湿和温热漂浮在空中,脸微微发烫,陈至诚沿着额头一直吻到下巴,独独留出细嫩的唇瓣最后品尝,“陈小七,不怕你笑话,那晚是我初吻。”
想要精进一门技术必要苦下功夫,陈至诚的吻技在徐悠看都是拿自己练出来的,她亲身体会了从青涩到纯熟,到如今有些喘不上气。
红豆的香甜被搜刮殆尽,徐悠嘴唇有些肿,气哼哼怼一拳。
陈至诚照单全收握着不放“她善于标榜女人独立自主,我不否认,但要因时因事,互相依靠不是坏事。比如没有你我走到不现在。”
突如其来的表扬徐悠还是有点小高兴的。“接下来怎么办。我总觉得不止是利斯康的问题,或许牵扯更多,你有把握吗。”
陈至诚知道她意有所指,斩钉截铁“有。”只要徐悠要做,他都愿意舍生忘死。
陈至诚的态度给了徐悠一个定心丸。
烦闷解除,她食欲也上来了,瞟一眼红豆沙小心地端到嘴边“我以后都爱惜食物,不挑食。”
努力舔嘴角豆沙的样子陈至诚看了有些上火。
“怎么说。”
徐悠讲了早上给患者叉烧包的事情,陈至诚不意外,“生了病还能吃下去是个坚强的人。”
徐悠也认同,“希望她能挺过去,没那么可怕对不对,现在药物和技术都比妈妈那时先进多了。”
陈至诚微微点头,擦掉她唇边的豆沙。
一代代人的努力,所有事情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只是肿瘤药物研发国产一直被进口欺压,这是陈至诚最想突破的局面,也是这一代药企蓄势待发的动力。
“对了,今天去检测中心了。”徐悠拧眉沉思,陈至诚等下文“表面看没有问题。”
“但是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他脱口而出,从徐悠表情不难看出。
她嗯了一声,“已经生病的人做基因检测的目的是什么呢。癌症的有效治疗手段是手术和靶向药才对。”
“基因检测可以辅助,目前来看不至于大面积推广,你的方向没错。”
得到肯定徐悠更开心了,脚丫扑腾得连着人都晃,可怜了被压的陈至诚,有苦说不出。
“没人告诉你不能在男人身上乱蹦乱跳吗。”
“我没有。”
“晃也不行。”
惊呼淹没在唇齿间,只恨身处困局,陈小七是他唯一的温暖。
陈至诚所在的三楼是延伸出来的阳光房,从这里仰望可见群山环绕,俯视就是后花园和游泳池。
几个黑衣男人在草地休闲椅上聊天,其中两个身影很熟悉。
“是郑凡和苏北疆。”
“对,今天比较重要所以都带来了。”
“也没多重要吧,周南辰不在。”徐悠得意揣测,不在也好,周南辰在就是有大事要发生,还是不在的好,就当给他放假了。
“去换衣服,这里热。”徐悠今天穿长裙,温泉的蒸汽源源不断冒出来,长裙也热。
和陈至诚回二楼房间换了短裙,没再回三楼,直奔四楼餐厅。
这场宴席决定了陈至诚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