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 第23章 起夜

韩不离动作慢了下来。

他在想苏邶什么时候学会装委屈了，还懂得在这种时候低下声音。

……那声音轻轻低低的，听起来居然有点软。

“……”

韩不离想着，打了个哆嗦，把自己恶心得不轻。

苏邶又用那种声音说道：“我家只有我一个人……”

“嘿真搞笑了，我家也只有我一个啊，你——”

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害怕！

韩不离想嘲笑苏邶，可不知哪里的风吹过来，吹得他后颈凉嗖嗖的——

韩不离顿时没了声音。

某些血腥的电影画面在脑海里像幻灯片一样循环播放，韩不离咳了一声：

“真特么胆小！大爷我就大发慈悲，好心收留你一晚上吧！”

进门开灯，家里安安静静的。

尹玉芳轮夜班，韩辞景仍在出差。

现在家里就他们两个。

“你还是睡客厅沙发。”

苏邶不是头一回在韩家留宿。

尹玉芳在家，他就睡韩不离的床。

而韩不离自己有床却不能睡，只能打地铺。

尹玉芳说这是待客之道，韩不离只想呵呵。

明明就是偏心。

尹玉芳不在家，苏邶就总被韩不离赶去睡沙发。

不过想想，上回苏邶来他们家留宿，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已经有好些年了。

韩不离抱来一床被子丢在沙发上，丢完直接转身回房间。

正要关上房门，却见门前一坨被子加人的不知名物体站在那儿，格外的堵眼。

不知名物体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传了过来：

“我可以在你房间打地铺吗？”

“不是吧你多大人了，非要睡一个房间？！”韩不离扶着门框，随时打算把门关上，“是不是还想和我挤一张床？！”

“哦……如果可以的话……”苏邶抱着被子，慢吞吞道。

“……”

韩不离翻个白眼，“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五分钟后，房门打开，苏邶还在门外站着。

韩不离忍了又忍，没忍住，骂道：

“站着干嘛？给老子当门神啊？快给老子滚进来！”

……房间里已经铺好了地铺。

就是铺得有点乱。

一看就是随便铺的，甚至可能还被踢了几脚。

苏邶放下被子，默默地整理好地铺，躺了上去。

刚在地铺上躺好，韩不离的声音就飞了过来：

“喂。死猪。在我房间就得听我的，你去关灯。”

其实床头就有开关，韩不离伸手关灯比苏邶更方便轻松。

可他就是故意。

甚至用力蹬了一下床板，催道：“磨蹭什么，快点！”

苏邶一声不吭。

默默地爬起身，苏邶来到床头，还没伸手，韩不离就立刻后悔了——

不是，他的意思是让苏邶去关门口那个开关，谁让他到床头关这开关啊？

他床头还挂着以前喜欢的人送的小熊挂件，苏邶看到了指不定要嘲笑他！

上回赵翎看了就笑了他老半天！

……等会儿，不会中午的时候苏邶就已经看到了吧？！

早知道先收起来了！

苏邶的手被韩不离拦在半空中，不明所以地望向他，好像在问怎么了。

……？

这是什么反应？

没看到？还是压根忘了这茬？

韩不离咬牙：“算了！你给我回去躺好，我来关灯！”

“啪”地一下。

灯灭了。

韩不离躺在床上，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呼吸声。

他不禁翻个身，抱怨似的小声叨叨：“真烦，居然会怕鬼……”

认识这么多年，他头一回知道苏邶怕鬼。

真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夜半。

韩不离被尿憋醒了。

看电影那会儿从苏邶那敲诈了一瓶可乐，他全喝了。

这会儿，他觉得全是报应。

夜里气温低，韩不离这个怕冷的，还得套件外套。

他伸手开灯，灯没亮。

他上下扳动开关，来来回回好几下。灯不亮。

……停电了。

日。

韩不离认命地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

……幸好手机还有电。韩不离想。

四周黑森森的，韩不离没找到自己拖鞋，就光脚踩在地上。

……这地，平时就这么冰吗？

韩不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上他天灵盖。

他走了没几步，头皮越来越麻。

经过地铺的时候，手电筒照到地上躺着的苏邶。

……那呼吸平稳而均匀，睡得甚是安详。

忽略呼吸声和胸膛起伏，简直可以说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韩不离突然叫他：“苏邶。”

无人回应。

他又喊：“死猪。”

依旧寂静。

韩不离靠近地铺，想了想，猛地蹲下推了推他，佯装惊惧：

“苏邶！快醒醒！”

又是推搡又是大吵大闹的，苏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韩不离特夸张地嚎道：“我刚刚看到一个——”恐怖的人影……

他话没说完，眼见着苏邶在他的手电筒灯光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韩不离：“……”

戏演给瞎子看。

韩不离飞起一脚，毫不留情地朝他腰间狠狠踹了过去。

这回苏邶彻底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

“干嘛……”

低哑的嗓音朦朦胧胧，似乎仍浸在梦里。

“怕你半夜尿床，提醒你起夜尿尿。”韩不离提拉苏邶的衣领，拎猪崽似的，“你晚上喝牛奶了，我这可是好心。”

好心的韩不离穿走了苏邶的拖鞋，让苏邶光脚站着。

“唔。”苏邶揉着眼睛，点头，特自然地抓上韩不离的手，“怎么不开灯。”

“……停电了。”

韩不离被他吓一跳，大男人没事牵什么手，难道还要手拉手一起上厕所？？？

可想到苏邶晚上那害怕的死样子，他又想算了，牵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难得做一次好人，他不介意好人做到底。

……可是你他妈总不能站在马桶前了还牵着吧？！

两人手拉着手站在马桶前，韩不离的手机兢兢业业地充当着临时电源，被他搁在洗手池边。

因为总不能照着马桶吧？！

看它是不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它是不是韩不离不确定，反正他是挺绝望的。

“还不松手？你想憋死吗？”

韩不离默默加大手劲，示意苏邶他俩此时此刻、仍然、牵着手。

苏邶迷迷瞪瞪的，眯着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点，慢慢吞吞“哦”了一声。

他松了手，却没有走开的意思。

韩不离：“……”

他开始脱裤子了。

韩不离：“……”

韩不离：“！！”

韩不离猛地跳出三米远：“你他妈变态吗？！”

苏邶打了个哈欠，轻声咕哝：“不是让我起夜尿尿吗，不脱裤子怎么尿……好困。”

穿好裤子，按下冲水键。

“……”

水声消失后，四处安静得有些诡异。

苏邶觉得奇怪，转头，发现韩不离正站在洗手池边，背对着他，被他气得脖子都红了。

在手电筒灯下，那抹红色特别明显。

……他又转回了头。

苏邶沉默着，这回突然正常了，仿佛终于从梦中醒来，懂得远远站在门边，面对着门，不妨碍人上厕所。

直到一只手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传过来，他重新才转过了身，跟着一起洗手。

水龙头被关上。

洗完后的手湿漉漉的。苏邶微垂着眸，看自己滴水的指尖。

微凉的水珠顺着手指的轮廓，一点、一点滑下，细微的水声，在夜里轻轻的，悄悄的，可又如此分明。

他盯得认真，不知在想什么。

“韩不离。”他突然出声，声音在寂静的周遭显得格外清晰。

“干嘛？”韩不离没好气地应他。

“……”

他没再说话，只是感觉手上的水快干透了。

刚想把所剩无几的水珠抖洒到韩不离脑袋上，旁边却伸过来一只衣袖。

韩不离校服外套的袖子。

他抓了一晚上的那个。

“麻烦死了，怕个屁啊。”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嫌弃，“啧。别再抓手了，真他妈得恶心死。就这样吧。”

韩不离甩了甩另一只手上的水珠，抓起手机。

苏邶好像呆了还是傻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爱牵不牵，被吓死和我没关系。”

不抓袖子最好，韩不离乐得自在。

他迈开步要走，手机手电筒的光一晃而过，仿若错觉，他似乎隐隐瞥见苏邶耳廓的一点红晕。

哈？

头一回见到有人害怕是这种反应。

可他迈开的步子踌躇了几分。

……真有那么害怕？

韩不离正想着要不再等一下他，就听见后边人声音有些急，轻道：“等等——”

苏邶伸出手，想去抓那片即将离开的衣角——

韩不离感觉自己裤子被揪下了一点。

与预计的出现了偏差，苏邶几乎是瞬间就松了手，可仍是太晚了。

“……你他妈。”

韩不离额角瞬间狂跳起来。

他狠狠捏紧拳头，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吧声响，回身猛地给苏邶来了一记回勾。

“——嘭！”

躯体与地板相触，传来沉闷的声响。

——苏邶倒在了地上。

这拳挨得委实不冤，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

韩不离淡定提好裤子：“放心吧死猪，你不用怕鬼。鬼也是有节操的，不会靠近变态。”

韩不离走在手电筒的光亮后，苏邶爬起身，捂着被揍的地方，默默跟在韩不离的身后。

而有节操的鬼在暗夜里疑惑，自己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听到了人类极快的心跳声。

韩小伙其实超心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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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