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么?”她拉着他的手问,“我带你去。”
舒越微微想要退缩。
他不清楚为什么,一觉醒来,她的态度忽然转变地这么快。
“那个,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向星罗察觉他的犹豫,主动往前靠近,“我想好了,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一滴泪滑落,砸在黑色被子上,如同没入一汪黑池。
他怔怔望着她。
灰暗双眸中逐渐亮起光芒。
微弱的、轻颤的、明灭不定似冬夜灯烛。
随时会被一阵寒风吹灭。
向星罗接着说:“那什么,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说下条件?”
果然。
舒越偏过头,用衣袖擦去眼泪,苦涩笑意微微扬起。
他点点头:“好。”
向星罗惊讶:“我还没说呢。”
“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已经……很开心了。”
哪怕是玩弄他的感情,舒越也能接受。
他会努力,很努力地让她爱上自己。
哪怕前方是地狱,只要里面里有她,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已经在黯淡无光的世界里呆了这么久,他不怕和她一起后再次堕回无边黑暗。
“其实我就一个条件,不公开,可以吗?”
不公开。
地下恋情。
舒越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对自己有好感,却没有到喜欢的地步,和她前男友同样的起点。
仅仅因为有好感,所以试试,所以随意,所以在一起。
但因为顾忌双方长辈,还有双方身份。
一个退役的世界级电竞选手。
一个退圈的演员。
于是选择不公开,为以后留好退路。
在一起时静悄悄。
分手时也不会闹得满世界都知道。
舒越凝视她良久,沉默地点头。
他愿意。
舒越试探地倾身过来,见她不反感,才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双手从她身侧穿过,隔着一点距离抱住她。
“走吧,我带你去吃晚饭。这个点,是不是该叫夜宵?”向星罗挪近,顺着他的脊骨一下又一下像个芝麻糊顺毛般。
似是安慰,又似是安抚。
“嗯。”他缓慢地闭上眼,任由积蓄的泪水滴落。
他湿淋长睫扫在她脖子上,又凉又痒。
“你想吃什么?”向星罗问他。
他答非所问:“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在我睡醒之前。”
“这么聪明?”向星罗开玩笑地转移话题,“我是不是也该去读读书,免得配不上你?”
听到她说这些话,舒越愈发难受,他头疼欲裂,想吐的感觉又来了。
胃里酸水哽在喉间,他双手开始颤抖。
“抱歉,你先离开一下。”舒越捂着唇推开她,掀开被子往浴室跑去。
他赤足跑去有夜灯照明的地方。
向星罗清晰地看到他脚踝上有一道疤。
非常奇怪的疤痕,不像是割伤,更像是……烫伤?
他开了抽风机,压抑的呕吐隔着门模糊传出。
不会照顾人的向星罗忙打开手机搜索应对方法,扫了眼后迅速下楼去盛温开水。
舒越吐出的几乎都是清水,到最后只能吐出胆汁。
满口苦涩。
漱口水一杯接一杯,都无法消解舌根处的涩意。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把脸洗干净,想要出门却已经是虚弱地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她还在门外等自己啊,舒越……
快点站起来,跟她出门吃晚饭。
你怎么样都可以,她是被宠爱着长大吃不了苦。
地下恋情今夜才宣布开始,怎么能在她那里减分?
舒越想着她,身体却不允许他站起来。
太累了。
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额前湿淋碎发滴滴嗒嗒往下淌水,沿着白皙皮肤流入衣领。
他压抑着喘息,用尽力气去够左上方的香水,怕有难闻的气味。
才喷第一下,浴室门把转动。
向星罗脑袋探进来,被香得打喷嚏。
他声音发急:“你先出去,我等会就出来。”
“你这么虚弱~”她故意走进来后锁上门,“我不得好好占便宜。”
在他家才呆了一天不到,向星罗已经对他印象分打满。
这个男人不像她谈的前三个,屋里屋外到处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空气中永远都飘着她喜欢的香气。
会做饭、有品位、聪明温柔……
总之,是她没谈过的类型。
舒越沉默一瞬:“我们确定关系……有十分钟吗?”
他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跟她亲密。
向星罗环视四周,这浴室跟样板间似的,白地砖白浴缸白洗手盆,都是白色,跟室外风格有点割裂,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看到烘干架上有白毛巾,先将温开水给他后去拿。
舒越安静接过,抿了一口带甜味的白开水,缓缓咽下。
抽搐的胃被安抚。
他难以抑制的颤抖在此刻得到逐渐平复。
毛巾覆盖在脑袋上,一双温暖的手胡乱在他脑袋上揉搓。
“嗯……”他不太开心地挣扎。
混乱中,向星罗隔着毛巾准确无误地吻在他薄粉色的唇上。
舒越动作僵住,意识到什么,耳朵一下子开始发热。
太、太犯规了……
他脸红地取下毛巾,露出一双含水的明亮眼眸。
“你……”舒越嗓音喑哑,喉结上下滚动,“有点过分……”
他嘀咕声太小,向星罗没听清。
但她没想到只是随意调戏一下,他能像煮熟的螃蟹。
“你没拍过吻戏?”向星罗惊讶,“不至于吧?也没谈过?”
“没谈过……”他蜷起长腿,“吻戏……大部分会借位,也、也不会那样子……”
他看她一眼,目光里隐含幽怨。
向星罗一下子想起自己之前把人压在车里……
“咳,走吧,我带你去吃晚饭。”她边转移话题,边扶他起身,“想吃什么?清粥小菜?粉面汤饼?”
白毛巾盖在被她揉得乱糟糟的,打湿碎发下漂亮的双眸映着微光,他苍白的脸上晕染绯红,像一只雨夜求收留的大型犬。
舒越敏锐地捕捉到她喜欢这个调调,敛眸撇过脸去,隔着毛巾擦去脖子上的水气。
“你出去。”他开门,第二次赶她出浴室,“我要换衣服。”
“巧了,我给你拿了一件。”向星罗随手摸到门外的置物架上的布料,拿进来展开。
上面blingbling的碎钻闪耀,款式简单,薄纱什么也遮挡不住。
嗯,透视装……
舒越深呼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去了右边那个衣帽间?”
那是他出席活动时才会穿品牌方送的衣服。
他平时根本不会穿这么骚里骚气的……
何况,这是内搭!
“好像是吧。”向星罗挠头,“大晚上的是不太合适。”
他又不是要去夜场工作。
舒越抽出那件透视装,缓步走去衣帽间。
向星罗正要跟进去,舒越回头拦住她:“等我换完衣服。”
“不是,弟,你这么保守的吗?”向星罗流氓惯了,真没谈过这么纯情的。
“对,已经跟你破例了。”他暗暗怼她。
轻关上门去换衣服。
向星罗拿着那杯温开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开放。
今晚他们对话中。
自己可能是他的初恋,向星罗觉得自己是该收敛点……
可是,不对啊?
舒越算是娱乐圈中少有的高学历,长得帅又礼貌,怎么可能没谈过?
向星罗怀疑打开手机去搜。
果不其然蹦出几条……好像是官方营业?
她不太了解他圈中的事,于是去问资深追星族。
[向星罗:胡桃,舒越有谈过吗?]
[胡桃:哟,这么快就谈到这个了?进展飞速啊,这次能撑两个月吗?]
向星罗:?
怎么觉得胡桃说话阴阳怪气的?
[胡桃:没谈过,都是合作关系。既然谈到这了,麻烦你这次谈久点。]
[向星罗:多久算久?]
[胡桃:比林霖久。这个记得轻点渣。]
处男加初恋双重buff加持。
向星罗莫名感觉到了点压力……
她盯着手机正思索,衣帽间的门开了。
舒越从里面走出,他换了件长袖衬衫,遮挡手腕的纱布。
他望见她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聊天界面,是胡桃的头像。
“走吧,你车钥匙在哪?”她收起手机问。
“我开吧?”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
当然不知道。
舒越拉着她到地下车库,她最爱的越野肯定是不能开了,太过张扬。
向星□□脆问:“你手上最穷最破的车是哪辆?”
舒越指向角落里落灰的林肯。
他们上了车,没开导航。
向星罗一脚油门驶出小区,看方向是要往镇子外去。
她降下车窗,让他倾听外面的虫鸣。
感受风与夜。
镇子在连绵不绝的群山中,凉风吹过,夹杂着山上草木味道。
舒越坐在副驾,默默披上薄毯。
他鲜少夜晚出门,不由伸出手,感受山风刮过指缝间的气流。
“我们去哪?”舒越终于忍不住问。
他们已经上了高速路。
“拐你回B市。”向星罗随口说。
“好。”他调整座椅,往后倒了些,想去看天上的星星。
可惜他太高了,想要看到的话要把头伸到窗外。
向星罗挑眉:“你不怕我卖了你?”
“能为你创造价值,是我的荣幸。”他拉高薄毯,望向窗外。
路灯照在他身上,光影明灭。
舒越额前打湿的碎发不知不觉间被吹干,白皙的肌肤几乎没有瑕疵,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白得惊人。
向星罗不知不觉间将车速降低,好让他多吹会风。
即将到达目的地时。
舒越冷不丁问了句:“你是不是看了网上的帖子?”
向星罗正在掉头,闻言镇定地应道:“是。”
酸涩逐渐在胸口蔓延,爬上喉间,如铁锁勒进皮肉。
舒越自嘲地笑。
他的目的达到了。
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