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安排坐在一桌。
四人气氛诡异地沉默。
胡桃和舒越在入场前看到新娘旁边的人是谁时,脸色都不太好看。
林霖和向星罗没注意,他们对视着,就是不说话。
度假山庄,草坪婚礼。
场地布置地清雅朴素。
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都不太认识,除了胡桃能勉勉强强说出几个以前相熟同学的名字。
“你怎么来这?”向星罗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不善盯着林霖问,撇过头对一个期期艾艾想上前的男人说,“滚。”
想要上前搭讪的男人悻悻走了。
“收下你的狗脾气,太得罪人了。”胡桃连忙踢她一脚,上前去给男人道歉。
胡桃感觉自己这辈子就是替向星罗收拾残局的命。
但那有什么办法,她们从小一起长大。
向星罗薄情寡义、嚣张跋扈,唯独对她是真的好,出外旅游都能想着她,时不时给她买包买珠宝。
自己没办法送她等价的礼物,只能送些带心意的。
向星罗也从不嫌弃。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地位悬殊的友情,维持了十多年。
胡桃一走,他们这桌局面更诡异。
草坪婚礼不是大桌,而是长桌。
三人被安排在中段的位置,周围座位愣是没一个人敢坐。
“新郎是我商业合作伙伴,倒是你,前脚刚跟我分手,后脚。”林霖瞥向舒越,见对方穿着不合时宜的高领长袖,冷笑一声,“男朋友?”
向星罗没有回答,回头抓住一个服务员,“你们这多久结束?”
她气势汹汹,服务员不自觉被吓出太监音:“整个流程三个小时。”
“离我们这桌两边别再安排人。”
“没有再安排人。”服务员咽咽口水,“主家听说是你们来,特意吩咐空出座位给你们。”
向星罗眉毛一挑:“为什么?”
“他们说……”服务员满头大汗,急中生智道,“你们这桌身份尊贵,需要大点空间。”
哪是需要空间,分明是收到消息,老人家不在场,年轻一辈的尤其是叫向星罗的脾气不好,所以才隔开的。
向星罗才不信他的鬼话,懒得深究,放他离开。
林霖却转移目标,盯着戴帽子口罩的舒越,表情十分不爽:“大热天的穿高领你也不怕中暑?她干的吧。”
他刻意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她就喜欢亲这,换了个你也不例外?还有耳钉?嘁。”
他嗤笑一声,微微偏过头,食指放在耳垂后。
一模一样的银灰色耳钉。
林霖双眼扫向星罗,冷嘲热讽:“这么多年,你的癖好真是一成不变。怎么,要集齐十二星座一直玩下去?”
“抱歉,我先离开一下。”舒越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和林霖对话。
他不是向星罗的男朋友,却处处像她的人。
连林霖都看出来他的心思。
十年时光,她的喜好已经浸入骨髓,渗入他生活的点滴。
无法改变。
他像附着在她房子墙壁上的爬山虎,隔着玻璃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她如果哪天注意到他,让他开花。
舒越想,自己也会努力办到。
“可以考虑一下我吗?”他问她。
谁都不会知道,他那一刻有多紧张。
心脏被铁丝箍紧,随时会因为她的回答勒成两截。
她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只潦草丢下一句“我会认真想想”。
成年人了。
没有果断应下那就是拒绝。
舒越却依然抱着那么点微末希望。
他一走,长桌上登时只剩下林霖和向星罗两人。
“不敢对我发脾气,你倒是会挑软柿子捏。”向星罗把烟灰缸拿过来,从包里掏出烟。
林霖把自己的打火机丢给她,要放在以前,他现在肯定为她亲手点燃。
现在两人能和平坐在一起已经是双方看场合收敛脾气。
向星罗不接,跟服务员要了根火柴点燃。
她长了张清冷脸,细长眉稍微压眼,不笑的时候有点凶。
“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林霖非要听她亲口承认,“我去找你第一天就被这小子拐回他家,你现在改口味了?喜欢那种类型?”
“对对对,闭上你的狗嘴。”向星罗烦了,随口敷衍。
她吸了一口烟,脑子里想的却是舒越小心翼翼问出的那句。
“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要是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多半冲着对方长得好看就答应下来了。
现在她睡了人家已经是理亏。
舒越精神状态不太好,他床头柜上治疗抑郁的药已经说明一切。
向美兰女士出国玩之前也千叮咛万嘱咐不许玩弄舒越感情。
……
综上种种,她必须要慎重选择。
不能再和以前那样草率,睡过给钱不负责不拒绝。
没等林霖发作,向星罗手机传来震动。
[胡桃:跟你说件事,新郎你认识,他改名了,以前外号叫徐大头。你一会看到别生气。]
徐大头?
是谁?
胡桃很贴心,附上一张照片。
林霖还在喋喋不休当背景音循环播放。
向星罗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离开。
“你去哪!”林霖忙起身跟过去。
“闭嘴,坐下,别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我只是顺路!”
“……”
向星罗记忆回到从前。
她高一时,已经是校霸一类的人物。
因为游戏打得好,天天逃课跟校外青年在黑网吧打游戏。
不知不觉间,跟小镇上的地头蛇混好了关系。
那时向美兰六十多岁,有心无力,早管不住自己。
向星罗也不是会立正挨打的性格,向美兰一抬手,她能转头窜进哪个不知名的黑网吧。
向星罗上网的钱在打游戏一个月后已经不用自己出。
黑网吧老板不仅欢迎她来,还主动拉群给她那些朋友通风报信。
让那些网吧五连坐,从来没赢过的混混青年们体验到什么叫被带飞的快乐。
后来,她的势力范围变大。
校外马仔越来越多,校内也开始有第一批求带飞的粉丝。
向星罗心思早已不在读书上,胡桃不想她只拿个初中文凭,每天兢兢业业挑重点帮着她学,好歹勉勉强强能毕业。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呢?
在她印象中,好像在某天回校后突然多了一伙人搞校园霸凌这套。
胡桃不受家里宠爱,穿的衣服都是弟弟剩下的。
成天穿得邋邋遢遢,就这么被那些坏小子盯上。
他们把胡桃关进男厕,打水从未被全封住的厕所上空倒进去,任凭胡桃怎么喊叫都没人停下手。
除去这个,他们往胡桃水杯里倒沙子、倒毛毛虫,最过分的是把她水杯当尿杯。
还有把胡桃的书丢进垃圾桶、厕所之类的地方,胡桃捡回来时书里全是脏兮兮的脚印……
胡桃没和自己说过这些事,向星罗是趁体育课打完游戏翻墙回学校时撞上的。
忘记是哪天下午。
向星罗回校后亲眼看到以徐大头为首的霸凌团伙把胡桃和另外一个男孩子围在角落扇巴掌。
胡桃脸颊被扇地高高肿起,满脸是泪。
她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向星罗脑袋一热,抄起墙角下石块和徐大头他们干了起来。
同班和向星罗一块逃课去打游戏的小弟连忙去各个班级通风报信请求支援。
打架变群殴。
向星罗游戏打得猛,跟人干仗更猛。
一对四愣是把人打得脑袋开花。
向星罗因为这事被记大过。
向美兰听说事情原委后当着老师校长的面夸奖她干得漂亮,死活不给徐大头那帮坏小子的家长们道歉,还扬言要是敢对她家独苗苗向星罗下黑手,她老婆子一枪崩了他们。
向美兰年轻是女兵打过仗,曾去过苏联,做土枪的法子深深烙印在脑海。要不是年纪大了,说不定要当着那些崽子家长的面给他们家好大儿一人两大嘴巴子。
老的不管事,甚至护犊子。
校长没了办法,只能押着向星罗写检讨和道歉信周一念给全校听,顺带把那头红色头发染回黑色,不然退学处理。
向星罗写了,不过是由胡桃和其他人代笔。
她本人对于退不退学无所谓,反正读书的目的还是为了赚钱,打游戏又不是赚不到钱。
至于头发。
她染发那会只花了五十,后来那家看似是理发店实则是红灯区的地方被查后她再也找不着这么划算的价格,干脆剃了光头去上学。
全校几千人周一就这么看着一颗白蛋上台。
听她不耐烦地念检讨信,念到最后,大声骂了句“草你大爷徐大头再欺负我朋友把你头打爆”。
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
自此,她一战成名,成为云来高中的一段传奇。
云来高中从她挑破这件事开始,再没人敢搞霸凌。
她顶着这颗光头进入电竞圈。
徐大头没等她成名就到处发帖黑她,是向星罗的头号黑粉。
后来向星罗年少成名,徐大头被扒出校园霸凌史,被她粉丝喷得户口本上亲人全死光后才老实,再没敢出现在向星罗生活中。
现在……
徐大头居然要结婚了?
自己还给他随礼金?
向星罗一脚踹开准新娘所在的酒店房间。
当着里边众多长辈的面再次掏出烟叼上。
“喂,别嫁徐大头了,他不是个好人。你要实在想嫁人考虑下我,我比他有钱还比他大方。”
早看到向星罗来的胡桃听到她说这句话,一个左脚绊右脚,脑门撞在向星罗背上。
两人踉跄着进门。
林霖连忙伸手去抓快摔倒的胡桃后领。
向星罗慌乱中拽住一个人的领带,差点没把老头勒死。
娃娃脸的准新娘疑惑不解,看到是她后捂着嘴,满眼亮光:“你是……星罗?!向星罗,拿了法国世界杯的那个?你真替你外婆来啦!”
被向星罗扯住领带的老头推开她,恼怒道:“一个破打游戏的还请来干什么!”
稳住身形的向星罗扫了眼这老头,没想起他是谁。
胡桃挣开林霖,三步并两步上前低声说:“他是徐大头爸……”
没等胡桃说完,向星罗已经握上对方的手,惊喜道:“哟,您就是徐大头爸爸啊,您还没死呢?我的天,您今年看起来有六十吧,延迟退休消息对您来说真是噩耗啊!怎么样家里还靠徐大头收保护费生活吗?”
老头被她气得发抖。
娃娃脸准新娘不明所以,去看自己父母,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向美兰外孙女怎么突然进来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屋内众人面色各异。
好奇、探究、愤怒的目光落在向星罗身上。
林霖“噗嗤”一声笑出声。
完全以看热闹的心态站在一边当保镖。
徐大头妈从沙发上站起,恼怒瞪向星罗。
胡桃二话不说上前,眼里燃起小火苗。
以她的性格和生长环境,注定做不到像向星罗那样锋芒毕露。
胡桃语气很冷,但依旧客气:“徐阿姨,您还记得我吗?您儿子扇我巴掌的时候我脸上肿没消,这么多年,可能您也不记得了。但我的名字您一定听过,我叫胡桃。”
如果说向星罗的话是一把刀直插人心。
胡桃的话就是片开洋葱片的刀刃,让人清楚知晓洋葱内部是长什么样:“你儿子改名是为了逃避我们这些被霸凌过的同学追究吗?真可惜,我们被他打骂欺负这么久,光改名不太够,我觉得您该带您儿子去整整容。”
话音落下。
准新娘那边的人坐不住了。
纷纷站起望向她们,惊愕不已的眼神在徐家父母和她们二人之间逡巡。
正在此时。
门外蓦地传来花盆破碎声。
受不鸟,bug太多了猛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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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她的头号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