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现形记 第9章 繁花楼

说罢，大仙拿起酒壶自顾自的走了出去，店小二这次终于能收拾桌子了，他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对着大仙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南施本来跟着大仙已经走到门口，见赵小燃将那些货物要一一装回，于是南施又折回来从他手中夺过那筐瓜果蔬菜背在了身上，赵小燃抬头看了她一眼表示感谢。

眼看赵小燃和南施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妥当了，那店小二又凑上前来，他也不说话，只是望着赵小燃一个劲的讪笑着，而赵小燃似乎早已习惯，他掏出钱袋数了十个铜板交给店小二说算是茶钱，于是那店小二瞬间满脸笑容，客官慢走客官下次再来的把赵小燃搀扶出了店。

南施跟赵小燃并排走着，看了他一眼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啊？”

“只有这家店的吃食最便宜，而且还能一直续茶，每次我去干活的时候，大仙都来这家店等我。”赵小燃说着，气息间有些不稳，脚步也有些飘了起来。南施见他这样便说再帮着多背一些货物，但他摆摆手只说不用。

好心当成驴肝肺！南施哼了一声，开始有些阴阳怪气起来：“是啊，你好厉害呢！能背的动这么多东西，知道给大仙买酒喝，还会出去给大仙挣钱，你最厉害了。”

赵小燃停了一下，他的眼睛望着远处，南施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在前面悠哉悠哉的的大仙。“我干的都是力气活，没什么厉害的。”赵小燃回道。

“那……你都干了些什么啊？我也有的是力气，我也能干吧？我也能挣到钱吧？”

“都是些粗活累活，大仙不会让你做的。”

“那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是怎么挣到那么多钱的？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南施拉住了赵小燃，只要一想到赵小燃会挣钱而她居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挣，她心里就很十分烦躁。以前在汨黎山的时候，雪鸦总是能从那些捉妖师的身上搜刮到财物，雪鸦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财就是这个世间顶顶厉害的东西，有钱就可以买到好吃的，有很多钱就有了幸福。

赵小燃的身子晃了一下，额上微微发汗，他喘了口气道：“今日秋集开市，游客众多，城里很多酒楼都生意爆满，他们需要‘闲汉’，闲汉就是帮人送送吃食酒水的，我跑了三十几家酒楼，接到的活多，又碰上几个出手阔绰的老板，所以挣得多了些。”

听完赵小燃说的南施总算明白了，原来真的是一些力气活，只要肯受累就能挣到钱，那也没什么厉害的，要是雪鸦和小狐狸还在的话，他们仨每天都可以去跑腿干活，一天可以挣三份钱，肯定比赵小燃挣得还要多，到时候钱越攒越多，用都用不完！想想真是幸福啊~

“快些走快些走~”大仙在前面朝他俩招着小手，指了指前面一条灯火明亮的街道，这条街全是酒馆客栈，大仙指了指其中一家，还没等南施上前，就见店里走出来一个伙计举着‘客满’的告示竖在了门口，连着好几家客栈都是如此，走过整条大街，寻求留宿的客人越来越多，最后都堆积在了最后一家小客栈前。

南施他们被夹在人群之中挤不进也走不开，其中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子被人群挤得摔倒在地，伙计从店里面出来大声嚷嚷着：“快都别往里挤了！小店已没有客房了，都请回吧！”

周遭人群闻言便四散跑开，他们着急去搜寻城内其他的客栈投店，刚刚还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小客栈瞬间变得清净了，门口就只剩南施三个，还有那个刚刚被挤出来的男子。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背包，大步走上前拉住伙计，轻声说道：“老板……你能不能行行好，给个地儿让我待着就行，我只待这一晚就好……”

“快上别处去，你分文没有还想住店？”

“等我明日找到活计了就付款给你，决不食言，你行行好，让我赊一晚上吧！”那个男人一身粗布麻衣，衣服上大大小小补丁无数，脚上只着一双草编鞋，现在是已经入秋的天气，他却好像不怕凉似的。他继续小声的哀求着，脸色涨得通红，看样子真是窘迫到了极点。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叹道：“兄弟，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是给老板打工的，要是坏了店里的规矩我也得走人！”

那男子听伙计这么一说便松开了手，他的眉毛也随之垂落下来，眼中再无半点神采，之后他朝那伙计拱拱手便转身离开了。南施看着他慢行走着，入了秋的风大概是太劲了，吹得他走路都踉跄起来，要是被这样的风吹上一整夜，就算是蛇妖会得病的。

南施拉了拉大仙的衣角，问道：“大仙，我们能不能借点钱给那个人，他看着有点惨啊。”大仙听她这么一说，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这世间的可怜人多了去了，你哪里顾得过来？就算是观音大士也不可能个个都管的过来，你还是多操心一下我们今夜要如何渡过吧！”

一旁的赵小燃突然开口道：“要不我们去‘繁花楼’吧。”

“嚯！”大仙怪叫一声，道：“今日挣钱今日花，明日等死不活了是吗？赵小燃，本座发觉你真是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今日秋集开市，又有太子临城，城主必会盛宴款待，整个巴丹城就属繁花楼最为奢华，而且今日我做闲汉时听到不少食客说繁花楼今夜会有花焰演出，届时整个酒楼必定载歌载舞通宵达旦，吃食酒水必要源源不断供应。而城中酒肆的存货早就被其他酒店提前预定瓜分，所以繁花楼的老板一定会在今夜想办法出城去他的私人酒庄取货补齐，到时候我们跟着店里的伙计一起出城去，就可以接下林家的赏金令了。”

想不到赵小燃还有这么滔滔不绝的时候，但南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大仙估计是听得很明白，他那张酸蔫菜一般的脸瞬间就展开了，面上容光焕发了起来：“好好好，就去繁花楼投店，速去，速去！”

其实化形之后南施并没有觉得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开心，各种做人的条条框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尤其在修行方面也远不如其他的化形之妖那样突飞猛进，不过南施以前是没什么上进心的，在汨黎山是过一日算一日，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赵小燃较劲的缘故，南施在修行之上总是犯倔，一犯倔就会过得不开心，可又怕大仙放弃她，还要装的开心。

不过此刻南施是真的有些开心了，大仙带着她一路逛着买着吃着，赵小燃就跟在后面付钱，她只管在前面吃吃喝喝，路过一个成衣店时南施放下了手里的吃食走不动道了，她看见了一身绯色襦裙，鲜艳的红，就像小狐狸的皮毛那般靓丽好看。

大仙以为她想要那身襦裙，便索性带她进店挑挑看，南施自从化形之后一直穿着赵小燃的旧衣服，加上一直忙于赶路也从来没有梳洗打扮过，于是那成衣店的老板就看见一个乡巴佬带着一个小乞丐上店里头来了，连忙着急的大喊道：“嗬嘻！嗬嘻！”

南施和大仙停在门口，老板一脸惊恐对着他俩手舞足蹈着，南施还以为这是人族什么特别的欢迎仪式，于是傻呵呵的跟着嗬嘻嗬嘻了两下。

南施不知道这老板其实是把他们当家禽一样在驱赶，但大仙可是知道的，他那个火蹭蹭蹭的就起来了：“嗬嘻你个头！本座赏脸来你这里买个衣裳，你却如此折辱我们？真是不识好歹！”

“嗬嘻！嗬嘻！衣衫不整者，本店恕不接待！”

“你这竖子！休要给脸不要脸！你说谁本座衣衫不整？衣衫不整又如何？衣衫不整了才来你这破店买衣买裤有什么问题？！”

“衣衫不整……不接待啊恕不接待……”

老板本就害怕一些流民氓者趁着秋集混进城里来捣乱，这下可好了，他害怕对了，这两个人，男的神神戳戳的，女的更是疯疯癫癫的，看样子不仅是来捣乱的，还是脑子有些问题的！即便是官兵来了看到这种流氓也避之不及呀！店里怕是要遭殃了！

这时候赵小燃背着那一大堆东西从跟座小山似的压了进来，老板顿时吓得噤声，又看赵小燃摸出一块银子摆在柜台上，不轻不重的说道：“老板，那件襦裙，还有这件，这件，都包起来吧。”

老板连忙收了银子头如捣蒜的去取了衣裤交给三位“贵客”，生怕他们不走还送上一方帕子作为赠品给了赵小燃，大仙重重的哼了一声，又顺走货架上一个荷包才带上两个小的离开了店铺。

“哼！要不是本座修的是有情道，今日定要那竖子磕头认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势利小儿！”大仙嘴里骂骂咧咧不停，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叹了口气道：“这下好了，我们今夜要露宿街头了，去繁花楼投店的钱不够了，今夜出城去接林家赏金令的计划也泡汤了……”

“去繁花楼……也可以只用餐喔！”赵小燃突然转过身狡黠一笑，他的眼睛里亮亮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般，他拢过大仙和南施叽叽咕咕的说道：“我们就去繁花楼，但是得先把咱的行头换了，买的这些生活用品也都转卖掉，我们要光鲜亮丽的去繁花楼，去了就只管吃菜饮酒，等到花焰开始，我们再悄悄溜掉，整个繁花楼成千上百的坐席，那些伙计其实根本顾不过来，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管，等我们跟着补货的伙计出了城，去了林家接下赏金令，还怕今夜没有落脚之处吗？”

南施又惊叹了一遍赵小燃的滔滔不绝，但依旧是听得似懂非懂。而大仙再一次的展开了他那张酸蔫菜一般的脸，喜笑颜开的说着好好好，然后又领着两小只回到了刚刚那家成衣店。老板见到三个瘟神去而复返吓得腿直发软，一动也不敢动。

“腾一间屋子出来，本座要沐浴更衣。”大仙趾高气昂的，丝毫不想跟老板客气，而那老板也害怕他们闹事，于是便忙不迭地将他们三人带到里间，指了指里面虚掩着的小门道：“本店特设雅间，里面备有热汤熏香，还请几位慢用！”

那老板说完便急忙走了，南施好奇的推开那扇小门，只见里面摆着一只硕大的木桶，里面还有热水，整个屋子水汽氤氲的，旁边还摆着一盆水果，闻起来清香舒爽，感觉分外惬意。

以前当妖怪的时候可不怎么爱洗澡，小狐狸洗的也不勤快，她那一身皮毛太厚实了，每次洗完都得晒很久才干。但雪鸦是爱极了洗澡的，一天能洗好几回，一边洗一边还要呱呱呱的放声歌唱，唱得那可真叫一个不唱也罢，小狐狸每次都忍无可忍的施术将它变成哑巴，等它洗完澡了老实了才肯给它解开法术。

“你先用吧南施，本座和小燃去外面等你。”大仙示意南施进去，但南施挠挠头道：“不应该尊老爱幼让你先用吗？”

“本座不老！让你先用就先用啦！哪里那么多废话！”大仙突然地暴躁了一下，然后就拉上赵小燃去外面了。

等到南施洗完换上新衣裙出来，大仙已经将那老板治的服服帖帖的了，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腿捏肩的，见到南施出来又急忙找来隔壁胭脂铺的老板娘给南施上妆，南施就稀里糊涂的坐下由着那老板娘好一通折腾，大仙在一旁闭目养神，赵小燃则去了里间沐浴。

许是沐浴完之后太过舒适，南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自从化形之后，她感觉自己的精力就越来越差，一开始是夜里睡觉总做梦，可醒来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慢慢的她白天也总打瞌睡，可不管她怎么睡，都感觉很累，很累。

“南施？南施？醒醒，我们该走了。”

一阵轻柔的呼唤声传进南施的耳朵，她悠悠转转的醒了过来，大仙换了一套新的长衫，凌乱的束发梳的服帖了，看上去神采奕奕的。赵小燃还是穿着一身青衣，不过是新制的，十分整洁。再从镜中一看自己，穿着一身绯色襦裙，描眉点唇，老板娘还给她梳了个发髻，这下自己看上去终于像个姑娘家家的了。

经过在成衣店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月儿已上树梢，城中却还是人声鼎沸，从南至北，由西向东，大大小小的街道纵横交错之间汇成一张大网，各色铺子小摊旁摆满了桌椅，食客们团座在此享用美食，抬头可观月赏星河，低头有酒肉佳肴，左右可交友唠家常。更有许多游客走街串巷的找寻市集上的新奇之事物，不论高低贵贱，在杂耍艺人的幻术面前都会发出尖叫，赞叹连连；也不论男女老少，在这热闹繁荣的秋集之中总能有一些奇遇。

这一天下来逛了大半座城，南施本以为对巴丹城的繁荣已经有所见识了，但看到繁花楼时，她才知道何谓奢华。单从外表来看也可见其雍容，繁花楼并非孤楼，而是由好几座木质楼阁相衔相连，每座阁楼楼高五层，飞檐画角，临靠碧湖，位置绝佳。而走进楼中，更是会被其奢靡繁华的景象所震撼，也才能知道为何要有好几座楼阁环绕成楼，繁花楼中央有一双色玉柱斜插于地面，宽约一丈有余，高达三丈，在成百上千的烛台的照映之下，玉柱上仿若盛开出层层叠叠的金色花火，魔幻至极，瑰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