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灵华山。
“木师叔,昨日赵夫人已痊愈,弟子观察一日,并未发现异样。”身着清虚宗道服的女子如实禀告。
“继续跟进,昨夜那股妖气又出现了。”木锋神色严峻。
“仍在月池?”
“对。”
地平线上的金色光芒逐渐强烈,点亮周围的一切,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拥入怀中。
“程鸢师姐!一道去天香殿吗?”
快步下山的程鸢脚步一顿,回身等待苏晏泽二人收剑走来。
“好啊!金金应当还没醒,我们吃完给她带些去。”程鸢笑道。
楚渃遥与程鸢并肩走,问:“她如今身体如何?”
“能跑能跳,完全康复。”
“那就好,今日好似有新品,我们带给她尝尝。”
“行!”
而此时的赵金金确实如她们所言,正抱着毛茸茸版斐雎睡得香甜。
“叩叩叩”
幼虎顿时睁眼。
待阳光洒至窗边,赵金金睡醒,眼睛半睁半眯地捞幼虎。
捞捞捞,没捞着。
赵金金脑子瞬间清醒,啪地坐起身,“斐雎?”
屋内空无一虎。
赵金金走到窗边往外望,在院子里没发现他的身影,眼含失落地坐回床上。
“哪难受?”门外飞奔来一只白色小老虎。
幼虎扑进赵金金怀里,软软的肉垫踩着她的腿。
“没,你去哪儿了?”
他一回来,赵金金明显心情好转。
“揍蠢货。”斐雎见她没事,才跳到旁边。
“谁?”
“就那只肥......”
“叩叩”
“应该是程鸢,你先躲躲。”赵金金面色紧张,下意识拎起斐雎就往被子里塞。
斐雎挣脱束缚冒出头来时,赵金金已简单梳洗,正换上衣服戴面纱,预备走出去开院门,他歪头想了想,又钻进被子里。
“金金~你看我们给你带什么?”程鸢举起手,笑容明媚。
“这好像都没见过。”赵金金扫了一眼,发现都是新品。
“龙井松糕,琉璃茶果子,椰香糯米糍。”楚渃遥补充。
“谢谢。”赵金金接过,连忙请他们仨进来坐。
“斐雎还在屋里休息,我们就在院子吧。”赵金金边说边将糕点放在石桌上。
“倒是许久未见斐前辈了。”苏晏泽声音清冽动听。
楚渃遥一听就知道苏晏泽暗含的心思,“都说前辈在休息了,你少打扰前辈。”
“不知是斐前辈修为高还是木师叔修为高,真想知道答案呢,”苏晏泽拿起木剑,叹道,“剑都快发霉了。”
楚渃遥、程鸢:......
赵金金咬着糕点,眼含笑意,“等他醒来,你再问问他。”
“可以吗?”苏晏泽瞬间来了精神。
赵金金眉眼带笑,“可以。”
“那前辈何时休息好?”
楚渃遥听不下去,“你有点礼貌行不行?不要一直追问个不停。”找的又不是自家长老,态度不能这般随意。
苏晏泽终于闭口,安静等待斐雎出来。
“金金,昨夜睡得可还好?”程鸢问。
“挺好的,”赵金金咽下糕点,“感觉再待久点就舍不得离开了。”
“清虚宗就是很好,你现在发现不晚,”楚渃遥神情带着几丝骄傲,“我从小在清虚宗长大,对此最有发言权。”
“你们都是从小在清虚宗生活的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清虚宗长老在人间收的弟子。”赵金金眨了眨眼。
怪不得天赋好,原来是天生道体。
“只有师妹是,我是白挽婷师叔捡来的,程鸢师姐则是执长老在人间带回来的。”苏晏泽一边擦着木剑一边回道。
赵金金了然,想起他们的称谓,又觉得奇怪,“你们的执长老和白挽婷师叔是同辈分?”
楚渃遥:“不是啊,执长老是白师叔的师父。”
“那你们为何要唤程鸢为师姐?不该是喊师叔吗?”
程鸢:“我虽是执长老带回来的,但拜于林敬道长门下,林敬道长与渃遥和晏泽二人的师父同辈分,也和白挽婷道长和木锋道长同辈分。”
“我和师妹拜于同个道长门下。”苏晏泽说。
楚渃遥:“也就是我爹,楚锦。”
赵金金这才绕明白他们仨的关系。
“叩叩”敲门声响起。
石桌坐着的三人一致看向院门。
“请问青山派祖师爷斐前辈在吗?在下千剑派弟子南晁,为昨日冒犯之举,特来向夫人道歉赔罪。”清泠泠如山泉流动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楚渃遥与苏晏泽互相对视,皆是一脸惊异。
昨日发生了什么?他俩这些时日都在闭门修炼,没有过多关注外界。
赵金金正犹豫此时开门让人进来还是过会儿等斐雎恢复人身后再开门,程鸢便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去开门吧,没事,我们都在。”程鸢柔声道。
赵金金心里一暖,眉宇舒展,点头。
“嘎吱”
南晁抬眸,却发现眼前温婉的女子并不是赵金金,怔了一瞬,目光略过程鸢,看向了院子里那个明媚眼眸的主人。
“只有你一人?”程鸢惊讶,竟没带自家掌门或长老一道来,也没和青山派掌门一道来。
南晁收回视线,不卑不亢道:“晚辈一人的错,便由晚辈一人承担。”
程鸢挑眉,侧身让其进来。
他该庆幸金金夫妻俩不是注重礼数的人,要是换成炎阳派祖师爷,他连门都进不来。
南晁一步一步走向赵金金。
他比昨日冷静许多。
赵金金有些紧张,下意识摩挲手腕处的绛红镯子。
南晁在赵金金三米处站定。
程鸢走到她的身边,楚渃遥和苏晏泽也站在她身边。
“赵夫人。”南晁的嗓音清润。
屋里的斐雎气得很想不顾一切冲出去吃了他的脑袋。
当我面调戏我媳妇?哪受得了这气!
幼虎气呼呼跳下床,正要跑出房门。
“咚!”
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响声惊了对面的四人,也止住了屋内的那只脚。
虽跪在地却腰板挺直的少年神情平静,双手捧剑,认真对赵金金说:“昨日惊扰夫人,是南某不该,也许夫人不信,但南某还是想说,昨日确实是无心想伤夫人,但......”
昨日情景确实是他的剑指向了她。
“夫人可使用此剑,直至心中之怒消去。”
南晁话中的含义明显,摆明让她打回去。
赵金金傻眼,下意识扶人起来的动作也蓦地停住。
这人跪得也太实在了点,那声音听得她膝盖都开始隐隐作痛。
谁道歉是这样道歉的啊?被刺空而来的剑吓到就用剑报仇回去?
一报还一报?
赵金金站直身体,咳了咳,“你先起来吧,我猜此事也非你本意,今日我亦看见你的满满诚意,那便到此为止吧。”
捧剑的少年默不作声。
一阵无言之后。
赵金金受不了别人对自己下跪,最后还是鼓了点勇气,走上前将人拉起来。
少年顺着她的力道站好,依旧不言,而目光始终在她身上。
见人站好,赵金金又退回程鸢他们身边。
“可否告诉我...为何?”
面前的女子,眼里闪着几分清澈的好奇。
面纱随风微动,抚过他死寂的心,引起圈圈涟漪。
“原因不重要了。”南晁轻声道。
你如今过得极好,我怎能再用过去烦扰你?
“不重要了?”赵金金愣愣重复道。
他不会真的在她那段遗忘的记忆中出现过吧...
不会真和她关系匪浅吧...
还是说...他认识的是原主?
“谢夫人大度,不与南某计较,”南晁低眸掩去所有情绪,声线平稳,“可南某无脸面将昨日之事轻轻揭过,故在此向夫人许下承诺,他日若需南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眼睛欺骗不了人。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道侣将你保护得很好。
那是我...
过去未能做到的。
我亦看得见,你们彼此之间流动的爱意。
那是我...
未曾拥有过的。
勉强完整的心此刻又破碎成几块。
南晁眼里闪过巨大的悲痛。
我除了放手,别无选择。
南晁的承诺就是赵金金想要的,但看着他攥得泛白颤抖的手,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早知道之前就让天道恢复自己的记忆了,这样的话,现在就能知道南晁是否认错了人。
“叨唠夫人许久,南某该回去了。”南晁弯腰行礼。
“啊,噢,噢。”
南晁最后朝赵金金再一拜,转身离开,步伐又快又稳。
或许上天让我来到这里的意义便是你。
这一世,我要你平安顺遂,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
这一世,我定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再落得像前世那般结局!
待南晁走远,院子里的四人才回过神来。
“吃,吃松糕吧!”
“哦哦好。”
四人重新坐下,思绪却早已不在此。
安静不过片刻,楚渃遥忍不住问了昨日之事。
程鸢小心瞥了赵金金一眼,见她没有皱眉,才慢慢道出所有。
“二姐与南晁从前不相识?”楚渃遥问。
原来的赵金金很确定,现在却有点迟疑,“应该...吧?”
楚渃遥:......
怎么连你都不清楚?
“相不相识都不重要,他如今又能改变什么?”一道嘲讽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四人一致向后望,面容冷峻的男人从里屋走出来。
“斐雎!”
他恢复了。
赵金金瞬间展露笑颜,起身扑进他的怀抱。
不管南晁存了怎样的心思,如今的赵金金都已成为了斐雎的妻,纠缠太多只会让双方更痛苦,南晁想必也是明白这点。
唉,真是折磨人的爱情呐。
程鸢叹气喝茶。
一边的楚渃遥从中瞧出一点端倪,往程鸢那边坐近了点,还不忘把苏晏泽拉过来。
知晓了这么个大秘密,青山派祖师爷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一直安静的苏晏泽则想着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程鸢师姐虽是半路剑修转成的丹修,但修为可远远高于筑基中期的南晁。在这种情况下,他出招时,竟连程鸢师姐都未反应过来,他如今已强到这般地步了吗?
有意思。
好想和他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