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遥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她躲一整天了,该面对的还得面对,转头朝付江杉笑了下,便跟着母亲去了电梯。
房间里,夏洋已经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准备泡茶,茶几上放着的,是付江杉送给他们的见面礼,鼓鼓囊囊的礼盒中,有沙市名贵的茶叶。作为编辑部多年主编,年轻人喜欢喝咖啡提神,他则每天都和茶相伴,这份礼物其实很得他意。
没料到女儿会上来,夏洋来不及收起桌面的茶叶,干脆破罐破摔,当着母女俩的面,将茶叶放进保温杯,倒进刚烧好的热水。
夏遥挑眉:“这么快就喝上了?”
夏洋瞟了眼妻子的脸色,讪讪道:“人家都送了,也不好浪费。”
陈晓翡冷笑,将包甩到沙发上,自己坐了下来,抱臂抬眼看着夏遥,沉声道:“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真准备嫁到这里,在这种小地方待一辈子了?”
夏遥皱眉:“我喜欢待在这里,和嫁不嫁的没关系。”
“我就想不明白,小欢的事情解决了,你为什么不回去?这穷乡僻壤的,值得你抛弃自己的家人?”
“哪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没回去看你们。”夏遥辩驳道。
陈晓翡声音一冷:“是谁连着好几年过年都不愿意回去?”
夏洋将保温杯递给妻子,劝道:“别生气了,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话好好说。”
陈晓翡甩开他的手,朝他发火:“一有家庭矛盾,你们男人就知道在一旁当好人,你不也不愿意女儿远嫁,怎么,一到这种时候,就让我一个当坏人是吧?”
夏洋啧了一声:“你这说的什么话?”
“当初来阳城,确实是为了欢欢而来,可现在我把咖啡店经营得很好,也交到了很多朋友,还……还找到了喜欢的人,这里的空气很舒服,夏天漫长,生活节奏也慢,有我喜欢的美食和习俗,我喜欢这里,留下来有一部分是他的原因,但不全是,可能哪一天我待腻了,想去别的地方,那我自然就会走,只是现在,我只想留在这里。
至于京市,我答应你们,每年都会回去住一段时间,陪陪你们和爷爷奶奶,飞机来去几个小时的事情,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夏遥一口气解释完,目光殷切,只希望母亲能理解。
“也是,现在交通发达,不比我们以前了。”夏洋应和道。
陈晓翡剜了他一眼,只觉得夏遥想法幼稚,冷笑道:“说得轻巧,我们慢慢老了,爷爷奶奶更是快八十大寿了,说句不好听的,哪天我突然得个病出事了,你能时刻陪在我身边?工作怎么办?你将来组建的家庭怎么办?”
夏遥垂眸,语气渐冷:“那我小时候呢?我半夜发高烧,你们在外面出差,是爷爷奶奶轮流照顾我,学校开家长会,你们又因为工作缺席了多少次?你们年轻时有自己的梦想和生活,我能理解,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呢?”
陈晓翡满脸失望,质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在责怪我们了?我们不努力,你哪来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学画画就给你报最贵最好的老师,喜欢什么新衣服新玩具,哪次没有满足过你,现在父母管教你一两句,就这样顶嘴是吗?”
夏遥声音微微发抖:“从小到大,你们也没管过我半分,现在我长大了,倒是想起来有个女儿要管了,但我已经不需要了。”
虽然自小调皮捣蛋,却从未在长辈面前不敬过的夏遥,第一次朝着父母大发脾气,临走时本想摔个门,想到天色已晚,最后也只是在门口剁了下脚,以示自己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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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到达一楼时,夏遥便瞧见了站在酒店大堂窗前的男人,颀长的身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散着光晕。
她刚走近,付江杉便从窗户的倒影里发现了,转身看她。
夏遥表情蔫蔫的,带着点哭笑不得。
“吵架了?”付江杉撩起她额边的碎发。
夏遥低低地嗯了一声:“陈女士觉得我为了一个男人,准备抛弃家人,远居他乡。”
他的手转而放到夏遥脸上,轻轻捏她两颊的软肉,勾唇道:“能成为这个男人,我荣幸之至。”
“这么自信呀,万一是别的男人呢?”
付江杉惩罚性地捏住她鼻子,说道:“那我就努力成为第二个。”
夏遥眼睛一转,嘿嘿地笑:“一个你我都受不了了,还来第二个呢。”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付江杉抿了抿唇,垂眸牵住她的手,问道:“时间还早,想去哪里?”
夏遥眼底闪着光,直勾勾地看他:“我们回去接豆花,带它去找柑柑玩吧。”
面前的人攥紧她的手,应了声好。
两人驱车到金照村时,也才将将九点,夏遥突然想喝姜薯甜汤,于是车便开去了小巷,付江杉下车买了两碗甜汤、两杯蛋花豆浆外加一袋小油条,回来时怕洒了,便给她提着。
夏遥吸了吸鼻子,被刚炸出来的油条香味勾得不行。
沙市的夜豆浆很有名,油条不像京市那种长条的,一个只有两个指节大小,咬下去脆脆的,扔进豆浆里泡一泡,就成了软甜香集合体。
下车后,付江杉从后斗拿下行李袋,另一只手接过夏遥手里的夜宵,两人一同往前院走。
她回住处后还带了几件换洗衣服过来,以便日后留宿用。
一进家门,柑柑就扑了出来,付江杉不在家时,叶友仁都会帮忙遛一遛,可朝夕相伴的主人近来总是外出,小狗不免有些孤单,一见有人来,尾巴一摇一摆的,马上要翘到天上去。
付江杉先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上,换好拖鞋,随后俯身安抚它,一人一狗亲昵了一会,他才起身拍掉身上的毛。
夏遥打开笼子,把豆花放出来,小家伙记得这片领地,一钻出来就四处闻,柑柑先去蹭她的小腿,再围着豆花转了一圈。
“小可怜,我们回来陪你玩啦。”夏遥蹲下去摸摸狗头,见它眼睛水汪汪的,又忍不住一把抱住。
付江杉见状,低声道:“是挺可怜的,以前我经常在家里,它已经习惯了有人一直在身边。”
夏遥贴着柑柑的脸,抬头看他:“你以后别天天去我那里了,一周去个两三次就好。”
付江杉垂眸,将人一把拉起来,下一秒夏遥就被抱起来,放到了就近的换鞋凳上,刚好与他视线平齐,随后他将额头抵着她的,薄唇轻启:“柑柑需要人陪,我也不想离开你。”
夏遥一愣,随后展开笑颜:“那怎么办?它可是你的小狗。”
“有个办法可以解决。”
“什么?”
“你和豆花搬来这里住,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白天让它们在家里玩,晚上回来再一起遛狗遛猫,你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做,院里的果园种满你爱吃的水果,想吃夜宵我就去给你买,偶尔还可以去玫瑰园里过夜,那边我再搭个狗窝猫窝,给它们睡。”他声音低沉,带了几分蛊惑。
清欢咖啡开门早,那个时间点路况很好,速度快点的话,二十多分钟能到,只是夏遥要比平时早起十五分钟。
贴得太近,他的鼻息洒在肌肤上,有些发痒,夏遥睫毛轻颤,桃花眼微微上挑,望向他清润的眸光,里面带着期待和……隐隐的不安。
她不自觉地往前一凑,红润的唇瓣贴着他的唇,缓缓开口:“好呀。”
付江杉眸中闪过惊喜,手掌压住她的后脑勺,让这个轻轻触碰的吻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他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吻得有些用力,像装乖巧的豹猫突然露出了爪牙,肆意地夺取猎物,不容许她逃脱片刻。
直到他的大掌开始向下,夏遥才拉住他。
付江杉眼底晦暗不明,呼吸变深,带着疑问看她。
夏遥喘了口气才钻进他怀里,嘟哝道:“我要吃夜宵。”
她都馋一路了,玄关上的油条此刻还在不停散发出香味。
付江杉抿唇,带着几分不情愿,将夏遥抱了下来,她低头一看,猫猫狗狗还在地面看着主人们,尤其是柑柑,一双圆溜溜的眼里带着敏锐,好像什么都看懂了。
夏遥头一回在一只狗面前脸红了,伸手捶了下始作俑者,却只碰到他硬邦邦的肌肉,倒像是在**。
后者面不改色地提着夜宵,另一只手牵住她往餐厅走,身后的猫狗立马紧紧跟上。
吃过夜宵,夏遥开始犯困,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呵欠。
付江杉把餐桌收拾干净,到玄关处提了行李袋,才喊她:“走吧,带你去楼上。”
上回便想参观的三楼,这回总算能亲眼看看了,夏遥挽住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一起往楼梯边走,柑柑立马察觉,叼住正在客厅乱转的豆花,跟在他们后头。
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连廊时,付江杉停下脚步,进了旁边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面放了一些清洁物品和毛巾,他将清洁布铺在地上,柑柑很自然地走到上面蹭了蹭自己的爪子,再走出来让主人替它擦拭。
夏遥调侃:“进付老板的闺房还有这么多讲究呢。”
说着便抱住豆花,也在里面拿了块湿巾替它擦猫爪,小猫本来就爱干净,毛发不怎么用清理,很快一猫一狗就变得干干净净。
直到跟着他踏进三楼,夏遥才突然觉得今天做了个很不错的决定。
付老板的闺房,确实很值得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