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江杉 第19章 迟来

墨绿色皮卡很快驶上那条国道，夏遥开来这一路，心中感慨，贵的车还是不一样，驾驶感受一流。

她高三毕业就考取了驾照，刚开始学是借父母的车开，后来出去旅行也经常租车自驾，握着方向盘，在城市、旷野、草原、延绵山路中穿行，风景感受各不相同，但唯一不变的是，对前路和自由的操纵感，都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工作几年后赚了些钱，也想过买一辆车，可惜京市车牌难摇，她摇了两年号都没轮到，只能偶尔开徐隽宴的车过过瘾。

来到阳城后总算能买车，又由于自己的存款都用于开店，只能抠搜着买了辆小毛病频出的二手车。

夏遥远远地就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那个被黑伞挡着的高大身影。

付江杉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风衣，内里搭配黑色毛衣，下身是一条休闲裤，长身玉立，大伞和薄薄的雨雾也没能挡住他出尘的气质。

夏遥脑海里浮现四个字：风度翩翩。

她刻意放了放油门，让车速降下来，欣赏了一下眼前的场景。

几秒后，付江杉似乎有所感应，转头看向她。

明知道在车里对方看不清，夏遥还是心虚地摸了摸脖子，踩下油门开到他身边。

她降下车窗，示意他坐进副驾驶。

付江杉没有拒绝，收起伞打开车门坐上来，他在雨中站了许久，风衣上带了些寒气，席卷了车厢，片刻后才被车内的暖气压下。

“不好意思，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风吧。”夏遥为刚刚的小心思泛起愧疚。

“没事，我穿得多。”作为一个合格的南方人，对于这类魔法攻击还是有一定抵御能力的。

“你晚上有空吗？”

“嗯。”

“带你去吃好吃的。”夏遥等他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朝阳城开去。

一路上，夏遥嘴巴没有停过，把下午的整段经历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番，换了几种不带脏字的骂法，将那个开豪车的男人狠狠数落了一番。

付江杉应和着，时不时还要提醒她小心看路。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沉寂了几天的心，似乎又缓缓活了过来。

自从那天回去后，他就没再去过老街，送水果的工作又重新交给了于平，他倒是闷在家里多看了几本书。

“来沙市也见过几次富哥，但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

夏遥在京市长大，皇城脚下自然不乏豪门子弟，读书时见过太多，有仗着家世或财力目中无人的，也有一身傲气自视甚高的，相反地，来了小城后，遇到的大部分都是踏实善良的市井普通人，偶尔见过家世不凡的客人，待人也是谦和有礼的。

“你说的跑车，是一辆正红色的法拉利吗？”付江杉似乎想到什么，侧头问道。

“你怎么知道？”夏遥瞪大双眼。

付江杉大概知道是谁了。

“别为不值得的人生气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宽慰道。

“还好，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不过别让我逮到他。”夏遥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捏紧。

付江杉看着她因用力而泛红的指节，轻声浅笑。

-

夏遥将车开到了老街附近的洗车店，把车放去清洗后，两人下车步行。

雨已经停了，空气湿润清新，弥漫着新泥青草香。

夏遥双手揣兜，外套拉链高高拉起，半张脸埋进衣服里，踩着脚下的青石板路，扬声问道：“去吃烧烤怎么样？”

“可以。”付江杉转头看她，裤子已被车里暖气烘干，稍微放下心来。

夏遥带着他去了老街上一家很火爆的烧烤店，因着雨刚停，来吃夜宵的人还不算太多，店里还有些空位。

两人选了一个靠近窗边的位置，从里往外看，远远能瞧见一点清欢咖啡店的门头。

夏遥点了一些自己爱吃的，便将菜单递给付江杉。

付江杉平时跟老人家一起吃，饮食比较清淡，很少吃烧烤这类食物，见夏遥点了很多肉串，便加了些蔬菜和一份砂锅粥。

服务员收走菜单，先上了两罐冰啤酒和一壶茶。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遥觉得服务员临走前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将茶倒进付江杉面前的杯子里，又拉开啤酒的易拉罐，给自己满上一杯。

“可惜你还要开车。”她拿起杯子，和付江杉碰了一下，灌了一大口冰啤。

烧烤店内热气蒸腾，一口下肚，十分舒爽，夏遥一脸惬意。

付江杉抿了口茶，说道：“慢点喝，冰的伤胃。”

夏遥勾唇轻笑，一手撑着脸颊，问他：“你怎么年纪轻轻的跟个老头子一样，又是水果性寒，又是冰的伤胃。”

“确实年纪不轻了。”付江杉想起见过几次的男人，看起来也并不比他年轻。

“不是才三十嘛？正是闯的年纪。”夏遥记得叶简说过，他和叶桐同岁。

“嗯，阿公说这几年村头的姑婶给我说媒的少了很多，就是因为我年纪大了。”

付江杉其实对年龄一直没有什么实感，他的生活每天都没有太多变化，乏善可陈，也就偶尔听阿公念叨，才恍然发现已到而立之年。

“你这条件别说在村里了，就是在整个沙市也算很优质了吧，我看八成是你太闷，把说媒人堵得无话可说。”夏遥噗嗤一笑，想起误入他家院子的那晚，她说一句，他应一声，堪称话题终结者。

“我很闷吗？”付江杉看着桌面，菜还没上，她已经喝完一罐啤酒了。

夏遥自认为和他熟络了，直接道：“也不是，你在说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时，其实很有魅力。”

烧烤店里又来了许多人，声音逐渐嘈杂起来，她的话却很真切，付江杉抬眼看她，夏遥双眸亮晶晶的，毫无遮掩地直视他。

他心下微动，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服务员正好来上菜，一桌的肉串香味四溢，没吃晚饭的夏遥拿了一串烤牛肉，吹了几下便大口吃起来。

“老街你来得少吧？这家店很好吃，我们经常来，你尝尝怎么样。”

付江杉慢条斯理地尝了块肉，肉质香滑，外焦里嫩，确实好吃。

两人吃着烧烤，一人喝茶，一人配酒，边吃边聊了起来。

吃了一会，夏遥已经喝完三罐啤酒了，见付江杉有些不赞同的眼神，笑道：“放心吧，我酒量很好的。”

付江杉不置可否。

“我订的一些装饰品这两天应该要到了，下周开始，我打算下午早点打烊，把店里的装饰搞一搞。”夏遥眼神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咖啡店，

“是之前说的民俗装饰品吗？”

上回他们聊后续计划的时候，她提过想给店里重新搞下软装布置，在原有格局不动的情况下，增添一些有当地特色的装饰品，店里原本就是大面积亮色的美式风格，和色彩繁多的民俗装饰融合，应该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付江杉丝毫不怀疑她的审美。

夏遥点头，喝了点酒，讲话也更加大胆起来，没了太多顾忌。

“我之前听叶桐说，他们家老宅翻新，你也参与了？”

“嗯。”

“那我能不能请你帮忙设计一幅老宅里那种彩画？你设计主题和大致的景物，我来画。”

付江杉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没有说话。

“我给你付费的。”夏遥补充道。

付江杉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很贵的。”

不是他不想画，只是他不敢保证自己一直和她接触，还能守住那条线。

夏遥拧眉，忙了一天又喝了酒，脑子有些转不动，她没再说话，埋头吃盘里的烤肉。

直到夏遥开第六罐啤酒时，付江杉终于忍不住了，他拿来桌边的小碗，舀了一碗砂锅粥，碗面铺满青菜和鲜肉，热气腾腾，随后她将碗放到夏遥面前。

“喝点粥吧。”

夏遥闻言，放下了手里的啤酒，垂眸看着面前的碗，肚子里啤酒加肉，现下有些胀胀的。

“喝不下了。”她纠结了片刻，摆了摆手，说罢又拿起手边的啤酒。

“酒就喝得下？”付江杉眉头微皱，语气不自觉地加重。

夏遥一脸无辜，抬头看他。

“就喝。”

想到方才的拒绝，她赌气地拽起拉环，直接对着易拉罐喝了起来。

付江杉抿紧双唇，眸色深沉。

其实刚喝两口夏遥就后悔了，肚子实在有点鼓，她想起了前阵子一直在画的鲁智深肚皮。

可她又不想在付江杉面前丢面子，硬着头皮把一整瓶喝完了。

眼见吃得差不多了，她起身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后叫来服务员把剩下的砂锅粥打包，起身到前台结账。

全程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结完账，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烧烤店。

冷风一吹，喝得有些迷糊的脑袋隐隐作痛，夏遥皱了皱鼻子，戴上帽子。

年关将近，老街上还很热闹，夜宵摊人声鼎沸。

付江杉走在她身后，隔着一步的距离，盯着她飘忽的步伐，以防她随时摔倒。

路过清欢咖啡店时，夏遥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付江杉等了几秒，见她没有动静，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大跨步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夏遥长发有些松散，垂在帽子两边，有几缕发丝被风吹起，贴在纤细无暇的玉颈上，沿着脖颈向上，是泛着红霞的脸颊，双眼水雾迷离。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宽厚胸膛，她缓缓抬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朱唇亲启，问道：“你很贵是吗？”

“……”

“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