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精神病院很大,分南北两座楼,二楼往上有连廊,整个建成一个“口”字。南楼是正面,一进一楼大门,对面还建设一道楼门,通向“口”字中心,过了中间的庭院部分,就是北楼的入口。北楼入口只有这一个道门,与之对称的地方是封死的,并不通向精神病的后院。
院长办公室在南楼顶层,空间大采光好,和其他层鸽子笼般密集的病人居住区相比较,这一没有令人看一眼就冒冷汗的大铁门,二没有满是消毒水味的空气,可以称作是世外桃源。
唐良晏一踏进唐清山的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跳起来扑进那个软软的沙发,然后躺着伸手从茶几上够到空调遥控器,仅仅摁下开关,他便仿佛失去浑身力气,死了一般的安详。
看不过眼的唐清山前脚进来,后脚就踢了他一脚。
“坐起来,有点人样。”
“你几点下班?”他装没听见,眼珠咕噜咕噜的转。
唐清山看了一眼手表,“我一会要去会见几个病人家属,结束差不多六点半。你要是饿了就先回家吃饭,不用等我。”
唐良晏头摇的像拨浪鼓,“你忙你的,我能顾好我自己。”他从沙发上跳下来,在果盘里挑了个桃子啃。
唐清山的助手敲门进来,告诉他病人家属已经来了,他颔首,跟着助手出门。
唐良晏的桃子半边肉已经啃没了,他眼睛盯着门口,但院长办公室毕竟不安窥视玻璃,他只能溜到门口开个缝,贼眉鼠眼往外一看,嘴巴还兼顾着往嘴里送桃子。
“啊!”
唐清山没走,他就现在门外,静静的在门口守株待兔。
“叫什么?”
“我……我牙磕在桃核上了。”
“唐良晏,我在问你一遍,那个文件袋,你打开过没有?”
“……没有。”唐良晏深吸一口气。
“没有,那我过去的时候,你拿着它在做什么?”
唐良晏一瞬间就紧张起来,他一紧张就容易吞口水,顶着唐清山强大的压迫力,他心肝俱颤,脑子飞速旋转,转的快冒烟的也想不出一个可信的借口。
最后只能半实话实说,“我想看,没打开你就来了,没看成。”
“真的是这样吗,唐良晏,我是你老子,你不能骗我。”又是那种复杂又晦涩的目光,盯得唐良晏魂快飞了。
他点头如捣蒜,“没骗你,我真没看。”
唐清山这才松懈一口气,一直绷着的脸和缓下来,浑身都轻松了。他慢慢的拍了拍唐良晏单薄的后背,缓声道,又像在自言自语:“你不能骗我,我就你这一个孩子。”
两个单句,连在一起意思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发生在日常对话里,唐良晏就没有做过多的解读。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被那些看不清的雾气笼罩住,午夜梦回时再次想起唐清山的这句话,忽然发觉,原来两个单句,位置放错,理解起来竟那样不同。
他要走了,这回是真正的去工作了。
唐良晏回身锁上门,把桃子丢进垃圾桶,将办公室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书架上。
下车到这里,这一路他已经做好了初步打算,一共三件事:第一,找一找唐清山办公室里还有没有这样的文件。第二,找到拍摄的那台设备。第三,找到那个玻璃上贴着鲸鱼的屋子,从而找到他妈妈。
事不宜迟,他火速上手。唐清山的书架收拾的很规整,档案袋文件夹分门别类,按照序号排列。
有点难找,害怕弄乱,再三思索,他干脆抽样检查。一通找后,颗粒无收。
他一怒之下出门,借助记忆回想那两张照片,第一张实在没有什么特殊记忆点,他只能回想第二张照片。
八月,有阳光穿过窗户在那条鲸鱼的眼睛处,折射出一道细光,设备是平行拍摄,能看到窗户外树木的末梢。
他边走边思索,扬州的坐标大约是北纬32度,而现在是八月……那个房间就该在南楼南侧或者北楼阳面,但考虑两楼之间的楼间距以及下午五点的太阳高度角,北楼基本没有可能。医院附近最常种的树是银杏,大约是六到七米,两层楼高一点的程度。
南三楼。
他撒丫子下楼跑,一路上路过不少护士,不过他们都知道唐良晏的身份,并没有很惊讶。也就没人拦着他,畅通无阻来到三楼,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筛查,一圈下来竟然一无所获。
怪哉。
他扶着墙累得喘息。
没有一间屋子的窗户上有鲸鱼贴纸,他甚至连反面的屋子都看了。带着疑惑,他又不信邪的转了一圈,一直走到三楼最深处的房间。
精神病院没有到人满为患的地步,这个房间过于偏远,以至于住的人很少。门没上锁,他走累了没地方歇息,干脆推开门进去找个地方先坐一会。
谁成想屁股还没落座,就是刚弯下腿。
一抬头,一扇新的大门出现在了眼前。
可能是没想到这块会有人来,所以这扇大门根本不屑于伪装。不过打量着上面有一副卷起来的挂画,卷轴很厚,应该是拉下来正好能把这扇门挡住的。
唐良晏弯下的腿直了起来,累也忘了,一门心思全被那扇门吸引,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门很轻,唐良晏转动门把手,有风呼呼的从门缝往外吹,他吸了吸鼻子,直觉里面别有洞天,他想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嘎吱……”
他轻轻推开门,是一条光线微弱的走廊,大概是这里两个房间的长度。
他闪身进去,还记得关好门,一种恐惧又刺激的感觉将他充斥。
站在原地缓了缓探险带来的刺激,他假装淡定的向前走,和他预估的一样,两个病房的长度。如何验证的呢?因为这里面真的有两个病房。
他扶额,廊道全部的光线都来自于病房的探视窗,现在正是光线充足的时候,走廊也就能亮堂一点。
他缩到第一个门口,门上了锁,他只能透过窗子向里看,窗户光秃秃的,和他一溜看下来的一样。
徒劳无功,一次一次的失败让他心情不大友好,他转身走开。走到下一扇门前,暗淡的目光瞬间重燃希望。
是鲸鱼贴纸!
很惊讶,却又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他伸手去推门,从观察窗能看见里面没有人。门也推不开,这两扇门都被锁住了。好像找到了所在地也没有什么用。
刚冒出的欣喜又消失了。
他变得烦躁,好像被戏耍了一样难堪,现实像遛狗一样用一个一个火腿肠引诱他走到现在,最后却告诉他什么也没有!
他狠狠一脚,当的一声踹在门上。重响在狭小的空间轰轰响了几秒,也没掩饰住门内传来的啪嗒一声。
这声格外清脆,同闷钝的响声过于不同,迅速就被唐良晏捕捉。
方才的气恼登时烟消云散,他疑惑的上前,判断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踹掉了。瞪眼看去,是一个病例记事本,掉在了门内的地板上。
而刚刚好,这扇门和地板留有了空隙。
他马上跪趴在地上,手摊平向里面够去,指尖摁到了病例的一个角,他用力下压,拖着这个角愣是把它从门缝底下薅了出来。
“呼——”
他吹了吹莫须有的土,病例的第一页就是这病人的照片,他打开手机,映入眼帘是唐清山红色的未接电话。
看时间应该是他在车上那阵子,怪不得会下来找他。
删掉那些电话,他打开手电筒,蹲在地上照着那本病例,映入眼帘的病人的图片不是他妈妈。
他愣了一下,鲸鱼贴纸的房间,应该是对的。两天前他的母亲还躺在这间房子里啊。
他有点急,翻开一页,第二页记录了该病患的所有身份信息。
这回,病例的名字上显示的是他母亲的名字,肖茶(二)
(二)?
嘶……这种写法真怪,好像在给人编号一样,而且还是同一个人,有肖茶(二),难道还有肖茶(一)吗?
唐良晏本是瞎想,可有些东西的发现就是那么巧合。他开始考虑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看似很不可能,却促使他站起身走到第一扇门前,如法炮制,他得到了第二份病例单。
两份兑在一起,新的那份信息页上显示的姓名,赫然是肖茶(一)!
为什么要在人名之后标注一和二?人不该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吗?他很清楚知道他妈妈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什么双胞胎姐妹。
那那两张照片是为什么,为什么同一时间下会有一个人拍出在两个地方的照片。这的序号排列又是怎么回事。
他愣愣的坐在地板上,目光从两个房间中来回游荡。握着手中两份同属于肖茶的报告单,他却不敢看。但心理却在怀疑,难道是唐清山在秘密的用他母亲研究克隆?
那他太不是人了……不不不!唐良晏及时悬崖勒马,他很清楚唐清山的为人,他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他摁了摁眉心,强迫自己不允许再发散思维。开始低头继续往下读去。
以下是第二页报告单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