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月光 第2章 上云寺

第二天沈清舒一大早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上云寺。

夜里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着濛濛的水汽，深吸一口，感觉肺部都湿润了起来。

到了上云寺所在的半山腰，丛林掩映间，更是起了薄雾，远远看去，郁郁葱葱地，像是仙境一样。

沈清舒放下帘子，略略探出的身子坐回马车，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角沁出了水光。

上云寺地处京郊，以如今的车马速度，想要在一天之内来回，就必须起个大早。

沈清舒从六岁时就坚持晨起练剑，到如今已经7年了，自然不会因为上香就断掉，于是今晨她起得更早了些，寅末就起来了，现在困的直打盹。

不过，上云寺香火旺盛，深受京都百姓追捧，连达官贵人都常常来此敬香，据说很是灵验。

沈清舒向来不信神佛，她听着山林间清脆的鸟鸣声，问知春：“可有去寻妇科圣手？”

知春心思灵巧细腻，沈清舒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她一手打理。

“给采秋去过信了，已经在找了。”

采秋是沈清舒几年前偶然救起的一个女子，和绘冬一样，都是沈清舒放在沈府外面的大丫鬟，经营着一家胭脂铺，负责暗中为沈清舒搜集消息。

沈清舒点了点头，盛朝虽然也算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但外有西部边陲的游牧民族时常骚扰，内有藩王割据林立，世道并不太平。

她虽然相信父亲，但鸡蛋最好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她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剑法是她央了父母之后，由顾家的大舅舅亲授的——顾家有一套家传的剑法，因为疼爱沈清舒才破例传授的。沈清舒因此也十分喜爱敬重大舅舅。

她抱着一只大抱枕，倚在知春身上，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地打瞌睡，眼角沁出的水光沾湿了睫毛。

对面坐着的映夏悄悄地打量着自家小姐，明明每天都同小姐在一起，但每次看到小姐还是觉得惊艳。

小姐自小就生得漂亮，粉雕玉琢，以前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常常抱着小姐，一口一个“祖母的小仙女”。

不过那时候小团子一个，如今小姐年岁渐长，五官长开，仪态挺拔，才越发显得真像仙女似的。不过小姐爱笑，一笑起来，就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的，娇俏又可爱。

如今睡着了，恬然沉静，有一种沉静的美丽，也好看极了。

映夏有些骄傲，要她说，这满京城里都找不出一个比自家小姐更好看的女孩子来。

沈家的马车外表看着不显眼，内里却舒适精致极了，山路难走，马车里感受到的颠簸却也有限。

沈清舒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山间清静，一时间除了车马走动的声音，只能听到山间清晨清脆的鸟鸣声。

一会儿，马车停住了，映夏撩开帘子，马车外一个高大魁梧的侍卫打马过来，看了熟睡的小姐一眼，压低声线道：“已经到了。”

映夏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姐已经从知春肩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道：“我听到了。”

映夏瞪了那个侍卫一眼，臭沈英，嗓门那么大！沈英接触到映夏的眼神，脸一囧，立刻做了个讨饶的姿势。

沈清舒没在意他们的小动作，她伸了个懒腰，人顿时精神了，眉毛一扬，小脸一抬，对映夏吩咐道：“带上我的剑，我们走！”

上云寺寺如其名，确实常年处于云雾之中，在京城一带很有口碑。老百姓口耳相传，都觉得灵验，久而久之，连达官贵人也经常来此上香。

沈清舒远远看见另外几家达官显贵的车马，没有在意，带着婢女和侍卫径直去了大殿。

到了大殿门口，她留下侍卫和婢女，自己进了正殿。

捐过香油钱，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磕过头，沈清舒就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这时候，一位身披红色袈裟、手拄禅杖的老和尚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向沈清舒开口道：“施主是个有佛缘的人。”

沈清舒惊讶了一瞬，还从来没有人同她说过这话。她向“大师”笑了笑：“大师，我已经捐过香油钱了。”

“大师”并没有接沈清舒的话，“阿弥陀佛，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应无所往，而生其心。这道理参透的人并不多，施主能够放下，实在灵台澄澈，佛缘深厚。”

大师的眼睛注视着她，像是在看她，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沈清舒这才一惊，瞳孔猛缩——这和尚知道她穿越的事！

她想说些什么，大师却已经转过了身去，只是又念了一声佛号，像是知道沈清舒要问什么似的，“贫僧圆明，施主同我佛有缘，长留一丝善念，自会有福缘而至。”

沈清舒若有所思的从大殿里出来，知春见着自家小姐，立刻迎上去嘘寒问暖。

映夏抱着她的剑，嘴里咬着一根不知到从哪里拔的狗尾巴草，一脸不耐烦地同沈英说着什么，看自家小姐出来，赶紧把草一扔，也飞快的凑了过来。

沈清舒看到两个丫鬟这个样子，笑道：“我不就是自己去上了个香吗。听说上云寺后山的竹林风景一绝，映夏把剑给我，我去后山竹林散散心。你们自己逛会儿，我一会出来。”

知春看着沈清舒挺拔的背影顺着小路消失在竹林深处，青绿色的襦裙被风扬起裙角，翩跹灵动，像是这竹林里化成的精灵。

转过头来不解地看了映夏一眼：“你又惹小姐生气了吗？”

映夏也有点不解：“没有啊，我这几天可乖了。小姐怎么了？”

知春猜测道：“难道是因为大小姐？算了，小姐的心思我们也猜不到，不过，”她扭过头去看小姐离开的方向，“我有点不放心小姐的安全，你和沈英一起过去。我在这里等小姐。”

映夏点点头，转过头去找身后站着的沈英去了。

这头，沈清舒向里远远走了会儿，看到一个小亭子，观四下无人，径直朝亭子走过去。

亭子不大，黑色的绘漆有些脱落，显得很斑驳，估计是有些年头了。

从亭子里向西望出去，竹林幽深，看不清边际，偶有一阵风吹过，几片竹叶就悠悠地飘落下来，整个竹林一片绿色，如同仙境。

沈清舒看着眼前的美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发起呆来。

如今的生活虽然轻松快乐，但是她一想到将来成亲后要和一群女人姐姐妹妹的伺候同一个男人，她就有些头疼。

父母兄长虽然疼爱自己，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终生不嫁人的。

可是这世道男子纳妾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连她的父亲，如今也算是同母亲夫妻同心、举案齐眉，可是也会偶尔地去几个姨娘那里呆一呆。

真想离家出走，做个侠女！到时候悄悄仗剑走天涯去。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嘛”，到时候她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随心自在，多么快活！

虽然知道这话基本上不太可能，但是也不妨碍想一想。

沈清舒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温软可爱，至于心里想些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这呆的时间有点长了，该出去了。

虽然偌大的竹林并不是处处都有修好的小路，但所幸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沈清舒来时的脚印清晰可见。

沈清舒刚走了三五步，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刀剑铿鸣，衣袂作响，在静谧的竹林里显得尤为真切。

有人在打架？还是凶案现场？

要不要去看看？

沈清舒思量了一下。

自己学了外祖家家传的剑法，也日日勤练不辍，但是几乎没有实战过，偶尔和家里的侍卫过过招，却总是赢——沈清舒合理怀疑这群侍卫看她的小姐身份一直相让，根本就没有出全力。

但是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自然不会相信自己小小年纪就天下无敌了。

所以，即使沈清舒对那边的打斗十分感兴趣——毕竟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有真的见过——但她仍然呆在原地仔细权衡着。

谨慎和好奇在她的脑海中拉锯撕扯着，沈清舒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之中。

就此放弃，好像确实不太甘心——这可是现场打斗！！！

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想去江湖上闯闯。这不是现成的观摩机会？

而且，如果真是凶案现场，说不定能救人性命呢。

那就去看看！

沈清舒抬脚正想过去。

不过，这个打斗声怎么好像越来越近了？

沈清舒侧耳听了一下，好像是从东边传过来的，于是立刻侧过身，稍稍藏了一下。

幸好她出门在外，一直都带着自己的剑，学剑千日，若真有事情，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手之力的。

想到这里，沈清舒心里安定下来，静静听着打斗声。

好像是十几个人在围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