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生存指南 第5章 同床共枕

在烛火摇曳下，那张脸宛如神迹，谈话声霎时停止，周边之人无一不侧目暗叹。

静了片刻，话语声才又此起彼伏。

“我就知道……”程楚秀早就料到般轻哼一声，随后将钱袋挪至意清面前，“我输了，拿去吧。”

初见此人，虽是坐姿，但可看出他身材颀长，肩膀宽厚，脖颈长直。程楚秀便知，其绝非面容普通之人。

此次打赌，只是为了不伤害意清的自尊心，给她些额外的盘缠，但没成想，这位赢家竟看直了眼。

两手托住下巴，眼睛睁大，红唇微张，意清觉得体内的血液在变暖，心在打鼓，全然听不到旁边酸气十足的话语。

“喂，”从小备受瞩目的程楚秀此时内心泛起了无法言说的感觉，语气酸酸道，“别看了，钱不要了？”

可他不知道，意清此时，并不只是为男子的外貌所惊艳。

一种熟悉又怀念的感觉冲进了意清的血液，她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应是在幽暗夜空下，也应是在无人的高山上。

察觉到了对面炽热的目光，男子抬眸，黑漆漆的眸子如黑珍珠，在烛火照映下宛若黑镜，照得意清心潮波澜。

见其直接无视自己，程楚秀压制住怒火，指尖不耐烦地在桌上轻敲，“钱还要不要了？”

眼看着二人眉目传情般对视良久，他干脆利索起身，直接坐到意清对面，把男子挡得死死的。

“不，许，看，了。”程楚秀身子前倾，一字一顿轻声威胁。

意清歪了歪头，不理，越过他接着看。

没想到，对方直接一伸手，把鸡翅膀又拿了回去。

“别吃了，还给我！”程楚秀报复般地在鸡翅膀上咬了一口，才终于把意清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眼见程楚秀又开始对自己碗里的鸡腿虎视眈眈，意清连忙收回目光，转而目光警告地盯着他。

可不料，对方无视了自己的警告，又得寸进尺地挖走了一大勺猪肝。

“这是我的，那是你的，”意清懵了，眨了眨眼睛，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你在干什么？”

程楚秀一脸挑衅，边嚼着猪肝，边又挖走了意清碗里的一大勺米饭。

“你抽风了？”意清忍无可忍，本还没吃饱，饭又被抢去，便也学着样子，直接将整碗饭从程楚秀手中硬抢了过来。

此举一出，程楚秀惊愕，又使坏地下手抓了一把猪肝，盯着意清，直接就往嘴里送。

意清见状，毫不谦让，也不管有没有口水，抓起对方盘子里的鸡腿鸡翅就往嘴里塞。

猛地，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一旁的鸡。

霎时，两人眼疾手快，一同抓住了鸡身。

二人就这样怒目而视，一人一边大口啃着鸡肉，手里的动作均往自己这边拽，毫不谦让。

旁人看到二人这幅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千年饿死鬼突然复活了。

“哎哟，客官，不要再抢了，别抢了，”伙计看到二人突然反目成仇的样子，生怕两人当场打起来，要是动静太大，说不定会引来影妖，便立刻盛了一大碗猪肝汤，端了上来，“家和万事兴，本店再送您二位一份猪肝汤，都消消气，啊。”

待伙计将猪肝汤放到桌上后，意清条件反射地拿起碗勺要去抢，但对面的人似乎停止了闹剧。

程楚秀倚在椅背上，手搭在桌面，旁若无事地嚼着鸡肉，摸了摸鼻子：“你喝啊，谁要跟你抢似的。”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像个饿死鬼似的突然冲过来。意清撇了撇嘴，不再管他，一人独享了猪肝汤。

周围的蜡烛渐渐一个一个地熄了，大家都用好了餐，准备回房休息。

准备也将自己桌前的蜡烛熄灭时，意清才见那黑衣男人仍坐在原处，静静地饮茶。

见意清起身，他冷冷地抬眼，打量起了一身红衣。

没看错的话，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凉意，危险的不安感再次袭来，意清连忙吹灭了蜡烛，紧跟已上楼的程楚秀走去。

二人住在顶层，房间宽敞，屋内还有淡淡清香。

把东西放下后，程楚秀去了浴室洗漱，就留下意清一人，盯着幽暗的烛光发呆。

屋里没有窗户，已用木板钉死，估计其他房间皆是如此。

百无聊赖之际，那黑衣男子又浮现在了脑海中。意清站起身来，无法再抑制住内心的疑惑，悄悄打开门，端着蜡烛走了出去。

下到二楼，往下一看，才发现楼下早已漆黑一片。

昏暗之中，意清往后退去，却不知有人早已站在了自己身后。

“抱歉……”她边道歉，边转过身来，手中的蜡烛也跟着转动，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再次映入眼帘。

那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意清顿时有些紧张。

“你在找我。”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语气肯定，意清心虚地脸红。

“不是……我……”一眼就被对方识破，她不好意思起来，开始犹豫要不要问出自己的疑惑。

但就在意清犹豫之际，男人手中发出常人看不见的紫光，眼中杀意涌现。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之前……见过吗？”意清还是问出了口，抬起眼看着男人问道。

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手中的紫光愈发强了起来。

就在他决定给出致命一击之际，接下来的话语不由得让他停手。

“我为何总觉得，与你在夜空下见过？”距离如此之近，意清的熟悉感也越来越强，“我没有恶意，真的觉得，与你很熟悉，不知你……”

紫光消失了，男人愣住，定睛仔细瞧了瞧眼前的人，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夜月离，并未见过。”

意清思考片刻，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印象。抱歉，冒昧打扰了。”

刚要扭身离去，夜月离却叫住了自己：“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此次贸然寻人，意清已然后悔，出门在外，此举实在欠佳考虑，于是想着虚构一个名字，但不知为何，似被施了咒法一般，她直接将自己的真名脱口而出。

随即，意清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直盯着自己的夜月离随即笑了笑。

“意清姑娘，很有警惕意识。”

不知是在反讽，还是读出了自己的内心。

夜月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背后一阵暧昧的声音打断了。

“娘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刚洗完澡的程楚秀穿着睡袍，靠到了意清身边，一股浓浓的茉莉花香袭来，呛得意清直咳嗽，接着，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被揽着腰带走了。

这是什么死样子？意清皱眉看向程楚秀，他一言不发，勾在腰间的手报复般地加大了力道。

二人上楼离去，只留下夜月离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进屋后，意清连忙从那手中逃走，放下蜡烛，准备转身出门。

程楚秀立刻挡在了门前。

“你又想干什么？”他双手环臂，下唇咬出牙痕，“花意清，你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

听罢，意清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环臂：“什么职业道德，刚才你那死样子，我都懒得说你。让开！”

“既然同意与我假扮夫妻，花意清，你认真一些好不好？”他不依不饶，“你见过谁家娘子盯着别的男人看，还跑去闲谈啊？”

“晚了，”意清翻了个白眼，“你见过谁家夫君与娘子抢饭吃啊？”

见其还不让路，意清不耐烦：“我要去洗澡，闪开！”

听罢，程楚秀从包裹里拿出一件睡袍，跟着意清走出了门，一路跟到了浴室门口。

“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程楚秀将睡袍递给意清，满脸不悦地靠在了浴室门口。

“不至于吧，”见对方步步紧跟的样子，意清推了推他，“你这样靠在这，会被人说的。”

“无妨，”程楚秀站远了一些，“我就在这等你，免得你又什么都说，被不三不四的人盯上，到时连我也连累了。”

本想辩解，当时说出名字并非自己所愿，但时间不早，意清便不再争论，进了浴室洗澡。

被绑了九天，加上一路颠簸，意清在里面好一顿搓洗，待出来的时候，外面等待的人早已半蹲着，托着腮眯过去了。

“程楚秀，”没想到他竟一直在门外等着，意清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唤醒了他，“我洗好了，走吧。”

突被唤醒，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看了眼头发湿漉漉的意清。

本以为他会出口抱怨，没想到只是打了个响指，意清顿觉头发与身子上的水滴不见。

“快走吧，回去睡觉了。”见意清惊奇的样子，程楚秀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拿着快要燃尽的蜡烛回房走去。

跟随其后，意清却猛然觉得背后似有人在偷窥，回头，只见一片黑暗。

不知是影妖，还是……

意清心里一沉，无尽的黑暗令她发毛，连忙朝前跑去，抢先程楚秀一步进了屋。

“嘁。连进屋都要抢，幼稚。”他边嘟囔，边关上了门，待扭过头后，见意清早已躺上了床，倏然抿唇不悦。

他走到床前，用手指了指地上早已打好的地铺，明知故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闻言，意清睁开一只眼，朝下看了看，露牙笑道：“那就辛苦你打地铺了。”

“你……”手指僵在了空中，程楚秀眉心抖动，“我救了你，还请你吃饭住房，你总该把床让给我吧？”

“你只救了一半的我，”意清一脸正经地胡说起来，“我用术法救了一半的我，你用药救了一半的我，所以我们扯平了。”

“什……”被意清这么一掰扯，程楚秀茫然了起来，大脑疯狂地计算，差点被其带进沟里，“花意清，你也……你也……”

见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早已困倦的意清扭头闭眼，悠悠地承诺道：“放心，你的救命之恩，我肯定报。”

“要不这样，你睡这头，我睡那头。”实在不想睡冷地板，程楚秀便提议道。

“不要，万一你有脚臭怎么办？”

“……”

看着意清穿着自己的衣服，还在床上舒服地呼呼大睡，程楚秀气呼呼，直接硬挤了上去。

这一下子，把身旁的人吓得不轻。

“你想干什么！”意清坐起身，扭头怒斥，却见在昏暗中，那副似笑非笑的诡异模样又出现了。

意清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看过去。

“嗯？你好像很怕的样子？”见她这样，程楚秀挑了挑眉，“怎么，你突然怕我？你怕我哪里？”

边说着，他边故意将脸往意清面前凑。

“你的嘴笑着，眼睛却不笑……”她躲闪着答道。

一瞬间，耳边炸开了笑声。

“我就知道！”程楚秀似抓到了把柄，故意将眼睛瞪得更大了些，“看我，快看我。”

“好了好了！”意清再也受不了，直接躺下，“随你！反正我不下去！”

制服意清的程楚秀心情大好，直接扭身将蜡烛熄灭，毫不客气地躺了下来。

床不是很大，意清能感觉到二人的胳膊似在摩擦，随即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入睡。

但身旁躺了个大活男人，无论怎么哄睡自己，大脑仍处于紧张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旁的人翻身过来，脸朝自己。

轻轻的呼吸喷到了意清的脖颈，传来了阵阵微痒。

意清立刻屏住呼吸，顿觉局促。

突然，似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鼻尖探着，就在她疑惑之际，耳畔传来了程楚秀颤抖的声音。

“你是死了吗？”

这是什么话！

意清猛地睁开眼，扭过头，与其在黑暗中对视，凶巴巴道：“我没死！”

“睡觉怎么不带呼吸的……”程楚秀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被我吓死了。”

“咳……”意清被唾沫呛了一口，“我只是紧张罢了。”

“嘁，”程楚秀似在轻笑，“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困意终于袭来，意清没有回话，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也随之而来。

在梦里，意清仍然是那只赤毛小猫，正趴在池边捕鱼。

满池子的鱼窜来窜去，笨拙的猫爪抓不到一只，一急之下，意清狠狠地扬起爪子，用力地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铁锅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了程楚秀的左脸上。

“花意清！”程楚秀猛地坐起身来，惊醒了身旁的人，“你莫名其妙打我做什么？我惹你了吗？”

意清惊愕，见程楚秀正屈辱似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脸，连忙真诚道歉：“对不起，我做梦了，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程楚秀晕头转向，喃喃着，觉得不可理喻，干脆下了床，躺在了地铺上。

“对不起，对不起啊。”打人不打脸，意清也觉得出手重了些，连忙道歉，但却没有回音。

看来，真生气了。

“要不，你打回来，或者你睡床上？”意清探出头，诺诺地问道。

“睡觉吧。”地上的人只是叹了口气，语气委屈。

一瞬间，意清心中有了愧疚感，毕竟任谁被打醒，都会生气。

正想着明天要怎么弥补他，便见自己的面前有一缕白烟冒出。

接着，那白烟变成了一个纤细身材的少女模样，飘在床尾，坏笑着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