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事法庭 第22章 他们食言

“谢谢，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事。”邢知澍拽紧了拳头，还有一只，当年吃人的妖怪，还有一只他一定要抓到。

“犟驴。”玄青嗔怪地瞥他一眼，“我杀他们，不会连累妖管局。”

邢知澍坐回沙发，仰面看着素白的屋顶：“妖怪世界弱肉强食，你杀他们，就再也回不去妖界了。”

“你小看我？”

邢知澍苦笑：“为了给妖盟施压，当年那批在人间作乱的妖怪早就结成了同盟，谁杀他们，他们杀谁。”

玄青有些惊讶，他知道的倒挺多，可他当初不过才是襁褓中的小小婴儿，她低着头，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出了档案室，卞云帆追着邢知澍：“队长，青姐真是爱你爱惨了啊，为你愿意得罪全世界啊。”

邢知澍停下脚步，戳了戳他的额头：“用用你的脑子。”

卞云帆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要不队长你就从了青姐得了，就算你想诛杀所有妖，她都支持你，这不是爱是什么？”

邢知澍想了想：“看好地牢，别让她做蠢事。”

“是。”卞云帆心里暗暗尖叫，这是双向奔赴啊，队长想要无妖的人间，妖管局的这些兄弟姐妹他肯定不会杀，只能让他们返回妖界，玄青若是动手杀那群恶妖，势必被其他恶妖追杀。

队长这是在保护青姐啊！

*

苏笑笑下班，这是她本周第一次正点下班，开门便闻到一股火锅味。

“墨教授你回来了？”

她在玄关处换鞋，墨珩一身米白居家服端着碗筷从厨房走出，室内柔和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映衬得柔软而舒展。

他眸中星光点点，扭头冲她温和一笑：“吃火锅吗？”

苏笑笑放下包，洗了手到客厅：“买这么多？”

她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他怎么知道今天她会正点回家，不加班也没有在外面跟朋友吃饭。

就连他从厨房拿的碗筷都是双人份的，难道他能未卜先知？

苏笑笑被自己脑海里这个荒谬的想法无语到，怎么可能呢，世上哪有人能未卜先知，他又不是神仙。

二人很默契地没有马上聊正事，墨珩盯着苏笑笑，把她看得都有些不自在。

直到她开始调小料，才知道他为何盯着她，他就像学习一项新东西的小学生，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一勺辣椒面，一勺芝麻酱，一勺耗油，一勺香菜，一勺蒜泥……

苏笑笑舀什么，他跟着舀什么，脸上认真的神情堪比学术研究。

下菜时，他对每一样东西都充满好奇，沾上酱料入口那一刻，他神情也没太多变化，只是觉得有些新奇，以及不可置信。

苏笑笑实在忍不住问：“墨教授，你是第一次吃火锅吗？”

“嗯。”墨珩倒是也不遮掩，“一个人吃好像有点奇怪。”

他路过火锅店，里面总是热火朝天，电视里人们吃火锅也总是围坐一圈热热闹闹的。

他一直挺好奇这东西有那么好吃么，为什么他们能吃得那么开心。

苏笑笑看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他竟然……连一个一起吃火锅的人也找不到吗。

见他吃得差不多，她将筷子一放：“墨教授，你知道30年前的妖怪吃人事件吗？”

“知道一点。”他抬头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你吃那么少？”

他同她正经坐在一起吃饭，这是第三次，印象中每次她都吃的都不多，或许是因为每次她都有太多问题想问，想到他错失的肉酱粉，墨珩心想，这是一个工作起来就不好好吃饭的人。

难怪那么瘦。

“吃饱了。”苏笑笑微微一笑，“那件事你知道些什么？”

墨珩也将筷子放下，二人面前的红油锅还在滚滚沸腾：“我之前说过，众神殒身前在妖界设下了结界，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结界出现了裂缝，起初只有一部分妖可以通过裂缝来到人间，他们是来到人间的第一批妖。”

“这群妖不受管束，残暴无伦，人界对他们而言处处是美食，他们在人间大肆杀戮，吃了很多人，以提升妖力。

“这件事受到当时特管中心注意，但是一时之间，他们对于这些来无影去无踪，吃人的怪物也束手无策。”

苏笑笑有些疑惑：“这个事情没有引起骚乱吗？为什么后世从未讨论过？”

“这群妖怪当初主要是在乡村吃人，但凡见过他们的人无一幸免，那时候网络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虽然时常有人报失踪，但是没有人往妖怪这方面想。”

苏笑笑皱眉，按墨教授的说法，当时的情景根本不是她目前看那几本案卷可以形容。

她拽紧放在桌上的拳头：“后来呢？”

“特管中心想了很多办法对付那些妖怪，有一定成效，也杀死过几只，同时妖盟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人类世界对于妖怪而言是富矿，妖盟不想与人界将关系弄僵……”

“等等，富矿？”苏笑笑托着腮，她已经全然听进去了，对不懂之处发出疑问。

“嗯。”墨珩点头，“妖怪世界现在情况不太好，在人间更适合妖怪修行，即使不通过吃人这样的邪魔歪道，单单是人间百态日月精华，人类的爱恨嗔痴喜怒哀乐，对妖怪修炼都有帮助。

“所以当妖盟发现结界破裂，两界的通道已经被打通，就想寻求留在人间的办法，那时候妖界能穿行到人界的妖怪数量尚少，又有妖神管束，他们最终决定与人类合作。”

苏笑笑垂下眼：“所以特管中心与妖盟达成了协议，或许是让妖盟帮忙将那些吃人的妖怪驱逐，条件是什么？”

墨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语气如常：“妖盟负责抓妖，抓获后，妖怪由妖盟处置，但是禁止他们再踏入人界，这是妖盟与人类合作的起点。”

苏笑笑轻轻捶了一下桌面：“他们食言了。”

她抬眸看他，墨珩不着痕迹地从锅中捞起一颗牛肉丸。

苏笑笑问：“我如果想办这些案子，会有阻力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这件事主要看妖盟的态度，他与妖盟之间的关系如何，她尚不清楚，但总觉得他能给她一个答案。

“不会有阻力。”墨珩说得很确定，但还不等她高兴，他又补充道，“但我不建议你介入这些事情。”

“为什么？”

他的眼眸很亮，像盛着万千星河，坦荡望着她：“这群妖怪在妖界形成了让妖盟也头疼的组织，他们盘踞七杀山，自称七杀盟，不接受妖盟管理，但凡误入七杀山地界的妖怪，都会成为他们的猎物，靠吸食妖力增强自身力量。”

“所以，是因为妖盟已经管不住他们了，才让他们重返人间？”

墨珩不置可否，继续道：“七杀盟没有规矩，唯一的规矩就是有仇必报，谁杀盟友，必被七杀盟追杀到底。”

“而且。”墨珩的眸子突然亮得惊人，“这么多大妖，依凡人之力无法处决。”

“锁魂鞭也不行吗？”

墨珩摇头：“锁魂鞭虽是神器，可在凡人手中力量终究有限，对付一些刚修成形的小妖还凑合，杀不了大妖。”

“火符呢？”

“若持续以南明离火焚烧，倒是可以烧死其中几只，不过用符之人亦会灰飞烟灭。”

苏笑笑神情凝重，邢知澍竟想用私刑，他真是不要命了：“墨教授，对于这些妖，你的建议是？”

“交妖盟处理。”

“他们会怎么处理？”

墨珩失笑，她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若是妖盟的处理方式不叫她满意，只怕是不会罢休：“妖盟不会杀他们，大概率……会用他们与七杀盟谈判吧。”

他微微蹙眉：“此事要尽早决断，这些妖怪虽然只是当年吃人妖怪中的一小部分，可是关在妖管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倘或被他们逃脱会有大麻烦。”

苏笑笑明白了，妖盟这是想两不得罪，坐收渔翁之利，搞不好这些妖怪就是他们想法子放到人间来的，无论放与不放，妖管局如今都是手拿烫手山芋。

她突然好奇：“墨教授，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妖界的事情？”

虽说他专门做妖怪研究，但是这些东西显然不可能存在于任何文献记载中。

“因为我通晓万兽语言。”墨珩起身走到客厅窗边，打开一扇窗户，他伸手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立于他的手上。

乌鸦低吟，他点点头回身：“他们会告诉我妖界的一些事情。”

月华洒在他身上，为他罩上圣洁的光，原本象征不祥的乌鸦，在他手里如同神域使者。

苏笑笑思索片刻，待她想清楚抬眸望向他时，眸光坚定：“我想见妖盟主事之妖。”

“你想好了？”墨珩倒是不意外，相处这么几次，他多少对她有了些了解。

“嗯。”苏笑笑点头，她唇角微弯，“妖盟想利用人类清理门户，自己怎么能躲在后面呢？”

*

“啊！！！”苏笑笑手上拎着笼子，笼子内的活物因不安而乱窜，连带着整个笼子震颤晃动，发出“吱吱吱”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她一边尖叫一边死死拽着笼子不放。

墨珩看着她很是怀疑：“苏法官，你能行吗？”

“……能！”她声音坚定却颤抖，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还是昨日听闻妖怪吃人，恶妖残暴，还大义凛然坚持要办案的苏法官吗。

嗯，正义感与胆小鬼，也是可以共存的。

苏笑笑牙关打颤：“墨教授，你确定玄青喜欢吃这个？”

“嗯。”墨珩点点头，“要我跟你一块儿去吗？”

“不必。”她伸手阻止，“我可以的。”

苏笑笑照着墨珩给她的地址找到玄青家，这是一栋老式建筑的一楼，地上长满青苔，常年潮湿下，墙上霉点斑斑，透着股终年不散的霉味。

她深呼吸后敲响了门。

门很快被打开，玄青一袭绸缎睡裙出来开门，优美的肩颈之下，胸脯傲然挺立。她头发微湿曲卷披散在肩头，看上去是早起刚洗完头发，身上散发着梅花幽香。

她看见苏笑笑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不耐烦：“你来做什么？”

“玄青姐，我来请你帮个忙。”

“工作的事周一上班再说。”玄青转身，将门留给苏笑笑。

苏笑笑跟着她进屋，顺带关上了门。

她伸长手臂提着的笼子，离自己老远，正在想怎么开口将“礼物”送出。

玄青先开口了：“那是送我的？”

“嗯。”苏笑笑忙不迭点头。

“放那吧。”玄青示意她将笼子放在桌上，余光瞥见笼子里是什么之后，她眸光一黯，心里堵着一口气，无从发泄只得嘴上暗嘲几句：“真想不到，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法官，竟然会怕老鼠。”

苏笑笑感觉自己浑身汗毛倒竖，尴尬一笑：“呵呵，人类对老鼠的害怕是刻在基因里的。”

玄青媚眼如丝：“那既如此，人类为何还要害怕吃老鼠的蛇呢？”

蛇？苏笑笑恍然，原来她是蛇精，连辰嘉赫都不知道她的真身是什么，墨珩竟然知道。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玄青赶紧转了话题：“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想进妖盟，越快越好。”

“在这等着。”玄青走进内室，几分钟后她换了一身利落的运动装出来，“那鬼地方我也好久没去了，要不是……”

她看了那笼老鼠一眼，咬咬牙：“算了，走吧。”